11 同囚

池牧遙的築基過程顯得格外漫長。

奚淮築基時尚且懵懂,但有卿澤宗衆多天材地寶供着,築基丹都是最為上乘的,其他的丹藥也吃了很多。

築基時他一個人在洞府內閉關,還有三位元嬰期天尊在洞府外為他守關,随時觀察他的靈力動蕩情況。

加之他本身有着極好的資質,火系單靈根,甚至是可以稱之為極品天靈根的變異火種。

築基對他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但是池牧遙不是這樣。

池牧遙資質平庸,如果不是入了合歡宗修煉合歡宗的特殊心法,怕是很難修煉到築基期,第一個階段便已經被困住了。

靈力累積奚淮可以幫忙,但是築基不能。

池牧遙只能獨自一人沖破修為壁,還有戰勝心魔。

不過奚淮很快又釋然了,池牧遙這種傻乎乎的人能有什麽心魔,恐怕真有心魔了,也是他突然配合雙修,搞得池牧遙號啕大哭這種事情。

想到這裏奚淮松了一口氣。

池牧遙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似乎即将沖破那一層壁壘,可偏偏差最後一厘。

他繼續朝着那一層壁壘沖過去,卻被突然湧來的反噬之力沖得身體翻飛出去。

醒來時,他身體被捆着,手腳都被鐵鏈鎖着。

或許是因為他動作間帶動了鐵鏈,聲音引得不遠處的人聽到了,問他:“醒了?”

是奚淮的聲音,只是語氣極冷,帶着徹骨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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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迷茫地朝着奚淮的方向看過去,看到奚淮坐在明暗交接處,後背靠着座椅,長腿微微彎曲,手虛掩着鼻子似乎在嫌棄他的惡臭。

奚淮壓低聲音問他:“才剁了兩根手指,人就撐不住了?”

池牧遙聽得渾身戰栗。

奚淮不用他回答,獨自起身離開,他只能看到奚淮高大的身體,站起來時仿佛一座移動的山岳,再也不知道其他了。

他被鐵鏈鎖着,哪裏都去不了,只能一直被關押。

也不知過了多久,奚淮又來了,朝着他扔了一樣東西,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你的師姐還是師妹,你自己認一認?”

看到帶血衣衫的那一瞬間,池牧遙吓得魂飛魄散,尤其這個人還有可能是他的同門。

他吓得努力往後躲,鐵鏈卻束縛着他。

“藥翁老頭已經瘋了,你倒是能堅持。”奚淮站在鐵籠邊把玩着一條鏈子,他看得出來,那條鏈子應該是自己同門師姐妹的遺物。

“放了我吧……”池牧遙只能哭着求奚淮。

“那七年你可曾放過我了?”

“我放過了……我最開始沒想碰你的,而且沒有七年。我……我不是他,我……”

“傻了?”奚淮突然冷笑了一聲。

不是這樣的。

他沒有。

“池牧遙,我不喜歡男人,并且因為你,我現在看到男人就覺得惡心。”奚淮朝他走過來,蹲在了他的身前。

因為奚淮的靠近,他的身體開始不自覺地發抖,這已經是身體自然而然的反應。

奚淮又道:“不過你們門派的女弟子還挺好用的,只不過每個人只能堅持幾個月,她就是剛死的。下一個剛抓來,我慢慢用,不知能堅持幾天。”

“你……”池牧遙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哦,對了,合歡宗的心法可以化解奚淮身上的虺龍焰。

奚淮自己也說了,以後還會來找他,恐怕為的就是這個吧。

吸走虺龍焰,奚淮能夠減輕痛苦,可是合歡宗其他女修會因此喪命,不過奚淮不在乎。

看到他恐懼的樣子,奚淮得到了滿足,笑得格外開心。

奚淮大笑着起身,轉身再次離開。

池牧遙頹然地倒在地面上,這種被囚禁的生活甚至不如直接死了,可惜他運轉不了心法,無法自斷心脈。

傳說中的咬舌自盡也是荒唐的說法,死不了,除非碰巧那個位置可以讓他血流不止,或者是能讓血液進入氣管導致窒息,不過難度很高。

被囚禁的日子,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囚禁他的地方來了人,有人破除了奚淮的禁制将他放了出來,救他的時候,那些人還在聊天:“這裏囚禁着一個人,是被大魔頭關押的可憐人吧。”

“還活着,不知道人瘋沒瘋。”

想來是名門正派攻進卿澤宗了。

池牧遙衣衫褴褛,蓬頭垢面,身上髒得不成樣子。

他擡起頭來看向那些人,低聲道謝,起身卻發現自己連走路都走不好了,旁人也不願意扶着他,怕是也嫌他惡臭。

他扶着欄杆走出去,好巧不巧地走到了大戰的位置。

他看到奚淮站于人群中央。

他第一次這麽真切地看清奚淮的樣子,身材高大,卻不會過分魁梧,只會顯得身形極為纖長,比用陣法圍困住他的修者都高出許多。一頭如墨般的長發,額頭有着暗紅色的龍角。

奚淮是極好看的,一雙劍眉斜飛入鬓,配上猶如鷹隼般兇戾的眸子。一雙眼眸因為發狂而變得赤紅,正惡狠狠地掃視衆人。

奚淮的鼻梁高挺,嘴唇不薄不厚,下颚棱角分明線條流暢,唇角微微揚起時帶着獨有的淩厲。

奚淮身着黑色錦紋的袍子,外罩暗紅色薄紗外衫,衣衫在靈力運轉時肆意翻飛,發出獵獵聲響。

因為發狂,他不分敵我,放肆攻擊,喉嚨裏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明明是絕妙的陣法,卻被奚淮不管不顧地用蠻力破解,一圈修者被震開。

狼狽的修者們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被定住了。

池牧遙也未能幸免。

接着,他看到奚淮走向他,到了他的身前伸出手來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奚淮掐着脖子舉起來,奚淮的手掌很熱,還在冒着虺龍焰,灼燒他的皮膚,掐着他脖子的手尤其用力,讓他難以呼吸。

奚淮本就身材高大,比池牧遙高出許多,被奚淮舉起來後,他很難雙腳着地,只能徒勞地掙紮。

這時有人在遠處射了一箭,箭從奚淮的後背刺穿到他的胸前。

還在掙紮的池牧遙被噴濺了一身的血,一瞬間睜圓了眸子,眼睜睜看着奚淮嘴角溢出血來,松開他回身朝射箭的地方看過去。

池牧遙狼狽地落地,注意到瘋魔中的奚淮不分方向,甚至找不到是誰攻擊的他,只能肆意放火。

但是池牧遙聽到了,下一箭又來了。

池牧遙幾乎是瞬間起身,擋在了奚淮的身前。

周圍的修者看到這一幕萬分不解,有人憤恨地質問:“你在做什麽?他不是一直在折磨你嗎?”

“如果我……做了……”池牧遙回答時,還在看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看到有一根箭穿過了他的胸口,血流如注,“那我……罪有應得,該死的是我。”

如果他真的折磨了奚淮七年,那麽他罪有應得,害得奚淮發狂的人的确是他。

奚淮原本是一個很單純的人,如果不是經歷了那麽多,也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

錯不在奚淮。

是他們不該遇到。

是他們不該經歷那些。

他躺在地面上,看到奚淮的眼眸恢複了本來的樣子,卻也沒有走過來,只是歪着頭不解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奚淮,沒來由地笑了,笑得胸腔很疼。

他第一次看清奚淮的樣貌,他們二人第一次四目相對居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奚淮……

——我的戲份結束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我們就該像你說的,橋歸橋,路歸路。

——我竭盡可能不傷害你,不會給你的心裏留下被折磨的痛苦,我不想做你的心魔。

——可以後的路你該怎麽走我沒辦法控制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

池牧遙的築基并不順利,從他突然噴出一口血來便可以看出來。

在石床上的奚淮被吓了一跳,急急地想要起來,可惜身體被束縛着什麽都做不了。

他注意到池牧遙還在繼續打坐,不敢打擾,只能繼續等待,可是他緊張得身上血管都在清晰地暴起。

又過了兩個時辰池牧遙才收功,活動了一下身體。

“怎麽樣?”奚淮趕緊問道。

“嗯,算是築基了吧,不過還沒渡劫。”

“在此處無法渡劫,待你離開洞穴後就會引來雷劫了。不過你不用怕,等你打開禁制,我可以為你護法。”

池牧遙站起身來抖了抖袖子,從自己的儲物鏈子裏取出桃清釀,打開蓋子喝了一口,接着酣暢地呵出一口氣。

這舉動引得奚淮笑,催促他:“你趕緊解開禁制,我可以運功幫你穩定修為。”

池牧遙沒有聽他的,拿着桃清釀走到了奚淮身邊。

池牧遙突然安靜下來,奚淮似乎意識到了池牧遙的态度不對。

池牧遙突然俯下身,用自己的唇瓣覆住了奚淮的唇。

奚淮吃了一驚,很快意識到池牧遙是要往他的嘴裏渡酒,硬是抵住了誘惑扭過頭去,絕不張嘴。

池牧遙只能自己将酒吞了,接着說道:“定。”

一個字後,奚淮的身體瞬間被定住,不能移動不能言語。

這是合歡宗的功法,他們可以控制自己的爐鼎,讓其定住。

這種控制方法只能控制住對方一刻鐘的時間,超時就會失效,不過這也夠了。

這種方法是為了制伏爐鼎,很多時候是用于被爐鼎發現了自己的合歡宗身份後,以便能順利逃跑。

池牧遙站在黑暗中看着奚淮解釋道:“本來不想用這種方法的,畢竟有點像在對寵物發號施令,不過我真的沒辦法了。

“奚淮,我親你了,所以我離開以後你能不能不生氣?

“我資質這麽差,留在你身邊也是浪費天材地寶,而且你發狂的時候我都沒辦法保護我自己,反而給你添麻煩。你可以留着這些寶貝給你卿澤宗有資質的修者,這樣名門正派攻打你們的時候,你們還能有一戰之力。

“而且帶我回去,你肯定要與旁人解釋。做了合歡宗弟子的爐鼎絕非體面的事情,我離開後不對旁人說,你也不提起,沒人會知道這件事。哦,當然,你要讓藥翁老者也能跟着閉嘴。

“我不想幫你吸虺龍焰了,要不你和你父親想想辦法,解除靈契吧……不然我們好像固定的炮友似的,我不喜歡。

“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有些沖動,那是因為我在這三年成了你的寄托,你走出去後這種沖動就會散了,看到好看的小姑娘會覺得還是她們更美好。你本來就是一個小色坯,年紀也小,不确定得很,錯誤地把這種感情當喜歡了,何必和我這個老頭子糾纏呢。

“好了,我要走了。”

池牧遙看不真切,不知道奚淮的眼睛睜得很大,眼圈發紅,眼神裏全是崩潰。

不知情的池牧遙掰開奚淮的嘴把酒喂進去,讓奚淮醉酒後陷入了沉睡。

他看着奚淮的模樣呼出了一口氣,接着轉身破開了禁制。

束縛着奚淮的鐐铐瞬間松開,洞穴內也出現了一個小的傳送法陣,顯然是出去的路。

藥翁老者的話真的沒有半句虛假。

池牧遙轉過身,俯下身盯着奚淮看了許久,他真實的模樣和自己築基期心魔中的模樣一般無二。

只是酣睡時面容多了些許柔和,甚至還有些可愛。

“祝你追到女二。”池牧遙輕聲說道。

第二卷 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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