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桑景明連夜回來

桑景明何等敏銳，一下就發現了季玚的異常。

他坐在酒店的大床上，也不學習了，就這麽躺在床上，舉着手機看那邊神色怪異的季玚。

“你怎麽了？”

他換了個姿勢，歪頭仔細看他。

季玚拿着手機，臉色慢慢變紅。

握着手機的手都在顫抖，季玚忍不住想到昨天看見的照片。

嗯，桑景明很大概率喜歡他。

搔了搔鼻子，季玚不準備說實話。

沉默良久，他說：“沒什麽。”

“你這個樣子，可不像沒什麽的樣子？”

電話裏，桑景明眉頭緊鎖，眉宇間盡是關懷。

季玚對這樣的目光根本招架不住，胡亂找了個借口：“……昨晚喝了涼東西，沒睡好，今天一整天都不太舒服。”

一聽這話，本來正在躺着的桑景明一下子坐起來了。

“你吃了什麽？”

“冰，冰飲。”

話落，桑景明一臉生氣的瞪着他。

季玚眼睛四下亂瞟，就是不看手機。

好半天，桑景明咬牙切齒的說：“行，真行。”

冷哼一聲，他又道：“我也就是現在不在安陽市，等我回去的，看我怎麽收拾你。”

“略。”

略了一下，季玚根本沒把桑景明的話當回事。

電話那邊的人都被氣笑了。

但生氣歸生氣，他心裏還是十分心疼季玚的。

冷臉不到三分鐘，桑景明忍不住問：“現在好點了嗎？吃藥了嗎？”

季玚：“……”

他本來就不難受吃什麽藥！？

可桑景明不知道啊！

耐心等了半天沒等到回複，他終于說話了：“季玚，你說話，別裝死。”

輕嘆口氣，季玚能怎麽辦？

繼續說謊呗。

細細深思片刻，他說：“嗯，吃了。”

“如果實在難受，今天就別寫卷子了。”

“好。”

頂着桑景明灼/熱且關切的目光，季玚渾身不自在。

抓了抓頭發，他說：“那個，沒什麽事我就……挂了啊。”

“嗯。”

說完，兩人都沒動。

眨巴眨巴眼睛，季玚問：“挂了啊？”

桑景明在那邊笑出一口小白牙，柔聲說：“你挂吧。”

“好。”

季玚猶豫幾秒，在桑景明的笑容中，挂了電話。

把手機放回床上，季玚下意識摸了摸心口。

“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仿佛要從嘴裏跳出來。

自從知道桑景明喜歡自己之後，季玚完全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桑景明，但打電話的時候還是會不自覺的心動。

“是喜歡嗎？”他問自己。

星期五很快來臨。

今天是他很桑景明分開的第五天。

已經到十一月中旬，天氣越來越冷，最冷的時候零下20多度。

季玚被迫穿上棉衣棉褲，裹着羽絨服出門。

而他也越來越懶了，要不是徐望每天堅持不懈的來敲門，季玚或許連飯都不想吃。

星期五晚上，季玚收拾好書包，把卷子都裝在書包裏，慢慢走出了校門。

今早淩晨三點多的時候下了雪。

衆人還在睡夢中的時候，清潔工已經早起開始清掃積雪了。

四中是個辦事效率很高的地方。

等季玚早上出門吃飯，已經有人在清掃積雪了。

現在是下午，校園甬道已經清掃幹淨，積雪被掃在了兩邊，高高的堆砌成一個小雪包。

今天是季廣平來接他們，車上只有季玚一個人。

他靠在靠背上，失神的望着旁邊的空位。

那裏，通常還有一個人的。

“怎麽了？桑景明不在身邊你不習慣了？”

季廣平在前面開車，趁燈紅綠燈的間隙，分神看了自家兒子一眼。

淡淡的收回目光，季玚道：“還好。”

“你的還好，就是不習慣。”

前面車流緩緩動了起來，季廣平趕緊加油門、換擋跟上去。

等車子駛出一段距離後才道：“爸爸理解你，畢竟你們是發小。高中還在一起住了三年，現在有一個不在身邊，不習慣是正常的。”

懶趴趴的靠在靠椅上，季玚沒說話。

這一周，他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至于因為什麽，他還說不清。

或許他是知道的，但他下意識回避這個答案。

“爸，你覺得我和桑景明的關系怎麽樣？”季玚突然出聲。

在寂靜的車廂內尤顯突兀，讓季廣平一時沒反應過來。

而季玚執着的和他對視，仿佛一定要從他嘴裏聽到答案。

“你們的關系，自然是很好的。”

“是兄弟間的那種好？”

“不然呢？”季廣平反問。

“知道了。”

随手抓過車內的一個小抱枕抱在懷裏，季玚視線落在窗外飛逝的風景上。

大雪降臨，整個街道都染上了一層華發。

路上行人裹着棉襖，步履匆匆。

季玚有點惆悵，大腦放空，什麽也不去想。

“桑景明今天應該有考試吧？”他忍不住想。

“他哪天會回來？”

“見面之後，應該說點什麽呢？”

車子一路平穩行駛到家，季玚跟在季廣平後面上樓。

路過對面——桑景明家裏的時候，忍不住駐足看了一眼。

推門進屋，林梅梅早就做好了飯菜。

“玚玚回來了？來，洗手吃飯。”

“嗯。”

一家三口難得團聚，季玚上桌，有些心不在焉。

林梅梅瞥他兩眼他都沒發現。

注意到這點之後，林梅梅和季廣平交換了下眼神。

最後是林梅梅開口：“兒子啊，這飯菜不合胃口嗎？”

“啊……沒有。”

“那我怎麽看你……心不在焉的？”林梅梅問。

看着母親關切的目光，季玚有一瞬間想把所有事情全盤托出。

但話在嘴邊轉了幾圈，他終究還是道：“沒有，就是學習有點累。”

“哎。”

林梅梅同情的嘆了口氣，然後附和着：“能怎麽辦呢？高三學生都是這樣過來的，淹沒在題海裏，根本沒有心情想其他的。”

或許是感覺自己說的有點嚴重，林梅梅語氣一下緩和不少。

她轉而道：“不過也沒什麽的。無論學習多重要，還是自己最重要，知道嗎？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為你擔心。”

“嗯。”

盡管林梅梅開導了他，但季玚仍舊興趣缺缺。

吃過飯回了卧室，季玚連手機也不想玩。

平常這個時候，他一般都會找一個電影看。

但今天，他完全沒有這個心情。

“哎，桑景明在幹嘛呢？”他想。

這種不敢見卻想見的感覺真讨厭啊……

也不知道桑景明發現了什麽，自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給季玚打過視頻了。

他們每天的聊天記錄，從視頻一小時到聊天幾個字。

除了必要的早安晚安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交流。

淡淡的疏遠盤亘在兩人之間，誰也沒先觸碰這道禁/忌。

另一邊，客廳。

林梅梅刷了碗就進了客廳，季廣平正在看財經頻道。

一把奪過季廣平手裏的橘子，林梅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對他怒目而視。

眨巴眨巴眼睛，季廣平左右看了看。

然後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問：“你這是……和我生氣呢？”

“不和你生氣和誰！？”

“我，我有怎麽了？”季廣平驚詫道。

“玚玚今天回家怎麽悶悶不樂的！？”林梅梅嚴肅道，“你在車上是不是和他說什麽了？還是他在學校受委屈了？”

“老婆，我什麽都沒和他說。”

季廣平解釋着：“我接到他的時候他就悶悶不樂的，确實不是我的問題。”

把人上下打量一邊，林梅梅選擇相信他。

把橘子塞回他手裏，林梅梅自言自語：“那玚玚為什麽不開心？學校學習壓力太大了？還是小測試沒考好？”

“不過啊，玚玚回來的時候，一直盯着後排的空座看。”季廣平在一旁提供線索。

“空座？”

轉念一想，林梅梅就知道了答案：“他不會是想桑景明了吧？”

“我覺得有可能。”

“哎。”輕嘆口氣，林梅梅道，“兩人在一個寝室住了快三年，怎麽都有感情了。這桑桑一下走一個星期，玚玚不習慣是正常的。”

“哎，老婆。等桑桑回來，咱們兩家一起吃個飯吧？”季廣平眼睛一亮。

“我看行。”

“好，那我們先別和玚玚說，給他個驚喜。”

“行！”

星期六晚上，桑景明獲得全國物理奧林匹克競賽金獎的事情傳了回來。

童瑤在班級群裏把獲獎消息發了一遍。

季玚又收到了桑景明的獎牌照片。

舉班同慶，嚷嚷着找時間慶祝一下。

但沒等他們計劃什麽，就被童瑤看見了。

童瑤：【慶祝什麽？馬上高考了，抓緊時間複習！】

消息一出，誰也不敢說話了。

倒是徐望私下裏給他發了消息：【桑哥得獎了，我們要不要找時間出去吃一頓飯啊？】

收到消息時，季玚正在看桑景明給他發來的獎牌照片。

照片裏，桑景明脖子上戴着金燦燦的獎牌，手裏捧着花，正在和幾位評委和帶隊的同校老師照相。

他不止發來一張照片。

第二張是他和陸涼站在一起，兩人手裏各拿一張獎牌。

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

季玚給桑景明發了祝賀語：【恭喜。】

桑景明沒有回複，或許還在忙。

這時，徐望的消息也進來了。

他看了一眼，回複：【這事別問我，問桑景明。】

徐望：【實不相瞞，我不敢。】

季玚簡直要笑死了：【那你還吃什麽飯？】

徐望：【不是有你嗎！？】

眨眨眼，季玚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什麽意思？】

徐望很快發來一條語音：“季哥，你有沒有注意過。桑學霸對別人都是冷臉，只有在面對你的時候，才是熱臉？”

心跳漏了一拍，季玚當然知道這些。

但他沒想到，就連一向傻乎乎的徐望都看出來了。

穩了穩心神，季玚嚴肅道：“你在胡說什麽，才不是那樣。桑景明對你們也很熱情啊。”

“才沒有。”癟癟嘴，徐望小聲道，“我偷偷和你講，季哥，我有一次看見一個女生偷偷和桑景明告白。但桑景明理都沒理，直接說了抱歉就走了。”

“啊？他還被女生告白了？”季玚對此完全不知道。

徐望對着電話拼命點頭。

但後來才發現對方根本看不見，轉而發語音：“對呀。那女生手裏拿着一個小粉色的信封，可能女孩子都比較害羞吧。喜歡的話不喜歡當面講，只喜歡寫在紙上，然後桑學霸看都沒看哦。”

季玚沒說話，只是感覺有趣。

沒想到桑景明還有這樣的時候呢？

沒等他說話，徐望又說：“所以啊，我才說桑學霸對別人都冷冷的，但是對你就不這樣啊。”

“咳。”

季玚忍不住臉紅，心道：“廢話！當然不一樣了，他可是在我睡覺的時候偷偷親我了。90%喜歡我。”

想到這，季玚心裏竟然有點小雀躍。

嗯，四中的大學霸喜歡他。

還偷偷親他。

有點開心是怎麽回事？

嘴角的笑快壓不住，季玚心情忽然變得很好。

短短四天的時候，他似乎已經接受了桑景明喜歡他的事實。

而且還有點……興奮？

“不行不行！”

猛地搖搖頭，季玚把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從腦袋裏甩出去。

然後和徐望說了再見，就去睡覺了。

晚上11：24，京市。

萬籁俱寂，酒店走廊燈光一夜不滅，但此時也沒多少人在走廊上行走。

一個房間內，桑景明穿戴整齊，正在收拾行李箱。

他已經和同行的老師說好了，今晚他連夜走。

按照飛行距離算的話，今天淩晨他就能到達安陽市。

桑景明一刻也等不了了。

季玚在電話裏的異常他清清楚楚，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雖然心裏有些生氣季玚有事不找自己，但生氣過後，他還是會忍不住的擔心他。

所以頒獎儀式一結束，他連夜就要啓程回家。

同行的老師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着急，桑景明借口說自己早點回去，能早點複習。

說了這個理由，老師們統統放行。

還在心裏感慨，不愧是尖子生，學習勁頭就是比別人足！

但只有桑景明知道，他迫不及待的要去看他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淩晨一點，桑景明的飛機落地。

他沒有打擾父母，而是做了計程車回家。

掏出鑰匙，小心的開了門。

桑朝夫妻睡得沉，完全不知道他們的兒子自己開門，回家了。

也沒打擾自己的父母，桑景明輕手輕腳的把箱子靠在牆根，自己回卧室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張敏起床做飯。

看見門口多出來的箱子和鞋還沒反應過來。

盯着箱子想了半天，他才想起這是他給桑景明買的。

現在出現在家裏，是不是……

眼睛猛地睜大，張敏推開桑景明的卧室門，果然看見自家兒子裹着被子睡得沉沉的。

唇角揚起笑意，張敏一顆心放回肚子裏。

然後輕輕帶上門，去廚房做飯去了。

桑景明這一覺睡到九點多，這也是他第一次起這麽晚。

走出門，張敏和桑朝正在看電視。

電視機音量調的很小，明顯是害怕打擾他睡覺。

看他出來，張敏對他笑了笑：“起來了？去，快吃飯。”

桑景明“嗯”了聲，端起一杯牛奶。

“你怎麽回來這麽早？”張敏走到兒子身邊，細細的打量他。

嗯，沒胖沒瘦，還是原來的樣子。

“哦，考試結束沒什麽事，我就回來了。”

“考試辛苦了，這次你哪了金獎，估計能拿到保送名額。”張敏說。

端着牛奶的手一頓，桑景明沒吭聲。

但張敏還沒發現他的小動作，不懈追問：“兒子，想好去哪個學校了嗎？你們學校老師說你被保送的幾率了嗎？”

“還沒呢。”

眼睫輕垂，桑景明明顯不想在這個事上多說。

“哦。”

張敏有點失望。

“好了，媽，我有點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去吧。”

桑景明回了屋。

坐在書桌前，桑景明把書包裏的獎牌掏了出來。

其實老師和他說過保送的事情，但他下意識不想提。

掏出手機，想給季玚打個視頻電話。

想看看他，聽聽他的聲音，還想……親親他。

桑景明計劃的很好，高三這段時間，肯定不能談戀愛。

無論有多喜歡，還是要壓在心裏。

等高考結束，他一定要告白。

哪怕被拒絕……

打定主意，桑景明剛要給季玚打電話。

張敏的聲音就響起來了：“玚玚？你怎麽來了？”

“阿姨。”季玚手裏端着個盤子，道，“我媽知道桑景明今天回來，讓我把做好的炸麻花和烘焙的小點心送過來。”

林梅梅手巧，平常就喜歡做這些小零食。

張敏不會做，所以小時候桑景明的零食基本上都是林梅梅提供的。

雖然現在長大了，但是林梅梅做東西的習慣沒變。

這不是就讓季玚送過來了嗎？

季玚話說的恭敬，只想着把東西送來，但完全忽略了門口靠牆放着的行李箱。

要是他看見了，說什麽也不會進來了。

張敏讓他進屋說話，季玚推拒着。

“不了阿姨，我要回去了，把東西送過來就好了。”季玚說着就要走，“等桑景明回來就能吃了，我就放在這裏了。”

張敏伸手抓他，指着桑景明的房間道：“等什麽啊？桑桑今天淩晨就回來了，現在就在屋裏呢。”

“啊？”季玚大驚。

不是說好的星期日中午的航班嗎？

怎麽提前回來了呢？

他沒什麽心理準備，可沒想好怎麽應對桑景明啊！

完了完了，早知道不來了。

“對呀。”看他和自己一樣的吃驚，張敏就知道，桑景明是瞞着他們偷偷回來的。

這麽想着，對季玚季玚就更加熱情了。

“桑桑昨晚就回來了，你看箱子在這裏。現在他在屋，你把東西直接端進去，你們一起吃。”

這下季玚完全慌了！

手裏端着盤子，身子不斷往後退：“不了不了，我還是走吧。桑景明回來，肯定要和叔叔阿姨聊天，我就不打擾了。”

“這怎麽算打擾呢！”

張敏裝作不高興的樣子，說：“你這麽說阿姨要生氣了，進來。”

“阿姨我……”

我真沒想好怎麽面對桑景明呢！

但張敏不知道啊。

争執不下的時候，桑景明的卧室門開了。

桑景明靠在門框上，似笑非笑：“怎麽？我走一個星期，你連我這個同桌都不想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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