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總體來說，這頓飯吃的還算愉快。

周微沒再說一些奇怪的話，席間兩人聊的也算開心。

這讓季玚稍稍松了一口氣。

察覺這頓飯到了尾聲的時候，季玚借口去洗手間的功夫，悄悄把賬結了。

飯後，周微要起身結賬，被季玚攔住。

得知季玚把飯錢結了，周微有點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生日，怎麽好意思讓你付錢呢？”

“我也沒有讓女孩子付錢的習慣。”季玚說。

“你總是這麽紳士。”

周微說着，大大的眸子裏帶着一絲濃烈的懷念。

不知道季玚想到了什麽，他微微一笑，并沒說話。

出了餐廳，季玚準備結束這場被算計的生日會。

但周微卻不想讓他走，道：“我們的母校就在這附近，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季玚不知道她存着什麽心思，薄唇微抿，剛要說話。

周微道：“參觀完學校，你馬上就可以走。”

“……走吧。”

季玚初中是在安陽實驗中學上的。

這所中學的教育資源還算不錯，當年季玚母親因工作調動到這裏，季玚也就在這所中學度過了三年時光。

餐廳和實驗中學隔着兩條街，不算遠。

所以他們決定步行。

十月在北方已經是深秋，街道兩旁低矮的灌木已經有了變黃的趨勢，北風卷着枯葉打着旋的在季玚腳邊飛過。

枯葉和地面摩擦，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落葉飛舞，親吻着城市的土地和路上的行人。

季玚雙手插在口袋裏，有點冷。

周微也把手插在口袋裏，和他并排走在街上。

兩人之間維持着微妙的平衡，誰也沒率先開口打破寂靜。

“鈴鈴鈴……”

悅耳的音樂聲在季玚口袋裏響起，打破尴尬的氣氛。

季玚伸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是桑景明。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季玚直接點了接聽：“喂？”

“季玚。”那邊人聲音很沉。

心頭劃過一絲怪異感，但卻被季玚忽略了。

他沒有刻意回避周微，輕聲問：“怎麽了？”

“你在哪？”

“我在我初中學校附近。”

“哦。”

桑景明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讓季玚有點摸不着頭腦。

頓了半天，桑景明也沒說話。

季玚耐心等了等，不确定的問：“你，沒別的話和我說了？”

“沒了。”

不知為何，季玚心頭劃過一絲失落。

正常情況下，桑景明肯定要問他和誰在一起，但今天卻一句話都沒問。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後是季玚沒忍住，說了“再見”，挂了電話。

将手機重新放回口袋，在擡頭時，直直撞進了周微的視野裏。

“你和桑景明關系很好？”她忽然問。

“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可上初中時，你們好像都不怎麽聯系……”

季玚沉默着，良久才說道：“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哪怕那時他還是個半大點的孩子，但心裏已經有了點朦胧的意識。

桑景明那個成績，肯定會去一中。

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又如何并行？

“可是……”

周微顯然還想說什麽，最後卻忍住了。

瞥了他一眼，季玚問：“你想說什麽？”

周微搖搖頭，說：“沒事了。”

一路沉默走到實驗中學門口，周微和門衛大爺解釋一通，季玚他們才進去。

“你還記得學校的籃球場嗎？”

周微指着籃球場上的空地，唇角揚起，露出兩個小梨渦：“我記得你和徐望很喜歡在下課的時候跑那裏去打籃球。”

“嗯。”

“當時我們和七班籃球比賽，然後你們特別認真地準備。為了不輸給七班，咱們班級所有女生都加入了啦啦隊，最後我們真的贏了。”

過往的日子都是舒心的。

周微聲音柔柔的，靜靜的敘述他們初中的回憶。

聽着聽着，季玚也慢慢放松，任由自己沉浸在過去的日子裏。

兩人繞着田徑場走了小半圈，最後在一扇小鐵門面前停下。

小鐵門上了鎖，上面的藍色油漆已經脫落大半，有的地方已經生了鏽，鏽跡斑斑的附着在鐵門上，醜陋的很。

周微卻站在了鐵門面前，像是想起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

她指着鐵門，說：“你記得嗎，在這裏，我說你是我的男朋友。”

視線落在那扇鐵門上，季玚陷入回憶中。

那是四年前，初二。

十五六歲的男女生們春心萌動，有的背着家長談戀愛。

周微長的好看，自然有一衆追随者。

而這些追求者中，有一個人最瘋狂——章凡。

章凡比他們高了一個年級，平常又喜歡惹事，學校裏的學生都不敢招惹他。

他喜歡上了周微，放話要追人家。

結果周微更直接，說自己已經和季玚在一起了。

那時他們在上體育課，周微就站在小鐵門前，當着一衆學生的面說的。

在衆多學生面前，季玚沒讓周微下不來臺階，默認了。

這下可惹惱了章凡，晚上放學找人把季玚給圍了。

最後季玚受了傷，還找來了家長。

校方和家長了解情況後，給章凡記了處分。

後來，就很少有人提這事了。

回憶結束，季玚拉回思緒：“記得。”

“季玚。”

“嗯？”

周微盯着他，眼睛裏好像有星星。

然後，季玚聽見她說：“其實，我那時候說的都是真心的。”

放在口袋裏的手忽然一緊，季玚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麽。

果然，下一秒，周微說：“季玚，我喜歡你。從初中就開始喜歡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嗎？”

季玚嘆了口氣，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

把拒絕的話在腦子裏過了幾遍後，季玚斟酌道：“對不起，我，我不喜歡你。”

意料之外的，周微并沒有大聲質問為什麽。

她只是了然一笑，帶着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對不起。”季玚低頭道歉。

“這幾年，都是我一個人的單戀。”周微說着，緩緩的蹲下了身子，“我以為你初二的時候沒拒絕我，或許是對我有一點好感的。但現在看來，你只是過于紳士，你不擅長拒絕，也不喜歡打別人臉。”

“如果那天不是我，而是其他任何一個人，你或許都不會拒絕。”

周微捂着臉，聲音帶了點哽咽：“都是我一個人在做夢，現在夢醒了。”

季玚站在原地，垂頭看她。

面前女孩的眼淚讓他無措，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周微。

最後的最後，他也蹲了下來。

“周微，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的善意和溫柔。”

“嗚嗚嗚……”

耐心的陪她蹲了一會兒，直到周微停止哭泣。

擦幹了眼淚，周微淚眼朦胧的擡頭，聲音裏帶着濃重的鼻音，問：“我們真的沒可能嗎？”

“……沒有。”

“呼……”

長長呼出一口氣，周微吸了吸鼻子，說：“行，謝謝你今天讓我死心。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深陷多久呢。”

季玚聲音很輕：“抱歉。”

“沒事。”周微搖頭，利落的擦幹眼淚，然後站了起來，“不喜歡就不喜歡呗，我又不能強求。今天我過生日，你能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嗎？”

“什麽？”季玚問。

“抱我一下吧，就當是朋友那樣擁抱。”

周微說着，張開了雙手，等着季玚。

在原地站了幾秒，季玚也伸手，回抱了周微。

周微把頭埋在他胸前，悶聲悶氣的說：“我以後不會再喜歡你了。”

“嗯。”

“我會忘記你，然後找一個比你好一百倍的人。”

“好。”

“不過快要高考了，我們都要好好的。”

“一定。”

“那，再見了。”

說完，周微率先放手，利落的從季玚懷裏退出來。

“再見。”

背對着季玚，周微轉身就走。

結果看到某個站在角落的陰影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頭，對季玚道：“季玚，別用你固有的眼光看問題，有些緣分，在你還沒發現的時候就已經來了。逃不開，躲不掉。有些東西，還要靠你自己去發現。作為局外人，我不會和你透露太多。願你好自為之。”

說完，她潇灑離開。

季玚站在原地，還沒尋思過味來。

什麽緣分？

什麽躲不掉？

什麽好自為之？

這番話讓季玚一頭霧水，摸不着頭腦。

輕嘆口氣，他抓了抓頭發，自言自語：“算了，想不明白，走了。”

剛走出運動場，季玚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桑，桑景明？！”

桑景明站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照在他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要不是季玚和他認識的時間太長，他還真不一定能認出對方來。

現下，桑景明雙手插在口袋裏，在路燈下站着。

季玚幾步走過去，驚詫道：“真是你啊？！我剛剛還以為我看錯了呢，你怎麽來這裏了？”

“散步。”

“散步？！”季玚聲調一下拔高，“你跑這麽遠散步？！沒逗我吧你。”

桑景明板着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反問：“不行？”

“行行行，你說什麽都行。”

桑景明沒說話。

頓了頓，季玚實在沒忍住，問：“那個，你什麽時候來的？都看到了什麽？”

他心道，別看到我和周微抱在一起。

那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不早不晚，就在你和周微抱一起的前幾秒。”桑景明說，“我是不是打擾你們的好事了？”

敏銳的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好，季玚立馬道：“說什麽呢！我們清清白白，可什麽都沒做啊！”

得到的卻是桑景明的一聲冷哼。

季玚：“……”

這讓我說什麽好！？

寂靜在兩人之間無限蔓延，桑景明無意間釋放的低氣壓讓季玚有點招架不住。

輕咳一聲，季玚決定哄着來：“那個……現在散步完了吧？我們回家？”

“嗯。”

季玚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和桑景明并排走在校園內，因為今天是星期天，校園內并沒有學生，只有幾盞路燈孤零零的立在一旁。

解決了周微的事情，季玚渾身輕松，連帶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黑暗中，桑景明偷偷瞄了他一眼，忍了半天沒忍住，終于問：“你和周微說什麽了？怎麽這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