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吃完飯回到病房。

顧衍已經醒了，正在看報紙。

林茶和小宋一起回來的。

可是顧衍總覺得小宋的臉色有點不太好，也說不起上哪裏奇怪。

就好像自己聽說林茶不會打開水的時候，那副表情一樣。

顧衍擡頭看了一眼小宋。

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了。

小宋早就不想留在這了。

今天這次交鋒，看起來好像他們摸清了敵人，可怎麽心裏就是別扭奇怪，老覺得自己吃虧了。

小宋不想摻和人家的家務事，收到命令立刻拿東西走人。

“團長，明天有團裏的慰問演出，是省軍區的文工團，特意來為我們表演的，我問過醫生了，明天我們推您去，沒問題的。”

這次他們打贏了勝仗，團長還受了傷。

省軍區派文工團來慰問，是又光榮又體面的一件事。

“嗯。”

顧衍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小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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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林茶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陪床是什麽意思。

早知道她就應該剛才問小宋了。

現在好了，人走了，她不敢直接問顧衍，怕直接問太唐突，顯得她太不認真了。

忽然想到剛才小宋留下的話。

林茶頓了頓，終于開口說了今天和顧衍的第二句話。

“文工團是什麽啊？”

“一個團。”

“哦。”

...

話題終止了。

林茶撓了撓頭。

“那慰問演出...肯定很好看吧。”

“沒看過。”

“哦。”

...

又終止了。

“你的錢，拿走了嗎？我怎麽沒看包。”

林茶環顧了四周，發現自己帶來的包不見了。

聽到這話，顧衍終于擡起頭，露出一抹冷笑。

說了那麽多廢話，終于坐不住了，開始問錢了吧。

“包，我讓人拿走了。”

顧衍給林茶下了一個套。

他等她問，包拿去哪裏了。

他就可以直接說出，有人來找他，告訴他林茶要和別人拿錢私奔的事情，讓他把錢保管好，所以這才讓人把錢拿走了。

到時候，他還真的很想看看他的小嬌妻的表情，

那一定很精彩。

“哦。”

林茶按照上面的對話形式，也給了一個哦。

她有點心不在焉，根本沒注意到顧衍的表情。

林茶想着寒暄的差不多了，應該可以問陪床怎麽做了吧。

而顧衍：？？？

？？？？？？？？

“那....”

林茶鼓起勇氣，擡起頭。

顧衍莫名的也有點緊張。

心中吶喊，你快問，你快問啊！

“那...請...請教我如何陪床。”

顧衍：艹。

“什麽陪床，誰讓你陪床的。”

顧衍的表情陰沉沉的，語氣也不自然，好像極力壓着憤怒一樣。

林茶嘴巴一闵，心下難過。

到底還是被嫌棄了，連最簡單的照顧人的陪床都不懂。

明明自己努力寒暄了那麽久，對面的這個人卻還是生氣了。

“我..我想照顧你。”

林茶沒說出小宋的名字，都這個時候了，賣小宋就更不好了。

她想了想，蚊子一般的聲音，委屈巴巴的說道。

顧衍：她這什麽表情，明明是他氣的的想要打人好吧

“陪床很辛苦的，不用你。”

顧衍冷漠的拒絕。

他現在可一點都不想仇人在他身邊照顧他。

“沒事，我不怕辛苦。”

林茶擡起頭，露出那對亮晶晶的眼睛。

又堅定的重複了一遍。

“我想照顧你。”

她希翼的看着顧衍，就好像在說，快讓我幫忙吧，我很聽話也很便宜，選我，選我！

林茶的眼睛太過于明亮，單純。

顧衍從來沒看過這樣的眼神。

他一個不注意，脫口而出。

“好。”

說完顧衍立刻就後悔了，可是卻沒有了反悔的餘地。

“太好了，那現在可以教我怎麽陪床了吧。”

林茶雙手合十，心呼萬歲。

還好自己聰明機智，不然就要被嫌棄什麽都不會了。

被誘惑的顧衍無語的看着林茶。

內心後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

媽的，快來個人，把她弄走！

====

慰問演出的文工團中午到的縣裏。

他們來了一大批的人，還帶着演出服，道具。一個個清純洋溢，男的精神，女的漂亮，看起來和上戰場打仗的兵一點都不一樣。

縣裏兵團派了好多人去接他們。

為了搶這個活，幾個小夥子差點沒打起來。

但是去接人回來的人，臉上卻沒有意想中的開心，一個個反而悶悶不樂，別人問也不說。

林茶茶不知道這些事。

她昨天剛學會陪床，這才知道，原來是睡在顧衍旁邊的病床上，防止晚上有什麽事，顧衍沒法叫護士，再有就是打水打飯一些零碎的事情。

其實顧衍現在沒什麽事，晚上基本不用叫護士。

但是外人都不太清楚他的病況，顧衍也沒主動說。

打水林茶白天學了，打飯她自己打過一次。

剩下的基本沒什麽可以難得。

原來陪床這樣簡單，林茶心裏還挺開心的。

自己可算在照顧人方面，有一件拿的出手的事情。

林茶所有的表情，顧衍在旁邊都看在眼裏。

陪床之所以辛苦，是因為沒有自己的時間，晚上還休息不好。

其他病患家屬都不願意陪床，一天兩天還好，再多就嫌累了。

可是林茶卻沒有，反而聽明白了之後還很高興。

難不成這丫頭心思已經深沉到這個地步，連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嗎。

顧衍有點開始懷疑自己。

他哪裏知道，對于林茶來說，病房的床又軟還沒有異味，雖然和顧衍睡在同一個屋子，可是這裏是醫院，來來往往都是人，護士随時都能進來，和在家裏肯定不一樣，沒有單獨相處一說。

對比之下，林家的床又破又硬，她更喜歡病房的單人小床。

所以陪床，一點都不辛苦啊。

中午吃過飯，就來了幾個戰士，打算搬着顧衍去看演出。

林茶也很好奇，她之前只看過戲，還沒看過這樣的歌舞表演。

她是團長夫人，自然可以跟着去。

顧衍其實不打算去的。

但是林茶那麽想去，他也不好在外人面前說不去。

況且那些戰士過來，都圍着林茶噓寒問暖，根本沒人問他的意見。

顧衍：生氣！

到底誰是團長？

慰問演出規模很大，在軍區的大禮堂，基本全軍區的戰士都來了。

大家沒看過這樣的演出，尤其還有女戰士跳舞。

一個個都興奮的很，看着女戰士眼睛都直了。

林茶和顧繹坐在禮堂的正中間最前面，也是最清楚的地方。

顧衍坐的挺直，算是給予演出的戰士尊重。

但是其實眼睛根本沒往舞臺看，一直盯着林茶研究。

而林茶就和旁邊的小戰士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舞臺。

時不時的還做出評價。

“嗯，這個動作好美。”林茶看似一副很懂的樣子點頭稱贊。

不過那人沒有柳姐姐的身段好，要是柳姐姐做這個動作肯定會更美。

柳姐姐是臨州第一舞姬，林茶一次坐船正好和她的船相撞，從此結緣，她看過柳姐姐跳舞，是真的很美，難怪那多人為了看她跳舞，不惜一擲千金。

而她就不行，學過一支，還跳的不好。

一共十多個節目。

從下午一直演到晚上結束。

最後一個舞蹈是獨舞，跳舞的姑娘一看就是文工團最好看的姑娘，舞蹈也好看，看的在場的小戰士眼睛都開始發光。

而林茶好像恍惚之間看到了柳姐姐的身影，她有點想哭了。

已經好幾天沒看到爹娘了，她好想他們啊，還有哥哥。

顧衍在一旁越觀察越懵。

這心思深沉的姑娘，怎麽看個表演眼圈還紅了。

演出結束，可以去後臺送花，好多幹部子弟都偷偷的溜了過去。

顧衍行動不便，坐在輪椅上打算回去。

可是林茶很想去後臺看看那個最後獨舞的姑娘，想看看是不是和柳姐姐長得很像。

她身邊幾個小戰士也很想去後臺見見漂亮姑娘。

幾個人一商量，便打算一起去。

林茶不敢和顧衍說，偷偷跟在人家身後。

她這種事情幹的多了，以前家裏不讓她出去玩，她就偷偷的讓哥哥帶着出去，回來雖然會被教育，但是也不會怎樣。

但是如果提前打報告，那多半是去不成了。

林茶跟着人，很快就來到後臺。

後臺有很多人，卸妝的換衣服的，還有送花想要握手的。

人最多的就是最後跳舞那個姑娘那邊，周圍圍了好多戰士。

林茶也湊熱鬧跟了過去，踮起腳尖往裏看。

可惜姑娘是很好看，但是卻不像柳姐姐。

柳姐姐溫柔娴靜，待人永遠是最和善有禮的，而這個姑娘，單純稚嫩，眉間都是傲氣。

就像...就像縣裏林大人家的閨女一樣。

林茶有點失落，不想看了，打算離開。

可是她剛一轉身，後面就傳來一陣喧鬧。

回過頭仔細一看。

原來是文工團的幹部子弟和他們團裏的小戰士起了沖突。

“就你還想和娟妹握手，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土裏土氣的好意思。”

說話的是一個高傲的年輕年人，他穿着文工團的軍裝，看起來和大家差不多，但是手上帶着手表，衣服上還別着鋼筆，派頭很嚣張。

“我...我...”

小戰士紅了臉，非常尴尬，說不出一句話。

他不過是十六歲，看到跳舞的漂亮姐姐想來握握手。

可是沒想到卻受到這樣的侮辱。

“你什麽你，你們這些土裏土氣的士兵，每次見到我們團的人都走不動道，不像個男人！哈哈哈！”

周圍的大部分都是文工團的人，大家哄堂大笑。

其實幹部子弟就是看不起普通戰士，不光是文工團的，他們背景好，不用做什麽就有官當，不像他們，拼死拼活在前線打仗，要麽戰死，要麽受傷回來退伍回家，又或者千分之一能升為幹部。

場面有點尴尬，那個高昂的幹部子弟還在諷刺着，周圍一幫人符合。

而那個女孩子卻沒有動，任由他們把小戰士圍在中間，不停的說着各種難聽的話。

林茶沒有走，也沒有動，她咬了咬下唇，想到了自己上輩子，碰到不甘，不平，卻因為時代對女人的限制，士農工商的地位，家族的利益等等。一次又一次的都沒有站出來說話。

沒有把自己想說的說出來。

林茶想起女先生說的話，讀書不為了別的，為了明理知事，修身明辨。

倘若自己連不公都不敢說出來，不明辨是非，颠倒黑白，那豈不是..豈不是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嘲諷沒有停，反而聲音越來越大，小戰士已經忍不住紅了眼圈想要跑，可是卻被不知道什麽人堵住了不讓走。

林茶的眼圈也紅了，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那些流血的戰士。

終于，她用力的抹掉臉上的眼淚，撥開人群，第一次大膽的沖了上去。

“你們...你們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

林茶從來沒說過這麽粗鄙的話，但是此刻！

她只想說！

爽！

而後面剛剛跟過來的顧衍，正好聽到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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