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八只沙雕師父

不過,關于昨晚的靈氣暴動,即便是身為紫陽宗尊者的雲竹也得給掌門知會一聲。

理由就是嗯……在徒弟面前裝逼不小心引來了落雷。

這事如果放在別人身上是不可思議,但是在雲竹身上就很稀松平常了,畢竟她一劍落雷,或者提劍劈山都是常事。

在加上,化神期造成靈氣暴動,總比一個剛開始接觸修真的普通人要更有信服力。實際上,若不是為了掩飾小徒弟如今的修為,這一趟她都不用親自跑。

“師叔祖,今日請您來,并非僅僅只是因為昨日靈氣暴動之事。”

掌門的神色嚴肅起來。

“哦?”

雲竹倒是意識想不起來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她當初化神不久之後之後就開始游歷四方尋找江煜,最後倒來倒去才知道原來是在下界。因此關于現如今初靈界的情況,她并不是特別了解。

“千年前魔界新王上位,內部暴亂。太師叔祖以一人之力鑄就境域結界,保得我初靈千年平安。但一月前,例行檢查的弟子傳來靈訊,說是境域結界靈力微弱……”

掌門口中的太師叔祖,就是雲竹的師父。

紫陽宗前代尊者——林燼生。

他是自初代以後最出色的劍修,不過千年便是化神期大圓滿,距離飛升唯有一步之遙,若不是因為當時抵禦魔界……

提到這件事,雲竹悠然的神色同樣也淡了,她皺起眉,問,“一月前……可曾派人修補?”

掌門面色凝重地點點頭,

“各大宗門已經牌了不少人去加固,并無大礙。萬事萬物總會被時光消磨,此番情況也算正常。只是境域結界事關重大,不得不告與師叔祖。”

“辛苦掌門。”

那是她師父築起的結界,現在歷經千年,靈力損耗,若是不想出萬全之策解決掉這個問題,那麽便又是一場浩劫輪回。

尤其是,雲竹是現任的紫陽宗尊者。于公于私,她都該親自去一趟。

雲竹沉思片刻,道,

“好,待我去藏書閣查一查相關典籍,準備一番便去。”

掌門擺擺手,凝重的神色稍緩,

“師叔祖不必太過着急,四個月之後宗門大比,之後便是百年一次的源靈秘境開啓之日……”

——屆時各大宗門的大佬都會出席。

話說到這裏,雲竹就明白掌門的意思了。境域結界的問題并不能單單落到紫陽宗的頭上。

“好,我明白了。”

畢竟術業有專攻。在政治外交問題上,還是掌門擅長。雲竹跟掌門打了一番太極之後,就去禦獸峰撈了一只烈焰鳥,順帶還去丹奇峰拿了她之前定制的東西。

這個世界,越是修仙大門便越是講究,就連最最外圍的雜役弟子都不再食用凡人的食物。因此整個紫陽宗也找不到和廚房相關的東西,那麽就只能去禦獸峰咳咳……當然這次她跟看守的弟子打了招呼,也留了靈石。

雲竹記得自己曾經也是個吃貨,不過大概是在這個世界久了,口腹之欲也就越發淡漠了。不過現在對于她來說,小徒弟喜歡美食總比喜歡殺人放火得強。

“見過尊者。”

男子禦劍而來,身形颀長,眉目清俊,宛如林間山岚。他拱手行禮,眉目輕垂,絲毫不敢直視尊顏。

——這是琉光峰峰主的親傳弟子玄初。

雲竹随意掃了一眼,不免感嘆果然還是環境養人,修真界裏面就沒有一個醜的。

“你來找我,是為了昨晚靈氣暴動的事情?”

“是……”

玄初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見下面一陣吵鬧。

“我的玉佩就是在你身上找到的,如今人贓并獲,我看你怎麽狡辯!。”

一道略顯尖銳的男聲從下方傳來。雲竹垂下眸,餘光中掠過一抹暗紫。

紫陽宗的弟子服皆以淡色為雅,能夠穿一身紫如此無所顧忌的,大概是關系戶。

而同時,玄初也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是禦器峰的內門弟子宗銳。

也是二長老的侄孫,只不過天賦實在不足,不然怎麽也該是個親傳弟子。

身穿雜役服飾的弟子被打得血跡斑斑。周圍圍了一圈人,卻都是只敢遠遠地噤聲觀望。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狼狽的少年看起來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獅子,即便是拿着一把破劍,也絲毫不退讓。

圍觀的雲竹摩挲着指腹,

【偷盜?】

一個勉強練氣三層的弟子怎麽可能偷到築基大圓滿修士的貼身物品,大概率是有人故意嫁禍了。

一眼看過去,雲竹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這種事情各大仙門都很常見,靈根将人分了層,而拜入是門之後,親傳,內門,外門,雜役更是細致地劃分了那些弟子的等級。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雲竹改變不了,不過随意解個圍還是沒問題的。注意到她長久停留在下方的視線,玄初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尊者稍等,弟子即刻下去處理。”

他行了個禮,便化作一道流光落下。

而這時候,淩厲的赤鞭破空而出,直直沖着那雜役弟子的咽喉而去。若是這一擊中了,怕是要當場斷喉而死。

雲竹随意瞥了一眼路天逸手中的長劍,眼眸中映出一線深紫。

路天逸立刻感覺自己掌心的長劍悍然震動了一瞬,下一秒那把劍便脫手而出,直接削斷了迎面而來的血鞭,擦着青年的側臉劃過,最後刺入地面。

極快的速度在空氣中帶出了一聲劇烈的音爆。

“什……”

宗銳的瞳孔驟然放大。緩了好半天之後,她才意識到什麽,立刻回頭就看見了翩然落地的女人,或者說,他只看了一截裙角便被悍然的威壓震得雙腿發軟。

本來雲竹沒想出面,不過既然剛才都動了手,想不被注意都不行了。

嗒。

輕盈的足尖落在地面,裙角翩飛之際發出簌簌落雪般的聲音。

不過這般猶如谪仙般的優雅落地可并沒有任何人能夠欣賞,因為随之而來的便是化神期恐怖的威壓。

畢竟,每次裝逼的開頭,總是要端一端架子的。

“尊……尊者……參見尊者!”

周圍人瞬間滿頭大汗地跪倒一片,宗銳慌慌張張的,随即就同樣跪了下去,而這時候,他才發現手中的玉佩忽然間不見了蹤影,頓時心中一涼。

【遭了!】

雲竹随意地看了看這塊成色低劣的玉佩,目光又落到那個身染血色的雜役弟子身上。她下意識皺起眉,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尊……尊者!”

宗銳搶在了路天逸前面開口,他低低地埋着頭,恨不得把腦袋嵌進地面裏。

“是這雜役手腳不幹淨,偷了弟子的玉佩,弟子這才出手教訓,不……不曾想驚擾了尊者。”

他想自己好歹也是二長老的血親,無論如何,總該有幾分薄面。

“那明明……是我的!”

路天逸拖着身上的傷,不過語氣倒是執拗,一雙星目幾乎要竄出火來。

雲竹摩挲着手裏的玉佩,目光随意地掃過人群,最後定格在一個神色恐懼擔憂的小姑娘身上。

【這熟悉的打臉套路……嗯,有點兒意思了。】她看向玄初,

“你覺得呢?”

玄初微微笑了一下,

“我看着玉佩雜質頗多,成色也十分低劣,有些配不上師弟這般華貴氣質,不知……師弟是從何處得來?”

宗銳從來沒有跪着被人質問過,甚至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心慌得厲害,不過最後還是硬着頭皮,“是我上次宗門任務時,一位友人所贈。她家境貧寒,因此……因此……”

“那就請宗銳師弟說說它上面有什麽字,是否有切口裂紋,或者有什麽特殊标識。”

“這……這,我平時不曾細看……”

“——那上面沒有字。”

路天逸突然掙紮着擡頭,雖然踉跄但好歹口齒清晰且擲地有聲。

“右邊有一條發絲粗細的裂紋,若不細細查看絕不可能發現。”

“不!不是的尊者,是……定是他偷竊過後才細細查看一番……”

宗銳大聲急促地打斷了路天逸,然而後面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整個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雲竹感到無聊了,這麽明擺着的事情。她把手裏的玉佩随手丢到路天逸的手裏,“陷害同門,自己去誡堂領罰吧。”

“尊……”

他急急地還想辯駁什麽,雲竹眸色一冷,

“要我把東西拿去驗明上面的靈息麽?”

一般修士的貼身之物時間久了之後,就會染上獨屬于某一個人的氣息。若是不曾特意消除的話,很容易查。

但是誰又會為了一個雜役弟子的清白,而去得罪二長老的親孫子呢。

“……是。”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宗銳就臉色一白,癱在地上。

一段小插曲之後,玄初并未忘記自己來的目的,當然他得到的回複也只是雲竹說給掌門聽的那一套說辭。

“今日之事,那少年有幸遇見了尊者……”

雲竹瞥了他一眼,唇角翹起,

“你以為這事真這麽巧?”

玄初一愣,立刻拱手

“……弟子愚鈍,請尊者賜教。”

實際上,若不是兩人相争的東西是一塊劣質玉佩,雲竹也只覺得是巧合。但是,摸到東西的那一瞬間,她就确認了。

那個叫路天逸的少年,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雜役弟子廢靈根,看似劣質的玉佩實為金手指,最重要的是,一把普通的劣質長劍竟然能夠承受化神的靈力,以及最後

“他們争執的地方,是各峰到玄真殿的必經之路。”

玄初稍稍思索之後,不解道,

“可是,那又如何選擇了如此恰巧的時機?”

“不是巧,只是我是他的最佳選擇。”

她側過臉望了一眼遠處丹奇峰的方向,然後繼續說道,“昨夜之事驚動了整個紫陽宗,畢竟靈氣暴動除了結嬰,聚靈陣就是天材地寶。而我又是離開宗門多年之後才首次出現,各峰一定都在觀望。

今日掌門召我去,只要一離開玄真殿,他們就會派心腹弟子或者是親自去打探了。而,二長老素來在宗門中的人緣就不是很好……”

玄初像是不可置信,清俊的面容上出現了幾分詫異之色,“沒想到那少年竟然這般……”

“不,當一個人的心機用在正當自保上,就不叫心機,”

雲竹擺擺手,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叫智慧。”

她想了想,又吩咐道,

“你把人收入琉光峰吧,不出我所料的話,那應該是個有意思的好苗子。”

——畢竟她都養了一個反派小徒弟了,把主角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點也好,說不定還能互相學習學習。

要知道,氣運之子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氣場的。

然而另一邊,玄初卻是想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尊者一定是怕那少年被伺機報複。】

想多了的玄初立刻心生敬佩,眼裏多了幾分光彩

“是,弟子即刻就去。”

雲竹告別了單純的小青年,禦劍回峰。雖然表面仙風道骨,但實際上她還在盤算着要怎麽烤那只烈焰鳥。

畢竟,上次那種丢人的失誤可不能再出現了。

昨晚的廢墟已經清理掉了,當時雲竹翻了翻儲物袋,然後找到了一個洞府靈器暫且住着。

回來的時候,小徒弟正在認認真真練劍。

白衣墨發,眉眼昳麗。一眼望去,立如芝蘭玉樹,便真像說書人嘴裏的,白馬銀槍,翩翩少年郎。

這一瞬間,雲竹忽然有一種在玩養成游戲的錯覺。

不過這倒是正常,修士築基之後,便已脫離凡骨,塵世間污穢皆被靈氣洗去,自然地,音色容貌便會開始有了質的蛻變和飛躍。

畢竟,反派可是壓軸角色,自然顏值不能差到哪裏去。

不過到底是一夜築基,修為不穩,基礎太過薄弱,只能慢慢打好了。

“師父。”

江煜收了劍走過來,神情淡淡,像是冬日初雪。全然不見幾日前那般狼狽之色了,若是生人見了怕是要以為是哪位世家養出來的貴公子。

“已經午時了。”

長高之後的少年比雲竹高了,站在面前的時候,忽然就多了幾分奇怪的壓迫感。

不過這種感覺也僅僅只是短暫的一瞬,畢竟隔壁的琉光峰裏面,平均身高都是一米八往上走。

“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雲竹沒有養過徒弟,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對方跟她說話的口吻有什麽不對。

“那師父遇見誰了?”

江煜垂眸,漫不經心地給她倒了杯茶,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無波。

雲竹随口回了一句,

“琉光峰的玄初,哦,還有個小弟子。”

“——師父還要收徒麽?”

小徒弟冷不丁冒出了這麽一句來,讓雲竹愣了一下,她立刻下意識否認,“怎麽會,淩雲峰每一代尊者只收一個親傳弟子。”

當然,若是有心,收幾個內門弟子也可以。只不過淩雲峰代代尊者心性高傲,非雷系天靈根不收,因此這樣的事情先例很少罷了。當初不知道江煜是雷靈根之前,她就是想着把人收成內門弟子來着。

回答完之後,雲竹這才想起自己除了最基本的世界背景之外,關于修煉常識,宗門規矩,以及現在紫陽宗的權力格局等等的都沒講過。

似乎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江煜不再詢問了,只是默默地把雲竹的茶杯添滿。

“喏,你要的肉。”

雲竹遞給他一個小巧的玉戒。

——正是上次從掌門手裏坑來的那一個。

“咳,裏面還有一個小鼎……”

好吧,前兩天她還說小徒弟把鼎當鍋不識貨,今天就真當鍋了。可是沒辦法,整個紫陽宗都沒有廚房。

雲竹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小徒弟,然後在對方的目光望過來之前,立刻端起架子,“——不過僅此一次。”

她從袖口摸出一個玉瓶放在桌上,然後推過去。

“以後吃這個。”

江煜看看玉戒,又側眸盯着那個精致的小瓶子,

“辟谷丹?”

“不,這可不是簡單的辟谷丹!”

雲竹立刻正色起來,仿佛被市集上的推銷員瞬間附體,她一把将瓶子珍惜地拿在手中,像打廣告一般認真介紹

“這可是雞肉味的辟谷丹!”

瞬間愣住的江煜:“……?”

啪!

她把那玉瓶往桌上一放。

接下來,雲竹又拿出了她最新研制的各種口味,

“烈焰鳥口味。”

啪嗒。

“疾風兔口味。”

啪嗒。

“遁土豚口味。”

啪嗒。

……

短短幾秒,沉靈木的桌面上就整整齊齊地擺滿了一排玉瓶。

雲竹單手撐着臉,很自得地扣了扣桌面,

“怎麽樣徒弟弟,各種口味,任君挑選。”

突然不知道說什麽的江煜:“……”

“你先嘗嘗,幫我做個試吃。到時候送到三長老那裏去,進行全宗門推廣。”

“……推廣?”

江煜抓住了一個陌生名詞。

“嗷,就是賣。”

身為人盡皆知的最窮修士種類,當然要找其他路子發財致富才對。之前雲竹說自己是全宗門最有錢的可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感謝小徒弟,她昨天才将煉化異獸肉和煉制辟谷丹結合在一起,抓住了新的商機。

“快快快,試試味道如何?”

“……”

江煜沉默了半響,最後默默的拿起了桌上的玉戒,然後起身離開,“——我去做飯了。”

還在滿心期待的雲竹:“……?”

怎麽說呢,總感覺小徒弟離開的時候,那失望的眼神就像是……一個老父親正看着叛逆女兒嗦方便面。

“……”

——所以,為什麽她每次總是想到這些奇奇怪怪的比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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