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和他的關系,大約,算得……

“萬籁和鳴——”他低喃道。“聆音樓裏, 竟出了個能引動萬籁和鳴的弟子麽。”

聆音樓樂室之中陳列的樂器,乃是靈器。

靈器有靈,便是還未形成獨立的意識, 若是感知到合意的樂曲,便會争鳴應和, 這便是萬籁和鳴。

整個修真界中,能引動萬籁和鳴的修士,當然少之又少, 這并不是修為足夠高便能做到的。

聆音樓上下,随手一曲便能引動萬籁和鳴的, 也只有一個聞清觞了。

但九韶聽得出,今日這曲子,并非出自聞清觞之手。

他那性子,可奏不出這樣少年意氣的曲調。

看來聆音樓這兩年收入門下的弟子,出了一個音律之道的天才。

他跳下樹, 衣袍在風中翻卷,火紅灼目。

嘴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九韶眼角那抹飛紅越發潋滟,徑自向樂室走去。

樂室裏外已經聚滿了人, 聽到謝微之和蕭故奏曲的聆音樓弟子, 一時都忘了手中要做的事, 都往這處來了。

人雖多, 卻未曾發出絲毫雜音,只有無數樂器發出的激昂樂聲。

謝微之的手指飛快地撥弄着琴弦, 眉眼低垂,嘴邊含着淺淺笑意。在她身旁,蕭故的琴聲伴着她的節奏, 兩人之間,無須任何交流也能珠聯璧合。

“閑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

“樂匆匆。”

随着最後一句詞落下,曲子接近尾聲,兩人同時停下手,望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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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時候,似乎什麽也不必說,更不必問。

謝微之和蕭故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人生最難得,便是一知己。

圍在樂室周圍的人都還沉浸在方才的曲調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這曲《六州歌頭》,實在是他們平生所聞最驚為天人的一曲!

啪——啪——啪——

不疾不徐的掌聲突兀響起,驚醒了還沉浸在餘韻之中的衆人,引得他們齊齊回過頭去。

人群後,九韶迎着各異的目光,從容走進樂室。

“這不是摘星閣的少主麽?他怎麽在這裏?”

“聽說他和聞長老乃是好友,此番我聆音樓和摘星閣聯姻,他前幾日便來了樓中。”

“真是奇怪,他身為摘星閣少主,不是應該為那位要嫁過來的摘星閣大師姐送嫁麽?”

“誰知道呢。聽說這位少主行事最是随性,性情喜怒不定,做出什麽來也不叫人奇怪。”

周圍相熟的聆音樓弟子忍不住交頭接耳,紛紛偷瞄着九韶的身影。

九韶乃是摘星閣少主,其母便是摘星閣如今的主人,而蘇嫣然正是拜在他母親門下。

這兩人自幼在一處長大,按理說怎麽也有些情分,可九韶對這位大師姐的态度堪稱冷漠。

作為蘇嫣然的師弟,他不從摘星閣陪蘇嫣然出嫁,反而早早來了聆音樓,好似真的要以聞清觞好友身份參加婚宴一般。

不過九韶做了摘星閣少主之後,待人交際,他古怪恣睢的性子便廣為人知,就算摘星閣看着他長大的衆長老,也常常被他氣得拂袖而去。

偏這人于修行上極有天賦,三百餘歲已至化神,如今已是化神中期,比之聞清觞也只差一線。旁的人就算對他的性子有微詞,也只能暗自忍下。

與九韶古怪性情一樣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他那副比之任何女修還要生得美貌妖冶的容貌。

見過藥王谷醫仙木知謠的修士,都為她和九韶,誰才是修真界第一美人猶疑不定。

九韶乃是九尾天狐血脈,九尾天狐天生有魅惑人心的天賦,大抵因為如此,他生得尤其出色。

“我還以為,是聆音樓新收了什麽有天賦的弟子。”九韶緩步走到樂室中,臉上帶着輕笑,容顏冶麗,幾乎叫人不敢直視。

謝微之擡起頭,一剎那與九韶目光交錯而過,心中微微一沉。

她實在沒想到,怎麽不管到什麽地方,好像都能遇上當年舊人。

真不知道是她運氣不好,還是他們運氣太差。

心下輕笑一聲,謝微之面上卻是一派從容。

左右她如今這個模樣,他們也休想認出她來。

蕭故站起身,态度平淡地對上九韶,未曾言語。

九韶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蕭故:“你是哪家的小輩?”

難得有這般微末修為的小輩敢直面他,還不曾露出絲毫慌亂。

“梵天域蕭家,蕭故。”蕭故擡手一揖,不卑不亢。

“蕭家?”九韶負手,在蕭故面前緩緩踱步一周,露出一個灼人的笑。

“怎麽我瞧着,你實在不像蕭家的人。”

蕭故也笑了起來,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在九韶面前,竟然不落絲毫下風:“這世上的事,道友總不能全知道。”

不過金丹修為,只稱化神修為的九韶為道友,而不是前輩。

或是莽撞不知天高地厚,或是心有倚仗自是無畏,九韶覺得,眼前這少年,怎麽也不像是前者。

他未曾因此覺得冒犯,只是用興味的眼光打量着蕭故。

蕭故任他打量,身形不動。

九韶便不免覺得無趣,移開了目光。

他終于注意到默默站在蕭故身邊,微垂着臉的謝微之。

那張臉,實在是熟悉。

熟悉得叫九韶的心開始顫抖,分不清是狂喜還是驚怒。

“她是誰。”九韶盯着謝微之,口中問道。

“舍妹,蕭枚。”蕭故心下忽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身體下意識擺出防禦的姿态。

九韶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上前一步,向着謝微之的側臉,緩緩伸出手去。

他的手被人擋在半空,九韶微有些不悅地側頭,對上蕭故凜冽的雙眼。

“道友自重。”蕭故冷聲道。“離我妹妹,遠點兒。”

出乎所有人意料,九韶竟是并未生氣,看着蕭故道:“我瞧你們,卻不像是兄妹。”

蕭故未曾放松,面上仍然勾着笑,眸中卻無一絲笑意,反問:“不像兄妹,難不成,像道侶?”

不知哪個字惹怒了九韶,他突然沉下臉,仿佛看似萬裏無波的海下,卻醞釀着無數洶湧暗流:“你可知我是誰?”

“摘星閣少主之名,自然聽過。”蕭故答。

“既然知道我是誰,你還敢這麽說話?”九韶鳳眸微眯,溢出一絲殺氣,容色越發叫人不敢直視。

“那堂堂摘星閣少主,是想在聆音樓對我兄妹大開殺戒不成?”謝微之終于開口,擡眸對上九韶雙眼。

九韶收回了手,對着她的臉輕嘆道:“真是像啊…”

謝微之感受到一股靈力在探知她的經脈,他行事果真還是這般恣睢,便是過了兩百多年,也不曾改了分毫。

不經人同意便私自探知他人經脈,在修真界是大忌,九韶這麽做,不過是仗着自己修為高,探知築基修為的修士,根本不會被其發現。

謝微之權作不知,總歸,他也不可能察覺什麽不對。

探過蕭故經脈之後,九韶的臉又冷了下來,在場見了始末的人都不由暗自感嘆,這摘星閣少主,果然是同傳聞中一般無二的喜怒無常。

掃了一眼謝微之的臉,九韶似笑非笑道:“便是我要大開殺戒,你要如何?”

聽他說了這句話,蕭故的臉上也未有露出什麽懼色:“少主盡管試試。”

九韶挑起眉頭:“你可知,我生平,最讨厭旁人在我面前嘴硬。”

最後一個字落下,室內忽地揚起一陣狂風,吹亂衆人衣袍。

鮮紅的的衣角在風中獵獵作響,化神期的靈壓爆發,盡數湧向不過金丹修為的蕭故。

蕭故眼中多了一分鄭重,他沉聲道:“站在我身後。”

謝微之抿唇,冷淡地看向九韶。

狂風中,他烏黑的長發飄揚,眼尾飛紅如血,似乎并不覺得以大欺小有什麽不好。

蕭故從儲物袋中拿出那把毫無靈氣的鐵劍,橫劍于身前,并指按住長劍,擋住襲向他的靈壓。

手中握住青竹杖,謝微之上前一步與蕭故并肩而立。

九韶看見這一幕,牽了牽嘴角,随手一拂袖,紅色的靈力立時席卷向兩人。

在場聆音樓的弟子不由齊齊變了臉色,化神期的九韶,哪怕随意一擊,也不是小小的築基和金丹修士能抵擋的。

難道他真想在聆音樓和摘星閣大喜之前動手殺人?!

當真是個瘋子!

在場衆人不約而同想到。

而在九韶動手的那一刻,他們便不得已退出樂室,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人能擋九韶一招。

九韶對面,謝微之和蕭故面對這一擊,一同擡手,鐵劍和竹枝纏繞上靈力,在片刻後,同時向下斬下。

靈力沖擊,樂室內頓時一片混亂,叫人看不清其中情形。

靈力的餘波散去,聆音樓的建築因為因為布下防禦陣法,倒是沒有坍塌之虞。

謝微之的竹枝,和蕭故手中的鐵劍,都在這一刻化作齑粉,随風而散。

兩個人嘴角都落下一絲血線,脊背卻挺得筆直。

九韶應該沒打算殺人,否則這一擊,不會這樣容易接下。

謝微之心下湧上一股淡淡的厭煩。

若是不想叫他認出,便最好不要動用符陣。

她如今不過築基,修為實在低了些。

“你們倆,倒是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一些。”九韶又笑起來,好像方才動手的人,不是他一樣。

蕭故心裏很不爽,他知道摘星閣九韶是個瘋子,但沒想到有一日會被他瘋到自己頭上。

他當然也看出九韶和謝微之恐怕也有些過往,因此也就更不爽了。

從來沒考慮過拼爹的蕭故,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召喚他老爹來收拾眼前這家夥,讓他知道什麽叫做真以大欺小。

九韶側身,幽深莫測的目光落在謝微之身上,他輕輕笑了起來:“你雖不是她,卻還算有趣。”

也不知他見了你,會是如何反應?

“別叫我失望才是。”九韶呢喃一句,突然又大笑起來,轉過身去。

這場婚宴,真是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

九韶大笑着轉身,竟然就此離開。

在他背後,蕭故猛地吐出一口血。

謝微之一驚,連忙扶住他:“蕭故!”

方才九韶一擊,多數還是落在了蕭故身上,他又有意護着謝微之,免不得受了些傷。

化神修士的一擊,如何是輕易能接下的。

“沒事。”蕭故抹去唇角鮮血。

再給他二十年,這場子他自然會找回來。

這時便有聆音樓的弟子慚愧上前致歉,蕭故未曾與他們為難,九韶不是聆音樓的弟子,他要發瘋,這些最高不過元嬰的聆音樓弟子,怎麽可能攔得住。

聆音樓上下都在為大婚奔忙,蕭故無意将此事鬧大。

別過聆音樓弟子,蕭故帶着謝微之向客院走去。

“你真沒事?”謝微之并不放心。

蕭故從儲物袋摸出小巧的白瓷瓶,倒了顆丹藥吞下:“現在放心了吧?”

“百花玉露丸…”謝微之只需一眼便瞧出了丹藥來歷,心下确實松了一口氣。

百花玉露丸在修真界,算得上療傷聖藥。

蕭故笑笑,将白瓷瓶放在謝微之手中:“剩下的,你收好。”

“我看你時不時要遇上什麽故人,說不準派得上用場。”

謝微之瞥他一眼:“你這話,像是在咒我。”

“不敢不敢。”蕭故又恢複了尋常模樣,“只是看今日那九韶行事,你最好,還是不要叫他認出來。”

“冒昧問一句,你們…是什麽關系?”

蕭故終于還是問出了口。

謝微之有些驚訝地看着他,沒想到他這回竟會主動問起,她這般神情,叫蕭故不自然地幹咳一聲。

“我和他的關系?”謝微之想了想,答道,“若一定要說,大約,算得上仇人。”

“仇人?!”蕭故也露出驚色,“你竟也有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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