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考完試,路延并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有解脫的感覺,他和孟圖南一出考場就被孟建軍塞進車裏直奔醫院去了。
一路上不管孟建軍和孟圖南怎麽喊路延都沒半點反應,就只是低頭皺眉,有些抗拒地看着窗外。孟圖南感覺路延看上去很冷靜,冷靜得太詭異了,看得人反而有些不忍心。
到了醫院,在門口的高慧先是看向他們搖了搖頭,本來還好好的,等見到路延以後突然紅了眼,拉住他的手哭了起來。
“延延啊……”高慧聲音凄凄的,“你別怪我們沒讓你來看最後一眼,那可是高考啊……”
路延朝着高慧搖搖頭,吐了口氣,問:“突然走的?”
高慧點點頭,還想說什麽,路延已經拉開門走了進去,把他們關在了門外。
孟圖南看了看那扇門,制止了孟建軍想跟進去的動作:“爸,讓他一個人待會兒吧。”
孟建軍點頭,轉頭跟高慧商量起怎麽先幫着處理彭老太的喪事,還有把路延接來家裏住的事情……孟圖南聽了會兒覺得氣悶,但又不敢離開,就守着門等路延出來。
處理完醫院的事情,孟建軍送他們回家。在路上路延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靠着孟圖南的肩睡了一路,到家才醒。孟圖南提議說去他家睡一晚,但路延拒絕了,說今天算了。
“忘了在哪兒聽來的……說老人剛走那幾天魂還沒走,時不時還會找回家裏。”路延說,“我回去待着,免得她回家找不到我。”
不想被他們用那種目光看,路延轉身走了。
都有預兆……他心想,燈滅掉,噩夢,翻車,丁丁走丢,流鼻血……他以前從不流鼻血的。
也沒心思吃東西,只覺得又困又累,路延回家悶頭睡了一覺。
醒來後,迎接他的就是處理後事,接待親友。
終究是個才考完高考的少年人,在別人眼裏還是個小孩子,哪裏應付得過來繁瑣的白事,更別說還是這種小地方的葬禮——什麽入棺報廟,路祭送殡,開土圓墳……這一系列流程路延一概不懂,多半是孟圖南家裏幫着他弄完的。
小地方紅白喜事中占比最大的就是擺席吃飯,路延很不适應這種氛圍,明明是喪事,一堆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是幾個意思?也沒見幾個人是真的難過。
Advertisement
感受悲傷的時間很少,因為路延要不停地接待一堆陌生的親戚朋友。好在能孟圖南大多時候都在身邊,他會掐着時間讓路延吃飯休息,有人陪着,心裏多少有些安慰。
來的人大多路延都不熟悉,但這一次他媽媽家也來人了。每天忙得滿世界飛的謝羽來了,就連在新西蘭休養的謝琳也趕了回來。或許是知道他一個人孤立無援,千裏迢迢地趕來陪他送奶奶一程……路延心裏是感激的。
謝琳和彭老太相處得不算好,路延一開始很擔心她會喝得爛醉在彭老太靈前做出不得體行為,結果這次的謝琳表現得非常得體,沒有闖禍,安安靜靜地看着老人下葬,十分乖巧。末了還感慨了句:“你奶奶一個人帶大你爸,挺不容易的。”
路延默默點頭。
“雖然她這個人講話難聽,脾氣又壞,但對你和你爸是真沒話說。”她嘆了口氣,“也沒辦法,人年紀大了,總是要去的。”
她從包裏摸了根煙出來打算抽,但打火點了幾次沒點着。路延上前幫了她一下,謝琳看他笑了笑:“我會跟你爸認識,也是因為他幫我點了次煙。”
路延搖搖頭:“你背過去抽,別讓奶奶看見。”
他陪着謝琳在彭老太墳前坐了坐,等黃昏了才回家去。這次謝羽和謝琳是專程為了他的事情回來的,謝羽推了不少的事情,倆人都住在孟圖南家裏,準備等路延高考出分後再走。
奶奶下葬完的第一天,謝羽在飯桌對路延提起:“這房子給了你……你有什麽想法?”
路延很意外舅舅居然在孟圖南父母前提了這種事,他還遲鈍地反應了下:“什麽意思?”
“至少考慮下怎麽處理,你以後上大學不可能在這裏上。”謝羽放下碗,“我綜合考察了下,這房子地段還可以,雖然朝向不太好,但在古鎮裏這種年頭戶型的已經很少見了,我瞧着這古鎮裏有照壁的人家不超過五家……”
“老太太家那個照壁不得了的。”提起這件事孟建軍有了興致,“前幾年搞文旅的都來過,就說這個照壁很有我們定晏的特色,而且年頭也久……”
“所以我覺得這房子不難出。”謝羽點頭,“當然留着也好,以後可能還有升值空間。”
路延聽着覺得非常諷刺,人才走,茶都沒涼透,這就要開始讓他計劃房子了?
是想要孟建軍和高慧幫着一起留意賣房子吧。
他聽得有些悲哀,結果謝琳也在邊上搭了句腔:“空蕩蕩的……留着做什麽,看着傷心,賣了也好。”
聽得不舒服,路延索性硬邦邦回了句:“房子是奶奶的……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謝羽一愣,像是還想說什麽。孟建軍看路延臉色不好看,只能先插了句:“不然等過段時間再考慮吧,賣房子也不是馬上就能賣的……別催孩子。”
“孟哥,這不是催他,是我沒有時間一直往這邊跑,現在又剛好有時間,他一個小孩子處理不來這些事情……”
聽得心煩。飯桌上孟圖南不知道去哪兒了,路延習慣性地去找他,見不到人更是有些心慌,索性無視了舅舅的話,扭頭問了孟建軍一句:“孟圖南去哪兒了?”
“圖南……”孟建軍扭頭去看高慧,“對啊,去哪兒了?”
“啊……孟圖南啊,今天下午也沒見到人,好像是跟他表姐幹什麽去了……”高慧想了下,“等下應該就回來了。”
實在不想待了,路延站起來:“我吃好了。”
他冷着臉離開飯桌,回彭老太家去了。那一路他走得難過至極,只覺得這些大人都太過鐵石心腸……他們對于老人的離世似乎都抱着很自然的态度——人老了,确實該走了,那是沒辦法的事。
快快走了幾步,最後卻是謝琳追了出來。
她伸手來攬了攬他的肩,笑了下道:“不穿高跟鞋都要摸不到你肩膀了。”
路延扶了扶她的手:“吃好了?”
“恩……我陪你走回去。”
也只不過是一小段路,沒一會兒就到了。
路延覺得自己也沒心思再去問謝羽,索性直接謝琳提起了:“舅舅今天早上給了我新西蘭一些學校的資料,說讓我考慮一下,我看他那個态度……是要我非去不可的樣子?”
謝琳點了點頭,“你舅舅的意思是說……你奶奶現在走了,想讓你過去跟我們住,畢竟你在這邊也沒個人照顧,跟家裏人在一起總歸是好的……我現在喝酒也少了,狀态還行,還想在那邊開個工作室教小朋友跳舞……不會讓你很鬧心。”
“出國是舅舅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我是随你高興的……是你舅舅覺得不能把你一個人丢在這邊……他一直在幫你打聽學校哦。”講了會兒,她看了下路延的神色,“你不願意嗎?”
和任性的謝琳不同,舅舅謝羽從未缺席過路延的成長,從某種角度上說,路延算得上是他帶大的。加上謝羽在家裏又很有話語權,路延知道,如果謝羽真的想插手他的未來,那自己很難拒絕那個說一不二的男人。
路延覺得自己好像聞到了一股世事無常的味道。
因為在別人眼裏還是小孩子,所以很多事情都無法自己掌握。是啊,他什麽都不懂,連奶奶的葬禮都無法自己操持,能決定什麽?
可難道上大學自己也做不了主嗎?
抱着那種賭氣的心情,路延說了句:“我不想走。”
謝琳笑了下,也沒多勸:“還有時間,你多考慮一下。”
她今天說話挺溫柔,事事都順着自己說,顯然是不想刺激到兒子敏感的神經。真不容易,謝琳居然也會關心人了……難道失去重要的人會變得成熟嗎?
那還不如一直幼稚。
路延忽而覺得很心痛,思考後,他選擇對謝琳誠實地傾訴:“奶奶走了,我好像很難過。”
“很正常。”謝琳說,“你爸剛走的時候,難過都是輕的……我都不想活了。”
“時間久了……會好一點嗎?”
“我覺得不會……反正對我來說是這樣。”謝琳拍拍他的肩,“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你,但是……”她皺了下眉,“但是我們至少還能想他們……是不是?他們可沒機會了。”
還能有個念想……
路延感覺鼻子酸了,只能連忙轉身往家裏走,不敢再看謝琳的臉。
他砰一聲關上門,在院子裏走了幾圈……老人家的東西都丢在角落裏,梅姨收拾好了,說按習俗是要燒掉。走到客廳,他在那個小火爐前發了會兒呆,想起高考前一天彭老太拉着他的手說:延延啊,我們不當兵好不好。
是早早就有感覺自己要走了嗎?
老房子都是有溫度的,主人沒了,好像一下子冰冷起來,明明是夏天,卻有種冬天還陰冷的錯覺。狗叫聲沒了,院子裏那盆蘭花快蔫了,冰箱裏彭老太訂的鮮牛奶也早就過期,一打開就聞到一股酸味……
面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那一刻路延忽然很想逃離這個地方。他現在承認謝琳說得對,是啊,空蕩蕩的……看着傷心,賣了也好。
有敲門聲響,路延木然地起身去開大門,孟圖南拿着個袋子走進來,裏面是換洗衣服,應該是要來跟自己睡。
他手裏還提了個小蛋糕,遞過來說:“我表姐去了趟市裏,我讓她給我帶的……聽說這個挺好吃,你嘗嘗。”
現在哪裏有心情吃蛋糕,路延搖頭拒絕了。
孟圖南也不勉強。聊了會兒,接着他眼尖發現了什麽,指了下路延的脖子問:“……你的玉呢?”
路延扯着那個小蛋糕的包裝紙,語氣自然:“今天下葬的時候一起埋了……以後也不需要了。”
孟圖南無言了下。
接着路延問:“你下午怎麽沒在家吃飯?”
“……辦了點事兒。”
“什麽事兒?”
孟圖南看了看他臉色,小心道:“不是那什麽……你家丁丁丢了麽,我就約着班上幾個人去找了下。其實前幾天我們就一直留意着,但沒什麽收獲……再找找吧,定晏也沒多大。”
“別找了。”
路延開始有些不耐煩。
“……丢了當然要找啊,說不定人家丁丁還在外邊流浪想着回來呢,多可憐。”孟圖南小心地看他一眼,“我去幫你找,應該能找到。”
“說了別找了。”路延說話越來越急,“它不是丢了,是走了,自己走的……找它回來做什麽?”
也不知道怎麽就發火了。路延有些不想面對孟圖南和這樣的自己,猛地站起來就往樓上走……被孟圖南不由分說地拉住。
“放開……”
“能找到的!”孟圖南看上去很着急,“是死是活我都給你找回來……你怎麽就放棄了?”
“反正都是要走的,找它做什麽?”路延音量拔高,“既然都要走,那就別回來了……走走走,反正不都是要走的麽!”
沒有什麽是留得住的,沒有什麽能一直陪着自己。狗會走,奶奶會走,爸爸會走……反正壽命有盡頭,人也總是會離開,都留不住。
“我不會走。”孟圖南語氣低低的,“我會一直陪着你。”
騙子。路延心說,你做不到的,我們都做不到。
然後他被抱住了。孟圖南抱得很緊,帶着種狠勁兒……好像是在告訴他,那是可以實現的事,我也願意為你不切實際一次,全力以赴去實現那個“一直”。
一直,一直。
也就是被抱住的瞬間,路延原本麻木的神經突然開始刺痛——忍不住了,明明忍了那麽久還是功虧一篑。難過一下子從五髒六腑湧出來……全都變成了滴落在孟圖南肩上的眼淚。
那是孟圖南第一次看到他哭。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