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彌天桐陰陣
池牧遙躲在林中用暗器幫奚淮擋住了金瞳天狼的攻擊。
無論是合歡宗的功法,還是禦寵派的,以他築基初期的修為都不适合用來和金瞳天狼硬碰硬,躲在暗處尚且能跟它過個一招半式。
他躲在林中,看到地面上躺着兩匹金瞳天狼的屍體,還有一匹頭狼奄奄一息。
它們強行破陣制造的裂縫已經被奚淮他們封印了,現在需要處理的只有頭狼。
看得出這一次戰鬥非常慘烈,奚淮已經再難支撐了,就連松未樾和宗斯辰,以及後來趕來的禹衍書都沒有再戰之力,借助法器正在躲避。
在場能補刀的人只有池牧遙。
池牧遙不敢輕舉妄動,他有自知之明,他沒有其他四個人的實力,不可冒進。
他從自己的乾坤袋內取出合歡宗的暗器夾在食指與無名指之間,在林中伺機而動。
頭狼也意識到又有人來了,且它受了傷,摸不清對方的實力讓它非常不安。
之前多少有些輕敵,沒想到築基期的修者也能讓它們落得這樣的下場,這使得它謹慎起來,并沒有留下硬戰,而是艱難地起身躍起,朝着其他的位置逃竄。
它是從池牧遙的頭頂躍過去的,動作間有血淋下,甚至滴在了池牧遙的臉頰上。
他沒有遲疑,在它位于自己正上方時丢出了暗器。
這匹金瞳天狼傷得很重,行動間還拖拽着自己的髒器,不知是誰暴力破開了它的腹膛。
他知道,這匹金瞳天狼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如果他放過這匹金瞳天狼,以金瞳天狼的強大的生命力,說不定還能自我療傷。
先不說它如果活了下來其他修者能不能活,金瞳天狼記仇是天性,奚淮等人重傷于它,還殺了它的同伴,恢複過來注定要來尋奚淮等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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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人已經重傷,怕是再難有一戰之力了。
只能趁現在讓它再也無法恢複。
他遲疑了一瞬間,回身朝着奚淮丢過去一個有治療效果的保護屏障,接着縱着瞬移術追了出去。
不能讓奚淮他們四個人之前的努力白費。
這金瞳天狼今日必須死!金瞳天狼移動速度很快,又是在它适合行動的夜間,它行動時更是如虎添翼。
池牧遙憑借着在禦寵派得到的經驗,很快斷定了金瞳天狼的移動路線。
他移動的速度和金瞳天狼有一定差距,只能追蹤,除非金瞳天狼停下來休息,不然他不可能在金瞳天狼移動的過程中追上,只會被越甩越遠。
待他追上時,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大吃一驚。
他聽到了無色雲霓鹿的哀號聲。
他心道不好。
這大陣中有無色雲霓鹿,如果金瞳天狼命在旦夕想要活命,那麽很有可能會去攻擊無色雲霓鹿!
就算無色雲霓鹿不願意救治它,它也可以吞食無色雲霓鹿的肉身,畢竟無色雲霓鹿的肉身也有着治愈的作用。
無色雲霓鹿的每一塊肉,都可以稱之為一劑良藥。
這也是無色雲霓鹿數量很少的原因之一。
池牧遙趕到時,金瞳天狼已經攻破了無色雲霓鹿的自保屏障,兇狠地咬着無色雲霓鹿的脖頸。
無色雲霓鹿銀白色的身體上已經遍布鮮血,掙紮着想要甩脫金瞳天狼的獠牙,可惜掙紮無用。
池牧遙不敢再拖延,從乾坤袋裏取出暗器,每一枚都打在金瞳天狼的要害處。
被攻擊後金瞳天狼的确有所反應,卻不肯放開口,畢竟吃了無色雲霓鹿就能活下去,它怎麽可能放棄。
池牧遙靈力不足,只使暗器也不行,最後只能從丹田內調出團扇,變為佩劍的模樣,縱身上了金瞳天狼的背。
金瞳天狼自然掙紮,更加猛烈地晃動無色雲霓鹿。
池牧遙知道時間緊迫,将佩劍紮進了金瞳天狼的眼睛裏。
一瞬間鮮血四濺,噴射而出的血濺了池牧遙一臉。他閉目不管,咬着牙再次發力,佩劍又往裏插進去幾分。
金瞳天狼動用金系法術攻擊需要用眼睛來進行,毀了它的一只眼睛,就相當于毀掉它一半的戰鬥力,還能讓它暫時吃疼,松開無色雲霓鹿。
金瞳天狼真的松嘴了,卻将池牧遙甩了出去。
他的身體撞在了山壁上,接着再落在地面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覺得他的肋骨也跟着齊齊斷裂。
他躺在地面上狼狽掙紮時,卻覺得自己的傷口在逐漸好轉,還有一種身體瞬間輕松了的感覺。他擡眼看向無色雲霓鹿,發現它在自我療傷的同時還順帶幫他療傷了。
只要有無色雲霓鹿在,池牧遙不是身體粉碎消散在風中,無色雲霓鹿都可以将他救活。
于是他不再懼怕,起身提劍再戰。
就算只有一只眼睛,金瞳天狼依舊能夠發動攻擊,只是不如最開始那麽厲害了。不過對付池牧遙這種築基初期且沒有什麽實際攻擊手段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池牧遙僅僅是靠近金瞳天狼就已經遍體鱗傷了,更別提在金瞳天狼的攻擊下布陣了。
他單手掐訣布陣之時,手臂被金瞳天狼的金芒尖刺硬生生切斷,如注的血噴湧而出,那種刻骨的疼讓他不受控制地低吼了一聲,生理性的眼淚狂流。
再擡手,手已經重新生長了出來,可是斷臂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就算是只有一瞬間也依舊很疼。
他只能噙着眼淚繼續布陣。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能回頭。
終于,他布陣完成,發狠似的說道:“二十四殺滅神陣,起!”
剎那間,他的腳下金芒大盛,從陣內席卷出的狂風揚起了他的衣擺,使其像是随風飄動的旗幟。
他的一頭長發跟着風一起狂舞,一縷碎發在他的額前晃動,似乎是想要擋住他眼眸中的殺意。
光亮是從下往上來的,這種光影下,池牧遙一向柔和的面容也變得可怖起來,臉頰上殘留的血液更增添了一種詭異的美感。
他的眼神堅定,甚至顯出了殺伐感,從眉間祭出一滴血來,陣成,接着朝着金瞳天狼瘋狂攻擊。
池牧遙靈根不純,入的宗門都不是擅長鬥法的。
他閑暇時間會研究陣法,也算是用其他的方法自保。
合歡宗的宗主見他對陣法感興趣,還專門為了他去與其他宗門的長輩求來了一本陣法秘籍,送予他一人。
這本秘籍便是二十四殺陣。
其中,滅神陣是最兇狠霸道的一個陣法,所需要的能量也是最多的,操作稍有不慎,布陣者都有可能被陣法吞噬。
金瞳天狼遭遇了陣法的攻擊,咆哮着想要再次攻擊池牧遙,池牧遙只能硬撐。
無色雲霓鹿終于緩過來些許,虛弱地盤在一邊的地面上,幫池牧遙布下了保護結界。
池牧遙在結界中終于能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他能夠感受到身上越來越輕松,似乎無色雲霓鹿還在幫他治愈身上的傷,順便往他的體內輸送靈力。
萬物皆有靈。
無色雲霓鹿從第一次見到池牧遙起,就知道這兩個禦寵派的弟子對它是真的抱有極高的敬意。
此時,這個小修者也是拼盡全力在救它。
所以它也在竭盡全力去幫助池牧遙。
察覺到了不利,金瞳天狼欲再次離開。
但是池牧遙必定不肯,用陣法努力困住它。
第一次嘗試用陣法越級困住如此巨大的靈獸,還是天級的,池牧遙釋放靈力時感覺靈力是在将他抽離自己的身體。身體有着被拔筋般的疼痛,像是将他的筋從肉體裏往外抽出來。
就算有無色雲霓鹿的照顧,疼痛感也極強。
他只能發狠地咆哮出聲,原本溫柔的人居然發出了野獸一般的聲音。
掐訣的手青筋暴出,他的額頭、脖頸也暴出了道道青筋,可見痛苦程度。
就在這時,一直躲在靈寵袋中的啾啾得到了池牧遙的召喚,從靈寵袋內飛翔而出,張開翅膀變成火鳥的模樣,踏着流火,翅膀一振,朝着金瞳天狼發動起攻擊。
這是最恰當的補刀時機。
鮮豔的火焰在夜裏乍現,帶給金瞳天狼懼怕的灼燒感。
金瞳天狼本就只剩下一口氣茍延殘喘,之前還與無色雲霓鹿又戰了一場,它逐漸不敵,身體一晃倒在了地面上,甚至不甘心地“嗷嗚”了一聲。
池牧遙不敢松懈,繼續攻擊,生怕它是假死。能夠堅持修煉到天級的靈獸都非等閑之輩,狡詐得很,絕對不可因其是靈獸就輕瞧了它。
等到感受到金瞳天狼的靈力在消散,他才松了一口氣。
待他一動身體,才發現身體緊繃太久,竟然有些站不穩了。額頭和後背都是冷汗,這一次的陣法幾乎透支了他的靈力。
為了防止萬一,他踉跄着走到了屍體前從它的眼中拔出佩劍,接着一劍剖開它的屍體,将妖丹挖了出來,這才算是徹底殺死了這只靈獸。
這都是入了禦寵派才知道的事情,他做這種事情已經輕車熟路了。
也多虧他熟悉兩個門派的心法經驗,還有無色雲霓鹿的幫助,才能應對這一戰,不然他的修為連補刀都不配。
回過神來後,他踉跄着走向無色雲霓鹿,突兀地一怔。
無色雲霓鹿并沒有将自己的傷治愈好,脖頸處的傷口還在流着血。
他萬分不解,走過去下意識地伸手幫無色雲霓鹿堵住傷口。
“為什麽會這樣?”他心疼得眼淚都要流出來,被他們禦寵派視為信仰的神獸遭遇了這種傷痛,他們自然難過。
啾啾變為小鳥的模樣蹲在池牧遙的肩頭,也跟着盯着無色雲霓鹿看。
他的手碰觸到了無色雲霓鹿的皮毛,能夠感知到無色雲霓鹿的情緒:它的妖丹碎了,它活不了多久了。
無色雲霓鹿生長的條件十分苛刻,它們的妖丹但凡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就會變得渾濁,從而失去它們引以為傲的治愈能力,變為普通的鹿。
這頭無色雲霓鹿的妖丹便被金瞳天狼污染了,它的鹿角很快就要變成黑色的了。
它還不如在變化之前死去,留下一個完美的身軀。
只是……它還有放不下的東西。
“什麽?我幫您照顧?我是禦寵派的弟子,照顧你們是我們的職責,我定然會傾盡全力去照顧你們。”池牧遙對它說道。
它掙紮着起身,接着朝着一個方向走。
池牧遙跟在它身後,步伐沉重。
他們似乎進入了一處結界內,他進去後便覺得這裏別有洞天。
他沒想到在彌天桐陰陣內居然還有一處結界,與外界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結界內開滿了梅花,朵朵梅花在月下泛着瑩瑩光亮,銀月倒映于蓮池之中,清風中都浸着焚香與花香,整個結界內都帶着聖潔的味道。
他随着它進了結界中的洞府,進去後便看到一頭小無色雲霓鹿走來,悲傷地蹭了蹭大鹿,顯然也注意到大鹿受傷了。
他看到小無色雲霓鹿後一瞬間懂了。
原來無色雲霓鹿有了幼崽。
無色雲霓鹿的幼崽都會在母體內孕育多年,繼承了大鹿大半的靈力。這幼崽可以稱之為人間至寶,是最精華的東西,難怪金瞳天狼要破陣而入,怕是想進來獵殺幼崽的。
大鹿尚且可以保護自己,且吞食它的肉體也得不到什麽太多好處,只能讓傷痛痊愈。
但是小鹿不一樣,在它尚未成年時将它吞食了,可以讓修為提高一個境界。
池牧遙跪在了洞府門口,磕頭說道:“弟子池牧遙定然會留在陣中,照顧它長大。”
他知道,他的能力不足,出陣後很難養育小無色雲霓鹿,怕是剛剛出陣就會被襲擊。
所以他只能留在陣中,直至将小鹿撫養長大。
大鹿低頭看了看他,随後俯下頭來,示意他起身。
他站起身來,大鹿用鹿角頂了他一下。
他能夠感知到大鹿的情感,在感知到的一瞬間錯愕不已,趕緊搖頭:“弟子資質很差,是三系靈根,怕是不配……”
大鹿露出難受的模樣,他注意到它的鹿角已經開始不再純淨了。
它想在自己的彌留之際與他靈契,這樣池牧遙可以擁有它的力量,用它的力量去保護小鹿。
這樣它既能保有純淨的治愈能力,也是一種報恩。
他又看了一眼小鹿,知道不能猶豫了,終于握拳點頭:“弟子願意與您靈契。”
與無色雲霓鹿靈契,從此,池牧遙會繼承無色雲霓鹿的治愈能力,還能繼承它大量的靈力。
他和與虺靈契的奚淮一樣,有了堅強的後盾。
不一樣的是,虺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契約的,總會折磨奚淮和奚霖。
但是無色雲霓鹿不會,它是想托孤給池牧遙,才自願靈契。
這世間,池牧遙是第一個能和無色雲霓鹿靈契的修者。
這也讓池牧遙知道他的責任重大。
這一次靈契的情況緊急,甚至沒有什麽神聖的儀式。
不過池牧遙為了表示尊重,還是快速用小洗滌術将自己清洗幹淨。
他伸手按在無色雲霓鹿的頭頂,有靈力朝着池牧遙彙聚,銀色的熒光包裹着他的身體。他本就穿着白衣,此時更是聖潔無比的模樣,衣擺殘留的血跡都不再沾染殺氣,而是奮戰後的印記。
頭發柔和地飄動,寬袍大袖緩緩揚起。
那熒光逐漸在池牧遙的頭頂彙聚,無色的鹿角出現在池牧遙的頭頂。
鹿角幾近透明,裏面有着銀色的流光流動,幹淨清澈,美麗異常。
池牧遙睜開眼時,眼眸中還有着銀色的流光,接着一點點消散。
在他原地盤膝打坐穩定靈契時,他聽到了小鹿的哀鳴,像是一曲凄美的挽歌。
他也跟着悲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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