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反轉
“你和誰聊天呢?”宗政茜問。
邢泱手肘搭在車窗旁,閉着眼睛醒酒:“邵峙行。”
“他找你有事?”宗政茜看着後視鏡裏邵峙行站在麥當勞門口的身影,點評道,“小夥子長得不錯。”
“說要請我吃飯。”邢泱說。
“給冉宵的事賠罪?”宗政茜猜測。
邢泱嗤笑一聲:“沒,嘴比蚌殼還緊。”他摁了摁太陽穴,困得打跌。
汽車平穩地彙入車流,宗政茜說:“軒哥煲了烏雞湯,你回去喝點。”
“呦,今天翻軒哥的牌。”邢泱說,“秦哥怎麽說?”
宗政茜目視前方,面色坦然,“我的床挺大的,只躺兩個人怎麽夠。”
邢泱表情怪異,他說:“我不談戀愛只滾床單,你死活不讓,你這建後宮一周七天翻牌子不重樣,是不是有點雙标。”
“那又怎樣,我是你姐。”宗政茜說。
“你是我媽。”邢泱說。
宗政茜一巴掌拍到邢泱後背,差點把邢泱拍吐,她溫柔小意地說,尾音上挑:“再叫一聲?”
“……姐。”邢泱老老實實縮在副駕駛位置,不敢吱聲。
宗政茜名下有四五套房,分布在北京的郊區和市區,邢泱住着其中一套,剩下的幾套或是空置做倉庫,或是……邢泱想到一個詞,金屋藏漢。
汽車停在宗政茜位于通州區的一套公寓樓下,宗政茜說:“上去吧,莫軒等着呢。”
邢泱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趿拉步子磨磨唧唧往前走,宗政茜鎖好車,跟上邢泱:“年紀輕輕動作這麽慢。”
“軒哥知道你有其他對象嗎?”邢泱憋不住好奇。
宗政茜說:“知道一點兒。”
“行吧。”家長的事情,邢泱管不了也沒法管,他以為自己的思想觀念很開放,殊不知他姐才是走在時代前沿的弄潮兒。
踏進房門,邢泱聞到一股濃香的雞湯味兒。一個皮膚白皙長相文雅、戴金絲邊眼鏡、看上去三十來歲的男人,腰間系着深灰的圍裙,踏出廚房微笑着說:“你好,你就是泱泱吧。”
邢泱不自在地應道:“是的,軒哥好。”
“快換鞋吃飯。”莫軒說,他走過來接過宗政茜換下的大衣,語氣和緩地問:“今天忙嗎?”
“還行。”宗政茜說。
兩人之間充滿家庭氣息的對話弄得邢泱難受極了,他彎腰換上拖鞋,走進客廳坐在沙發上。他環顧四周,房間是新裝修的,巨大的飄窗上擺放着精致嬌貴的蘭花盆栽。
這套屋子邢泱再熟悉不過了,他上大學時住過兩年,後來去翻雲工作室實習搬到順義。邢泱住的時候是簡裝,他懶得養花草,能鋪地毯被褥的地方都鋪上,以滿足他走哪躺哪的喜好。
時隔三年,這套房子重新裝修,煥發生機,花草魚缸、書櫃擺件,溫馨美好,像個真正的家。
“泱泱,過來喝湯。”宗政茜盛一碗雞湯,嘴裏念叨着,“你少點喝酒,王富陽也就在你面前裝腔作勢欺負人,改天我碰到他,好好敲打他一頓。”
“別啊姐。”邢泱站起身,走到餐桌旁捧起盛湯的碗,“王局挺仗義的。”
“只喝湯夠嗎?”莫軒說,“吃點雞肉吧,這兒有個雞腿。”
“不用了謝謝。”邢泱說,“我在外面吃得特別飽。”他敷衍地喝了兩口雞湯,拿起手機點開千浪熱搜榜。
排名第一的是#冉宵捐款希望工程#。
冉宵團隊果然財大氣粗,成熟的話題運作加資本運作,一下午沖上第一名。
邢泱滿意地點頭,手指往下刷,迅速浏覽tag下的粉絲和路人發言,整體輿情穩中向好,以這個趨勢穩定一周的時間,基本成功交付case。
“明天周六,泱泱有什麽安排?”宗政茜問。
“沒安排,在家睡覺。”邢泱說,宗政茜不讓他和人睡覺,他只能自己睡覺了。
“懶死你得了。”宗政茜嫌棄地說。
一條消息滑入邢泱的微信,【行止請求加你為好友】頭像是一棵松樹,一看就是邵峙行的風格。邢泱不自覺地勾了下唇角,欣然通過,邢泱的微信名叫【咣當】,頭像是一只手繪的木魚。他把行止的備注改成邵峙行,然後發送消息【你哪來我的手機號?】
【邵峙行:你名片到處都是,好找。】
【邢泱:好吧,什麽事?】
【邵峙行:明天有空嗎,請你吃飯。】
【邢泱:餐标多少?】
【邵峙行:……】
【邵峙行:康師傅全線産品随便挑。】
【邢泱:[哈士奇白眼.jpg]】
【邵峙行:[小熊貓乞讨.jpg]】
宗政茜夾一塊雞翅放進邢泱碗裏:“和客戶聊這麽開心?”
“不是客戶。”邢泱放下手機,“是邵峙行。”
“剛見完面就聊天,你倆關系那麽好?”宗政茜問,“你不是讨厭記者嗎?你以前最不喜歡陪客戶參加發布會。”
“他還行。”邢泱說,“雖然給我找了不少麻煩,但人不錯。”
“不錯在……?”不怪宗政茜刨根問底,邢泱着實沒幾個同性朋友,一是因為他的性取向,二是邢泱确實不是個做朋友的好人選,他的價值觀并不是那麽的符合社會主流。他眼裏的人分為兩類,能用的和不能用的,他肯定不會和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交朋友,剩下那些能用的人,他秉着一種對待客戶的态度,熱情而有分寸,很難讓人毫無戒備地向他交底。
邢泱夾起雞翅,筷子頓了下,垂着眼睫思考片刻,含糊地說:“就挺不錯的。”他将雞翅塞進嘴巴,咯吱咯吱地啃,臉快要埋進碗裏。
宗政茜笑了,她感到稀奇,十二年前她把邢泱撿回家,丢進浴缸把邢泱從一只黑泥鳅洗刷成白淨的綠眼小狼,拴在身邊養大,就沒見過邢泱這副欲言又止滿腹心緒不知從何說起的表情。
“我吃好了。”邢泱放下碗,拍拍肚皮看向莫軒,誇贊道,“軒哥手藝出衆。”
“過獎了。”莫軒溫和地說,“晚上你們住下吧,我把小卧室收拾出來了。”
宗政茜說:“都行。”
邢泱沒意見,橋底樹下他都躺過,只要在有頂的地方睡覺就行。
洗澡刷牙上床,邢泱歪在床頭刷手機,沒什麽可看的。出于職業習慣,邢泱一般要刷手機到半夜,因為基本所有的大爆料都會選擇這個時間段發,名人們來不及公關,平臺也顧不上撤熱門。
刷了一會兒消息,有點無聊,邢泱鬼使神差點開邵峙行的聊天框,發送消息【睡了嗎?】
等了一會兒,邵峙行的消息姍姍來遲【醞釀中。】
【邢泱:睡着了嗎?】
【邵峙行:你說呢。】
【邢泱:睡着就算了。】
【邵峙行:……你是不是閑瘋了。】
【邢泱:[兔斯基搖晃腦袋..jpg]】
【邵峙行:[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你因為我只是一只小白兔.jpg]】
邢泱把相冊翻了個底朝天,在一堆工作截圖裏艱難地尋找表情包回複邵峙行的消息,他太久不和人線上鬥圖了,存貨稀少。但他有一顆不服輸的心,于是他發了一張[永結同心.jpg]的中老年專用PPT彩色藝術字風格的圖片。
邵峙行沉默良久,回複一句【阿姨好。】
邢泱還沒來得及揚起得意的笑容,千浪彈窗蹦出來【驚爆!劉瑜禾發聲,冉宵半年內出軌多人】。
看到彈窗中冉宵的名字,邢泱呼吸驟停,他直愣愣地盯着手機,差點憋死過去。過了約十幾秒,邢泱回過神,一個字一個字把消息讀了五遍,大腦像被掄圓了的鐵錘夯了一下,嗡嗡嗡響個不停,死活不理解整條消息的含義。
邢泱的房門被敲響,宗政茜的聲音傳來:“泱泱,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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