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鬥毆
袁故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林木正在收拾晚上夜市要賣的東西。聽見開門的聲音,林木看向袁故,“成哥?你去哪兒了?”
“沒事,去走了走。”袁故走上前想幫林木收拾,卻發現林木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
“成哥,你放下,我來吧。”林木見袁故去撿地上的明信片,忙開口說道。
袁故點點頭,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林木瞅了他一眼,覺得袁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些猶豫,卻還是開口了,“成哥,我想和你說個事。”
“你說。”袁故擡頭看向林木,一雙眼很溫和。
“我……我今晚可能不能跟你出門擺攤了。我有點事。”林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袁故的眉頭下意識蹙了下,他倒不是說不樂意自己一個人出門,只是林木感覺上去有些不對勁,他下意識多問了句,“你出門嗎?找人?”
林木手裏的動作頓了下,接着撓了撓頭,“成哥,我,我有個親戚進城找我,我去車站接她。”
說這話的時候,林木的眼神明顯是有些躲閃。袁故和林木處了也有一段時間了,林木在他面前基本不會說謊,這樣子局促不安倒是袁故第一次見。見林木也沒有解釋的意思,袁故也沒多問。林木畢竟是個挺大的人了。想了會兒,袁故開口囑咐了句,“晚上出門在外小心點。”
“嗯,我知道,成哥。”
袁故點點頭,收回視線,他也沒多想。
到了傍晚,袁故自己推着自行車出了門。天氣不錯,難得不是很悶。袁故這些天也在算計着換個工作,畢竟這光靠擺攤想獲得第一筆資金挺難,不過具體要做什麽他還沒想好。一想到錢,他就想起譚東錦和他哥的那個合作,他沒想到譚東錦竟然也不避諱着他,就那麽當着他的面和袁因交流合作意向。
他其實心裏有些隐隐的擔憂,譚東錦這人太深不可測,他忍不住擔心他哥袁因。不過轉念想到袁因素來謹慎,而譚東錦畢竟是個生意人,他也許會算計袁因但不至于會暗算袁因,袁故的心稍微寬了些。
這麽一路想着,不知不覺就到了秦淮河邊。袁故從自行車上拆下架子,搭了個簡易的架子,賣起了紀念品。
其實說起來,這在旅游的地方賣紀念品是個技術活。現在滿大街都是所謂的紀念品,你要是想不一樣,得賣出點情懷。
袁故選的這幾樣紀念品,都是最簡單的,南京最常見的陶笛,特色明信片,牛皮信封、信紙和郵票。他随意地往橋邊的角落裏一站,拿起一只黑色的陶笛湊到嘴邊輕輕吹了起來。
黃昏熹微,白衣的少年靠在欄杆上,吹了一支不知名的古城小調。陶笛的聲音極為的悠揚渺遠,能穿透這平靜的水面一直到吹到很遠很遠的過去。袁故垂着眼,像是一個故事活生生從秦淮裏走出來。
水雲間,只剩下這麽一個少年。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袁故面前,很快的,明信片就快售空了。大家都喜歡讓袁故給她們寫字,寫上那些她們落在這座城市的心思,最後鄭重地告訴袁故那個收信人的地址。
是的,袁故幫人寄明信片。這個世上的游人中,總有一些人眼裏藏了故事和過去,袁故幫她們寫上幾行漂亮幹淨的字,寄到天南海北。他有一手極為漂亮的行楷,最後的一筆蕩開,總是有道不盡的意味。
明信片上的圖案是袁故自己設計的,大多很簡潔,寥寥幾筆接着大片留白,可就是好看。每一個圖案都是一個故事。
六朝古都的南京最不缺的就是故事,癡男怨女,白發王侯,十裏紅場漿聲秦淮,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故事。袁故把建康古城的故事變成了一件件可以觸碰的東西,明碼标價賣了出去。
時間漸漸過去,袁故低頭看了眼時間,快八點了,他想起譚東錦那男人,眉頭下意識又皺了皺,今晚估計有場惡戰要打。思及此,他開始收攤了。
忽然,一個嗫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你,能幫我簽個名嗎?”
袁故擡頭看去,是個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模樣。她手裏捏着張袁故賣的明信片,大片留白兩筆勾勒出一只燕子,袁故看了她一眼,記得她好像很久之前就待在角落裏了。那小姑娘被他看得整張臉都漲紅了。
袁故笑了,“當然可以。”他接過姑娘手裏的明信片,“你想寫什麽?”
小姑娘的聲音極其的輕,幾乎要被人聲淹沒,袁故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勉強聽見了她的話,“哦,你要中考了是嗎?”
鼓起勇氣看了眼袁故,姑娘點了點頭。
這小姑娘,膽子真的是很小,要不是看他收拾東西要走了,她估計能在角落裏陪他站上一夜。袁故伸手從背包裏拿出毛筆,“那就寫句祝福的話好了。”
袁故提筆,墨行紙上,一行極漂亮大氣的字:姮娥已有殷勤約,留取蟾宮第一枝。
“好好學習啊,提前祝你考試順利。”袁故把明信片給小姑娘遞回去。
小姑娘卻沒有伸手,反而極低地說了句什麽。袁故沒聽清,下意識問了一句,“你說什麽,大點聲。我聽不見。”
“你能幫我簽個名嗎?”小姑娘猛地擡頭,深吸一口氣快速地說。
袁故愣了一下,“可以啊,當然可以。”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袁故再次提起筆,手卻頓住了。他簽什麽好?許成還是袁故?思慮了很久,他擡眼深深看了眼小姑娘,最終快速落筆,寫了兩個字。
袁故。
那最後一筆極重極豔,幾乎要憑空騰起來。
小姑娘緊緊捏着那張明信片,忽然說了句,“謝謝你。”說完轉身就跑,一下子就鑽進人潮裏找不見了,袁故有些錯愕,現在的孩子,膽子都那麽小?
他一頭霧水,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頓時就回神了。快八點半了。
袁故很快地收拾好東西就往回走。就在他快速地拐過一個小巷子時,一個人忽然伸手擋在了他面前。
“許成是吧?”
袁故擡眼打量了那人一眼,肌肉很發達,手臂上有繁複的刺青,滿臉橫肉。袁故聽見自己的身後也傳來腳步聲,聽聲音他皺了皺眉,人有點多,巷子又狹小,他很難走的開。
面前的人卻不耐煩了,“問你呢?許成是吧?”
袁故把自行車靠邊停了,暗自動了動自己手的關節,“是我。怎麽了?”
“我的人最近看到你和林木那小子走的很近,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不清楚。”袁故淡淡說。
“怎麽不清楚,我記得你不是一直和他住一塊嗎?”那人挑了挑眉。
“嗯,我們是住一塊,但是我現在的确不清楚他去哪兒了。我現在是一個人。”
男人朝袁故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很快,一個聲音響起來,“大哥,林木那小子這回真沒跟在他後面。不過他們以前都一起走的。”
袁故依舊是一臉的平靜。男人打量着袁故,許久,他的聲音響起來,“你走吧。”
袁故沒說什麽,徑自推了車就要走。忽然,他的餘光掃到一個人影,他心頭一跳。身後不知是誰猛地喊了一聲,“大哥,林木在那兒。”
所有人的視線都朝巷口望去,包括袁故面前的那個男人。沒有任何的預兆,袁故一腳就朝着他面前那位大哥的臉踹了過去。大哥被狠狠甩到了一邊撞上了牆,袁故的動作一點都沒停頓,擡腿就飛奔,路過巷口一把拽過林木,“跑啊!傻了?"
林木猛地反應過來,兩人直接就沖了出去。
後面一陣混亂和罵聲,接着那群混混就追了上來。袁故簡直被許成的體力弄瘋了,這小子是先天不足嗎,跑兩步就嬌喘。林木也好不到那裏去,袁故聽得見他的氣息越來越紊亂。最後,兩人停在一堵牆面前,袁故罵了句髒話。
死胡同。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木的臉色都白了,“成哥,我擔心他們找你麻煩,過來看看你……對不起。”
“等回去了再告訴我這他媽怎麽回事。”袁故的臉色明顯不善。
面前一群人逐漸靠近,大哥看見袁故的那一瞬間眼睛裏的憤怒都要燒起來了,“媽的,給我上,把這兩小子全給我摁地上。”
袁故朝林木低低說了聲“退到我後面”,接着一腳就掃過去。
打群架是一件很痛快的事,但被群毆就不是了。人實在太多了,而且有種越來越多的趨勢。袁故他媽的覺得自己撐不了太久了,他已經胸前已經被挨了好多下了,生生地發疼。
袁故的心裏越發急了,陣腳雖然沒亂但體力又跟不上了。這群人一看就是群毆專業戶,一個個極為的訓練有素,抓着機會就往袁故的身上猛踹,踹完就換個位置。袁故覺得今天他真是倒了血黴了。
“等等。”袁故忽然大喝一聲,“有話好說。”
大哥沖上來朝着袁故的腿就是一腳,“說你媽逼。你小子敢踢我,不想活了。”
袁故被揣得差點給跪了,他生生受了這一腳,擡眼看向那位所謂的大哥,深吸了口氣,“這位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先別動手。”
“誤會?老子女人也敢動,這麽大一頂綠帽子當我是死的啊,誤會?給我把這小子的臉給我摁到地裏面去!”
“等等!”袁故猛地伸手,那架勢讓那群沖上來的人頓了腳步,袁故面容有些微微扭曲,“搶你女人,林木?”
你确定不是在開玩笑?袁故扭頭朝林木走了過去,他一把甩開一個混混摁在林木脖子上的手,把林木整個人掰了過來,看着他的眼,“你玩他女人?”
林木一張臉蒼白幾乎沒了血色,許久,在袁故兇悍的眼光注視下,他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袁故低頭罵了句髒話,轉身沖一旁的混混就是一腳。
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再次動起了手。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能和平解決袁故這些年的架就白打了。而今天要是打不出去,他和林木的下場絕對慘烈。思及此,他一個飛躍直接穿過人群,朝那位大哥的臉上一拳揮了過去。“走!”他朝林木喊了聲。
那大哥沒想到袁故會朝他撲過來,一個愣神眼前就是一黑。袁故死死摁着他的脖子,用巧勁把他整個人都壓在了牆上。“誰都別動,動一下我卸他一條胳膊!”
那大哥眼睛都要瞪裂了,嘴裏罵罵咧咧地說着些髒話,袁故腦子嗡嗡地疼,劈手就是一掌,“別發出動靜。”接着他掃了眼巷子裏一瞬間安靜下來的人群,他找到了林木,“走。”
林木臉色慘白,連話都說不完整了,一個勁兒地搖頭。
袁故努力壓穩自己的語氣,“林木,你先出去,別回家,我待會兒去找你。你不走我走不了,知道沒?”
林木這才緩緩一步步往外走,邊走邊回頭,袁故這邊頭上青筋直蹦跶,他真想把那小子一腳踹出去。很快的,林木消失在了巷子盡頭,估摸了時間,覺得林木跑的差不多了,袁故才拍了拍手底下那位大哥的肩,“我替林木向你道個歉,還有,得罪了。”
說完,他直接把這位大哥的下巴和兩只手利落地卸了,猛地朝那群人推了過去,接着拔腿就跑。
大哥被一群小弟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半天,不知是誰喊了句,“別讓那小子跑了。”
袁故的速度更快了。身後響起越來越多的腳步聲和叫罵聲,袁故跑到最後雙腿都沒知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總之停下來的靠牆的那一瞬間,他覺得他喉嚨裏都在冒腥鏽的血氣。
操,他沙啞地罵了句髒話,連嗓子都跑煙了。
這地方也不知道是在哪兒,他低頭摸了把手機,都快十二點了。他腦子裏過電一樣想起譚東錦,然後試圖動一下手臂,接着他就平攤在地上裝死人了。
媽的,讓譚東錦去死吧。他都累成狗了,再讓他走動他就要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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