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試試
大致把傷口處理好了,譚東錦這才低下頭一雙眼帶着若有若無的淩厲看向袁故,“說吧,怎麽回事。”
“路上出了點事,遇上點麻煩,我說過了。”
“所以是對方先動的手?”譚東錦伸手把被子拉過來,裹上了袁故。
袁故覺得譚東錦這樣子還挺像一個好人,他還真也有點不習慣。猶豫着,他還是把被子拉了拉,“不是,我先動的手。”
譚東錦點點頭,沒說什麽。袁故看了他一眼,“你一直在這兒等我?”
“嗯。”譚東錦點點頭,“我最近休病在家,比較空。”
袁故狐疑地看了眼譚東錦,休病在家?譚東錦這樣像個有病的人嗎?他想起那一日譚東錦和袁因的話,覺得興許是譚家內部的事兒。他也沒多問,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袁故也實在是困得不行了。看譚東錦的樣子也挺正常,袁故心裏放松了下來,困意也更重了。就在這時候,譚東錦忽然伸手關了燈,房間裏一瞬間暗了下來。
一片黑暗裏,袁故看向譚東錦,只看見了兩只清亮的眸子反射着淡淡的光。接着他聽見譚東錦極輕的兩個字,“睡吧。”
那聲音不像是譚東錦尋常的說話聲,這個男人的語氣素來是帶着些放肆的,哪怕是高燒的神志不清,他的語氣也是極為冷硬,從來不會像這一刻,低沉安寧,輕扣人心。
袁故本來就快閉不上眼了,一直靠着腦子裏那根筋繃着強撐,此時聽見譚東錦這兩個字,只覺一下子眼前都湧上澀意。他眼睛眨了眨,最後終究是沉沉合上了眼。
睡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由他去吧。
人困到一定境界,是連理智都扇不醒的。漸漸的,袁故均勻的呼吸聲響起來。
黑暗中,譚東錦一雙眼極為的清明,他緩緩伸出手,觸上袁故的臉,輕輕摩挲,不知在想些什麽。
次日袁故睜開眼的時候,房間裏還是昏暗如夜。他迷迷糊糊站起來一把拉開窗簾,轟一下湧入的陽光讓他眼前花了一下,他遮住眼思考了一會,大致恢複了記憶。
他昨晚是和譚東錦在一起?想着他扭頭看了眼床上,空空蕩蕩。是譚東錦走了還是說他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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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故撓了撓頭發,随意地低頭看了眼。忽然,他的視線僵住了,身上的傷處理過了,所以昨晚不是在做夢?他真是和譚東錦睡了一晚?
他啧了一聲,去撿自己的衣服。床頭櫃上放了套換洗的,也是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褲,袁故用食指挑起來看了看,和他自己衣服完全不能比的材質,所以是譚東錦留的?
袁故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慢慢把自己的那套穿了起來。從兜裏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都快下午一點多了。
他走出了斂青。第一件事是給林木去了個電話。
這回電話倒是通了,袁故一聽見林木的聲音就覺得火往天靈蓋蹭,他壓着性子問:“林木,你上哪兒去了,昨天怎麽不接電話?”
林木的聲音有些不太對勁,聽上去很疲倦,“成哥,我在家呢。昨天的事……抱歉。”
“你在家?”袁故拔高了聲音,“一個人?我去,我不是讓你先別回去嗎?”
“許成,是我。”
電話那頭忽然換了個聲音,袁故一愣。半晌,他猶豫地問了句,“譚東錦?”
“嗯,是我。”
袁故腦子蒙了一下,譚大少跑他那出租房去幹什麽?辦理拆遷工程?他還沒說什麽,反倒是譚東錦直接來了句,“有事回來說。”然後就撂了電話。
袁故聽着耳邊的忙音,皺了皺眉。他招手攔了輛出租車,一刻都沒耽誤就往林木家去。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譚東錦到底想幹什麽。
譚東錦是個生意人,做事一定有他的目的。這種人的方向感極強,無利可圖的事絕對不會插手,但問題是他和林木都他媽是一窮二白的人,講真沒啥能入得了他譚東錦的眼。所以,難道譚東錦這回是真心誠意很想睡他?
思來想去也不至于啊,他譚大少什麽時候會為了一個男的花上這麽多心思?
袁故還沒想明白,人就到了。他走上樓推開門,譚東錦果然就在房間裏唯一一塊的空地上站着,背後是大開的玻璃窗。他聽見聲音擡眼,視線掃過袁故的身體,“傷怎麽樣了?”
“沒事了。”袁故有些尴尬,一下子竟不怎麽敢直面譚東錦的視線。他傷好得是挺快的,醒來的時候,腿上差不多已經消腫了,看來藥的确是好藥。
袁故裝作很自然地別開視線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林木,以及,林木邊上的那個女孩子。
他的眉頭下意識一跳。那姑娘臉上沒化妝,純素顏,披着頭褐色的長發,看上極其的清秀,只是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緊張,她看了眼袁故,很快就低下了頭。
袁故看向林木,那小子低着頭,一雙手扣在一起,也不說話。還是袁故先開的口,“林木,怎麽回事?”
“成哥,昨天晚上的事,我對不起你。”
“行了,別說那些有的沒的。”袁故有些不耐,“這就是那個女的,你和她好了?”
林木瞥了眼他旁邊的女的,極淺地點了點頭。
袁故這回是徹底沒話了。他轉頭看向譚東錦,後者正一臉漫不經心地注視着袁故,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移開視線。袁故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譚少……”
“去吃點東西吧。”譚東錦低頭看了眼時間,“你請我。”
這話題轉換太快,袁故思維跳躍沒跟上,可譚東錦那眼神實在是說不出的文靜,袁故脫口而出,“哦,好。”接着下一秒他就開始後悔,請譚東錦吃飯,譚東錦能吃到他傾家蕩産。
可話都已經應下了。
就在這個時候,那女孩子忽然開口了,“我買了菜過來,可以做頓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眼譚東錦,聲音纖細。
袁故怪異地看了眼那姑娘,帶着菜過來?
姑娘,這是我家。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确比較省錢。袁故剛想說這樣也行,一只手就捏上了他的肩把他往門外拽。袁故還一個字都沒說,就被譚東錦弄出了屋,接着袁故就聽見身後傳來啪的一聲關門聲。
“請我吃飯。”譚東錦站在他面前抱着手臂,說得一臉理所當然。
袁故當時的表情很詭異。他猶豫地看了眼房門,“你,把他們帶回來的?你在哪裏找到他們的?”
“很難嗎?”譚東錦皺眉,他微微側着腦袋看着袁故,“事情解決了就行了,說起來你不該謝我嗎?”
袁故有一種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感覺。他有預感,譚東錦比那群混混難打交道多了。不過,他這回也的确是欠了譚東錦一個人情,這是事實。思及此,他抿了抿唇,“好吧,請你吃飯。”
譚東錦輕輕笑開,那一瞬間的模樣竟是讓袁故心裏猛地一悸。袁故不動聲色的別開眼輕咳了一下,“說好,我請你吃飯,地方我挑。”
“嗯,好。”譚東錦一臉的無所謂。
袁故作為一個在創業人士,他是很經濟持家的。帶着譚東錦拐了好幾條街,串過好多條巷,最後袁故在一家店前站定。譚東錦挑了挑眉,看了眼一臉氣定神閑的袁故,沒說什麽,徑自走了進去。
“你想吃什麽?”袁故問道。
譚東錦沉默了一會兒,深深看了眼袁故,“包子吧。”
在包子鋪裏點包子,嗯,袁故很滿意地點了點頭,沖老板喊了聲,“老板,十個包子,素的。”
譚東錦的眉頭再次挑了挑。“介意我加碗豆漿嗎?”
袁故看了眼譚東錦,“老板,加碗豆漿,不放糖。”
那邊老板很快就應了聲,“好嘞。”
譚東錦放在桌子上的手那麽輕輕一頓。兩人隔着半米的桌子,也不說話,就那麽瞧着對方。許久,譚東錦嘆了口氣,“下回我請你吧。”
“嗯。”袁故很淡定地點了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又和面前的狐貍約了頓飯。
吃包子的過程中,袁故一直很漠然地安慰自己,作為一個打入基層的富二代,他花自己的錢買自己的包子養活自己,沒什麽好指摘的。就在他吃得一本正經的時候,譚東錦忽然說了句話。
“許成,我們試試吧。”
袁故差點被韭菜嗆死。他伸手撈起譚東錦面前的豆漿就往自己喉嚨裏灌,好不容易順過來氣了,他連咳嗽都沒停就詭異地看着譚東錦尖着嗓子問,“你剛說什麽?”
“我們興許可以試試。”譚東錦咬了口手裏的包子,看向袁故。
袁故的臉上表情很複雜,“譚少,我理解的和你說的不是一個意思對吧?”他盯着譚東錦,後者一臉溫吞地吃包子,眼神直白。許久,袁故咳了聲,“譚少,說實話我喜歡的男人,不是你這一款的,這麽理解吧,我們倆性格不合适,你知道吧?”
“哦。”譚東錦點了點頭,似乎在思考袁故的話,“那又怎樣?”
袁故覺得一口老血就那麽堵在了喉嚨裏不上不下的,他看着譚東錦理所當然的臉,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其實,照着他以前的想法,他袁二少瞧上誰,性別都不是問題何況是性格,說起來他和譚東錦還有那麽一點相像。
但是這一回的問題是,對方是譚東錦啊,袁故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更傾向于接受溫和的關系,而不是争鋒相對的強勢,譚東錦這人段數太高,手段和心思都難以揣摩,談戀愛不是打仗,袁故沒必要找個敵人一樣的天天和對方較量。更何況,潛意識告訴袁故,譚東錦這人道行比他高,和他玩一不小心有玩砸的危險。
袁故沒有注意到,他真的在很認真地分析他和譚東錦的事。冥冥之中其實早就注定了故事結局,一開始他袁故就比譚東錦認真。
這場角逐裏,誰把玩笑當真,誰栽在誰手上,又是誰不知不覺錯付真心,一開始都有端倪。
袁故思慮了很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譚東錦,我對你沒什麽感覺。”
譚東錦緩緩放下手裏的筷子,平靜沉默。他就那麽注視着袁故,眸光沉沉,所有的一切仿佛在他眼中無所遁藏。
袁故別開了眼,看向門外的街道和清綠梧桐。忽然,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袁故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帶了過去,一個溫熱的東西覆上他的唇。袁故像個懵懂的愣頭青一樣睜大了眼。
譚東錦一點點把舌頭伸進袁故的口腔,席卷了袁故所有的感官,周圍的一切一瞬間都無比清晰起來。譚東錦的清冷的眼,修長的手,微微上揚的眉,袁故甚至能聽見譚東錦沉重綿長的呼吸聲,在他耳邊厮磨。
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像是春雷驚蟄,萬物複蘇。袁故心裏咚得一聲。
操,被撩了。
耳邊傳來一陣劇烈的瓷器破碎聲。譚東錦這才緩緩離開袁故的唇,兩人一起轉頭看向身側。
保持着端包子姿勢的中年胖老板一臉的目瞪口呆,他腳下全是碎瓷片和滾落的包子。許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們……”
譚東錦坐了回去,眉眼如畫,溫文有禮地笑着,“老板,換一籠吧。”
那老板臉色扭曲中帶着詭異,詫異中壓着好奇,許久才斷斷續續開口道:“好的,嗯,好的。”他沖後面那群同樣面部表情僵硬的店員吼了聲,“愣着幹什麽,拿把掃帚把這兒收拾一下啊!”
袁故當時覺得地上碎成渣子的不是盤子,是他袁二少的節操。
譚東錦唇角染笑,湊近一臉生無可戀的袁故輕描淡寫說了句,“現在有感覺了,還有別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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