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閏生

“格格，該起身了！”少女清脆的嗓音響在耳畔，“格格，可別誤了給王爺福晉請安的時辰。”

是小豔的聲音。英錦迷迷糊糊地想，怎麽會在這裏呢？小豔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她嫁過去第三年上，就配給夫家的管事之子了。說起來小豔剛被買進府時，名字是叫豔梅的，額娘一聽就皺起了眉頭，說只叫小豔罷了，那時英錦還不知道，她的額娘是因為藏了支要命的梅花簪，才聽不得一個“梅”字。

英錦睜開眼，站在床邊捧着衣裳的可不是小豔？還梳着未嫁閨女的發式，清秀的小臉上堆滿擔憂：“格格，可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英錦緩緩坐起來，發覺身子不像失去意識前那般沉重了，口中也沒了苦味，“小豔，今天……是什麽日子？”

“什麽日子？嘻嘻……”小豔竟然笑了，“格格不是念叨了好些天嗎，怎麽一到正日子，倒給忘了呢？今兒是閏二月十二，格格今年，過兩回生辰！”

過兩回生辰！英錦記起來了，那是在乾隆三十年，她虛歲有十六了，離出閣還有一年多，決不是作了人家多年媳婦又被休掉之後！莫非那十多年時光竟是南柯一夢？若是夢境，又怎會那樣真實？想起被夫家扣下的兩兒一女，她肺腑中仍是痛得不能自已。

盡管給人聽來似乎荒誕不經，但英錦願意相信，這是上蒼垂憐，給了她一個糾正自己和親人們命運的機會。乙酉年，閏二月，她在同一年裏過第二回生日，同時開始了第二次人生。她用力攥緊被角，暗暗發誓，這一次，不會允許悲劇重演！

看着主子發愣，小豔出聲提醒道：“格格，先把衣裳穿好吧。”

英錦被她喚回了神，嘴角扯出一點微笑，點了點頭，乖乖地讓她和另一個貼身丫鬟小慧服侍着穿衣、洗漱、梳頭。對着梳妝鏡，看見鏡中自己的容顏，英錦不由得想到了白吟霜，那個她沒見着最後一面、也沒有任何印象的四妹，聽說比她們三姊妹都更像額娘，不知是什麽模樣，此時又在哪裏賣唱？

全身上下都拾掇齊整了，英錦便被嬷嬷丫鬟們擁着去上房給父母請安。路上她遇上了兩個妹妹——二格格是乾隆十九年立秋那日生的，比英錦小四歲，因秋為旻天，就随了大姐的“英”字取名英旻；三格格比二格格還小兩歲，卻是碩親王在書房翻着書為三女兒想閨名時，自書中掉出一片芸草書簽，索性取了英芸的。姊妹三人向來親密，彼此見過禮，英旻和英芸就開始打趣姐姐纏着父母要多過一次生日的事了。妹妹們說的話，都和前世一樣，英錦同尚是小女孩的她們走在一起，心中悲喜莫名，兩個小的也覺出姐姐有點心事，安靜下來不再說話了。

三位格格結伴來到上房門口，只見碩親王正問皓祯功課，福晉雪如滿懷柔情地注視着他們父子，站在一旁的側福晉翩翩并皓祥仿佛是兩個外人。前世英錦把這司空見慣的場景看作理所當然，但在如今知曉了換子真相的她看來，有些不是滋味——皓祥才是阿瑪的兒子，才是她的弟弟啊！一時又想額娘好不糊塗，當初只要把皓祥從小抱過來就是了，小孩子只要待他好，不怕養不親，何必從外面弄個假的來呢？然而這會子也不容她多想，下人已通報了她和妹妹們的到來，她只能領着英旻和英芸進屋，向碩親王與福晉請安。

接受了女兒們的問安，雪如就讓翩翩退下了，全府都知道福晉不愛看側福晉在眼前晃，從不讓她在跟前立規矩的。看皓祥跟着生母向外走，英錦猶豫着喚道：“祥兄弟……”

“大姐姐……有事？”皓祥停下腳步，轉過頭奇怪地打量這位長姐。往常英錦極少和他說話，姐弟并不親近。

“你……沒事，你快回去用了早飯吧，上書房可別遲了。”英錦想關心關心這個庶弟，但以前從未關心過他，倒不知說什麽好了，只擠出這麽一句，聽來像是廢話。皓祥聽了，低頭說了聲和蚊子哼哼差不離的“是”，便跟着翩翩走了。

雪如怪怪地看了長女一眼，随即命人擺上一家人的早飯來，和丈夫、兒女們用過。等碩親王出門辦差、皓祯由小太監小寇子伺候着去了書房聽先生授課，她才對英錦嗔道：“皓祥不喜讀書，連你阿瑪說他也不聽，你又多什麽嘴呢！”

英錦看看兩個妹妹，小聲說：“好歹……也是咱們王府的子弟。”

“你……小孩子家不懂。”雪如的視線從女兒臉上轉到門外。

不懂什麽呢？不懂皓祥越不上進，越襯得皓祯出色嗎？這英錦懂得。可是，不管額娘怎麽想，她還是打算試試和皓祥搞好關系，影響一下他的性情，如果将來她無法阻止額娘當衆認下白吟霜，能讓皓祥不去宮裏告狀，也算有補救的餘地啊！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還真不清楚，清人過不過閏生日，随便寫了一筆，各位多包涵。貌似乾隆三十年（1765）閏二月十二，陽歷是4月1日X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