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騎士與刺客

“亞瑟又長高啦。”老巴德笑呵呵地誇着肩上的男孩。

男孩聞言挺起小小的胸膛：“那當然，我每天都吃五頓飯呢。”

“真的啊，亞瑟真厲害……”

“村裏的叔叔們也誇我呢。”

一老一小兩個人越走越遠，藍薇薇默默地跟在後面：“他居然真的一個人吃下了一頭羊……一頭羊……整整一頭羊……”

名叫亞瑟的男孩果然是索恩家族的成員，據老巴德介紹，亞瑟是族長莫裏斯的孫子，不出意外的話，估計就是聖女小隊的刺客了。這個小正太有十歲嗎？亞瑟看起來瘦瘦小小的，雖然長相可愛，但明顯是個未成年啊。

藍薇薇扯了扯泰勒的袖子：“咱們真的要帶上那個小男孩？不太好吧。”

泰勒瞥了藍薇薇一眼，少女在千鈞一發之際被亞瑟救了起來，落到地上時雙腳還是軟的。她手背上似乎留下了擦傷，泰勒輕咳了一聲：“你沒事吧？”

“诶？”藍薇薇眨巴着眼睛愣住了。

蠢女人一副天塌地陷的驚詫表情，有那麽誇張嗎？我又不是關心你，我就是随便問問！

泰勒瞬間開啓高冷模式：“你是說亞瑟？帶上他有什麽問題？”

“等等，你剛剛是在關心我吧？”

泰勒的臉上寫滿不耐：“你聽錯了。”

“可是你耳朵紅了诶。”

少年下意識地想去摸自己的耳朵，又硬生生忍住了，他擺出一張“本公主怎麽會這麽不高貴冷豔”的臉：“你看錯了。”

藍薇薇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泰勒：“啧啧，明明就是關心我嘛，安啦，就是手上破了點皮。居然還會害羞，泰勒，我發現你好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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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藍薇薇揚起的手背，果然只是破了點皮。他故作淡定地扭過頭：“随便你怎麽說，我只是履行作為主君的職責，如果你還想平安回家的話，以後就不要做那麽危險的事。”

藍薇薇犯蠢不是一兩次，她也知道自己是個戰五渣：“知道啦，我在運動方面确實是個廢柴來的。再說啦，我知道你是出于上司的身份，我還沒自戀到覺得你喜歡我。”

泰勒心頭一跳，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藍薇薇納悶：“泰勒，你怎麽又臉紅啦？”

“別……別廢話了，那兩個人都走遠了！”

“真的，咱們到底要往哪走？”

藍薇薇很快轉移了注意力，泰勒暗暗舒了口氣。我的臉為什麽會紅呢？一定是因為太陽太大了！

經過三百年的發展，索恩家族的聚居地已經是很大一片的村落了。這個村子沒有名字，就被人喚作索恩村，除了姓索恩的，其實還有不少隐居在此的家庭。村長一職世世代代由傑森。索恩的直系子孫擔任，傳到現在，已經是第七代了。

老村長莫裏斯顫巍巍地将泰勒和藍薇薇迎進內室，泰勒掏出一只鑲嵌着火焰鳶尾花的火漆印章，莫裏斯立刻跪在了地上：“我還記得您……”老人的聲音低沉又嘶啞，“神谕顯現的那一天，卡宴城飛來了傳遞訊息的火鶴，您，果然……”

泰勒将莫裏斯扶了起來：“摩爾神在上，它是至高的，我們只需聆聽。”這是神官祭祀摩爾神的祝經，寓意信徒對主神的絕對服從。

莫裏斯嘆息：“您願意這樣想，是您的虔誠。”他将目光移向藍薇薇，“這位就是異界的勇士了嗎？”

藍薇薇腼腆地笑了笑：“您好，我叫藍薇薇。”

老人的神情慈和安詳：“感謝您的無私和慈悲，索恩家族避世至今，從不輕易與山外的世界發生糾葛，但搗毀深淵祭壇是祖先的壯舉，也是我們不能舍棄的職責。”他輕輕拉了拉系在橫梁上的鈴铛，“亞瑟，進來吧。”

亞瑟應該是一直等在門外，他像一枚小小的炮彈一樣沖到了爺爺懷裏：“爺爺，您叫我。”

“亞瑟，看着殿下。”莫裏斯示意亞瑟面向泰勒跪下，“這是你的君主，你需向他效忠。”

亞瑟神情懵懂，不過他一向是個乖巧的孩子：“唔……我向您效忠，殿下。”

“你的忠誠我已知曉，請站起來吧，我的守護者。你将成為一名英勇的刺客，就像你的先祖那樣，劈裂黑暗，重現光明。”泰勒的神情竟然十分溫柔，他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我是泰勒，未來的路會很崎岖，希望你不要害怕。”

“我不怕。”亞瑟驕傲地拍着胸脯，“我很厲害的，不過……”

“不過什麽？”

“我是要和你們一起去山外面嗎？”

“是的。”

“那……”男孩破天荒地現出一點扭捏來，“那我能不能每天都吃五頓飯呢？巴德爺爺說，山外面都只吃三頓飯……”

“噗。”藍薇薇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衆人的笑聲中，亞瑟茫然又不知所措地摸着後腦勺，莫裏斯将孫子抱在懷裏：“殿下，請原諒亞瑟的冒昧，他還太小。”

泰勒莞爾：“我并未感到被冒犯了，相反，亞瑟是個可愛的孩子。只是，如您所說，他還太小，這種艱巨的任務交給他，合适嗎？”

莫裏斯無奈地笑了笑：“亞瑟的父親，我的獨子杜威，在亞瑟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已垂垂老去，索恩家身具傑森之血的人，只剩亞瑟一人。您無需擔心，亞瑟雖然年幼，但他天賦極佳，身手十分優秀。”

亞瑟配合地點頭：“真的真的，我身手很好的，村裏的叔叔們都打不過我。”

男孩金發綠眼，燦爛的笑容簡直要萌瞎藍薇薇的狗眼。就算是個一天吃五頓飯的大胃王又有什麽關系，只要萌就夠啦。

藍薇薇将亞瑟抱了個滿懷：“亞瑟，跟着姐姐闖蕩世界吧！”

“好的，姐姐，那個姐姐也和我們是一起的嗎？”

藍薇薇扭頭：“……你是說哪個姐姐？”

亞瑟認真地點頭：“嗯，唔，泰勒姐姐？”

泰勒蹲下。身，笑眯眯地說道：“泰勒是哥哥，不是姐姐。”

亞瑟瞪大眼睛：“可是泰勒好漂亮，真的不是姐姐嗎？”

“真的不是哦。”泰勒心情很好地摸着亞瑟的頭，“難道我比薇薇姐姐更像姐姐嗎？”

亞瑟湊到泰勒耳邊小小聲：“雖然薇薇姐姐請我吃了一只烤羊，但我是個誠實的孩子，泰勒比薇薇姐姐更像姐姐，真的。”

媽蛋！不要以為我沒聽到好嗎？什麽叫比薇薇姐姐更像姐姐？泰勒，你那種“一個女人還沒有本公主漂亮”的表情是幾個意思！比女人漂亮你很光榮嗎？雖然還沒個男人漂亮我也該感到羞恥……天國的媽媽，這幫人太讨厭了！太讨厭了！

雲層從東面移到中天，下午兩三點的暖陽被緩緩遮住，在地面上留下一片陰影。藍薇薇和亞瑟坐在樹下，小男孩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和村裏每一個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哥哥姐姐依依不舍地擁抱後，新鮮出爐的刺客大人要踏上勇鬥黑暗勢力的征程了。

或許是乖巧可愛的原因，小家夥在村裏基本是集萬千寵愛與一身。村民們熱淚盈眶地拉着亞瑟的手殷殷囑咐：“亞瑟啊，在外面要小心啊，山外的人都很狡猾的，而且……而且你可能會吃不飽啊……嗚嗚嗚……”

亞瑟一臉從容：“不會的，泰勒答應我每天可以吃五頓飯！”

“他可真是個好人啊……”村民們交口稱贊。

你們就是靠是否允許每天吃五頓飯來斷定一個人是不是好人的嗎？

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大嬸雙手扶住亞瑟的肩膀：“亞瑟，好好加油，争取帶個媳婦回來，大家都等着你！”

“啥？”藍薇薇徹底僵住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

“亞瑟，我看好你！”

“亞瑟，一定要帶個漂亮的媳婦回來啊。”

“加油，孩子。”

……

你們這群禽獸！他才九歲好嗎！

藍薇薇顫抖着握住亞瑟的手：“亞瑟，別聽……”

“你會幫我的吧，薇薇姐姐。”男孩燦爛一笑，“我想之前想帶個像泰勒那樣的姐姐回來，可惜是我弄錯了，那就帶個像薇薇姐姐一樣的回來吧。”

這種微妙的被嫌棄的感覺……重點是當事人根本不覺得他傷害了你，依然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豈可修！正太萌萌光波，我抵抗不住啊！

“嗯，姐姐會幫你的……”

九歲算什麽，只要是亞瑟說的，九十歲姐姐也給你弄回來！

外面的嘈雜聲從窗隙傳了進來，莫裏斯苦笑：“村裏的人就是這樣呢，雖然很吵，但都是些好家夥。”他蹒跚地走到泰勒面前，“殿下，您就要離開了，我沒有什麽寶貴的東西相贈，但請您一定要記住一句話。”

他神情凝重，泰勒不由肅然起來：“請講。”

“這是從三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只有每一代的索恩族長才知道。”老人的目光漸漸變得悠遠，“傑森去世前，叮囑他的兒子赫伯一定要将這句話記下來，傳給每一個刺客血脈的繼承人。如果哪一天，聖女大人再一次找到索恩，那麽，就将這句話告訴他。”

他轉過頭，深深凝視着泰勒：“請千萬小心，那個從天而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