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我被安置在後院一個單獨的小閣內,與衆多倌人的房間隔地甚遠,倒也落個清淨。嬌娘撥了兩個伶俐的丫頭過來候着,圓臉的那個叫小小,細尖聲音的那個叫彤杉。兩個丫頭手腳倒是麻利,嬌娘應該是特意吩咐過的,除了作息的事情外倒也不多話。
我住的小閣算不上大,布置倒沒有落俗,清清淡淡地一張書桌臨在窗下,放着文房四寶,一個玉貔貅的鎮紙看上去也不像便宜貨,桌上一盆雅致的蘭草。一旁的會客桌邊的牆上懸了副字墨,龍飛鳳舞地寫着兩字“奇瑰”,落的名是“逍遙不歸人”,不知是哪位名人騷客在此處盡歡後寫下的。閣內沒有熏香,自然而然飄出一股淡淡的茶墨之香。
當夜,小小端了熱水了服侍我洗漱完了就自行退了出去。
我坐在書桌旁,望着窗外。
不多時,竟下起雨來。
我忍着酸疼,卻無力站起來移到床上去。
突然有人叩門,嬌娘的聲音在外面想起:“姑娘,睡了嗎?”
知我沒法答應,叫門外的看守開了門鎖,自行進來了。
“姑娘果然沒睡。”她笑着走進來,身穿花紅錦簇的緞子,頭帶珠花細钿,仔細看了看我,又道:“聽聞姑娘身子骨弱,我聽得外面落雨便過來看看,果然姑娘臉色不是很好。可要叫大夫來看看?”
我微一沉吟,順手提起筆來,就着桌上的紙張寫着:“不用。”
嬌娘也不勉強,站在我旁邊,一時三刻也不忙走的樣子:“姑娘可有給自己起個花名?登臺亮相總該有個頭臉不是。”
見我不語,嬌娘體貼地道:“姑娘要不是棄,我幫姑娘撚個字如何?……就叫浣塵可好?正好合了姑娘身上落塵不沾的姿态。”
叫什麽名字我是無所謂,當下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又提筆寫道:“我想再去看看正廳。”
“可是為了登臺的事?”嬌娘問道。
我點點頭。
嬌娘笑道:“這個好辦,等明兒散了場子,我領姑娘去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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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穿來一個有點低沉的女聲:“媽媽,你快去前廳看看,宛兒姑娘又鬧性子了。”
“好,就來。”嬌娘應了一聲,回過來對我說:“姑娘早點歇着,我叫人來伺候姑娘更衣。”
嬌娘說着離開了,須臾片刻,丫頭小小又進了房間來,把我弄上床去,又自行退了出去。
次日,嬌娘果然帶我又去看了正廳,我細細看了正廳的布局,心裏覺得計劃可行,也沒再多做逗留又回了小閣,虧得嬌娘昨晚一夜忙碌,今早還陪我逛了半晌。她把我送回小閣,丢下一句“晚來再來看看姑娘”,吩咐了看守小心看着,就自行回去補睡眠去了。
我踱到書桌前,把适才看到的布局畫了個大體,仔細琢磨了半天,又把草圖揉了仍掉,另行畫了張示意圖。
用過午膳,小憩了片刻,就聽得門鎖打開的聲音,嬌娘言笑淺淺地走進來,說:“姑娘今早看過正廳,現在可是有什麽吩咐?是想要樂師伴舞,還是裁衣什物?”
我拉着嬌娘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下:“想改動一下正廳。”
嬌娘吃了一小驚:“這是為何?”
我提筆寫下:“尋常出場難奪人心,但求出奇制勝。”
嬌娘微一沉吟:“可否問下姑娘到底是何打算?”
我心知她有此問,就把上午畫好的草圖拿出來,就着圖寫字解說。
看我寫完,嬌娘扶掌,嘆道:“膽大妄為,卻也只有姑娘有這般八寶心思。”停了停又說:“如此,請工匠來稍加變動就是,倒也沒什麽麻煩,今日的堂子快開了,明日我就給姑娘請去。”
我點點頭,又寫下:“我想在一旁打點着。”
嬌娘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如何能合姑娘的心意。”
我一笑,心裏安心了五分。
隔日上午,工匠真的來了。嬌娘把正廳的小厮丫頭老媽子都清了出去,我指點着工匠做了幾處小改動,嬌娘抱着手在一旁看着。
乒乒砰砰好一陣。
側門內突然冒出個人來,半散着頭發,睡眼惺忪,一進來就嚷着:“一大早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合着覺得本姑奶奶好欺負不是!”
後面緊跟着進來了個楞生生的黃毛丫頭,急急跟着:“宛兒姑娘,這是媽媽吩咐的,您就別計較了,忍一忍吧……”的
先前進來的姑娘怒沖沖地走進來,待看清人,不由地心神一蕩:游絲牽惹桃花片,珠簾掩映芙蓉面。好一枝繁花落風塵啊!該是那個當紅的花魁杜宛兒吧。的
杜宛兒一路沖撞過來,一雙美目四周環視,最後落在我身上,鼻子裏哼了一聲:“這就是被安在小簇閣的新來倌人?還沒見光,場面都是挺大啊!”
嬌娘斥道:“宛兒,怎麽還這麽沒規沒矩的。”
那個杜宛兒到是要給嬌娘幾分薄面,道:“不是我沒規矩,是媽媽你忒是偏心,一個無名貨色至于如此大動幹戈嗎!”說着,挑釁地看着我。
我暗嘆息一聲,原來是個怕被奪了風頭的粉頭,空長了副好皮囊,腦子似乎不太靈光,太過招搖,惹是生非。
嬌娘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這裏哪有你撒潑的地兒!快回房去!”
那個杜宛兒冷不丁碰了一鼻子灰,讪讪不是滋味,怨毒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回了後院。
然後一直無話,無非是些選曲挑衣的瑣事。
這日傍晚,嬌娘推門而入,看到我的裝扮啧啧稱贊:“只有姑娘能穿出這幾分仙氣來。”
停了停又笑道:“姑娘可也算費盡了心思,今晚嬌娘就一觀姑娘如何震驚四座。”
我冷着臉,微微點了點頭。嬌娘甚喜,喚來小小杉彤,領了我去了前廳後堂。
後堂裏除了我之外還有四五個姑娘,有的緊張,有的黯然。我随意挑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旁邊一個黃羅紗落蝶髻的姑娘有些猶豫,有點局促地主動向我說話:“我叫吹合,姑娘如何稱呼?”
我指了指嗓子,又擺了擺手,示意我說不出話來。她看我的眼神頓時有幾分同情,伸手過來想牽我的手,口裏道:“也是個苦命的人。”手還沒伸到,一旁的小小冷着臉一巴掌把她的手格開。我看着她,微微苦笑着搖搖頭。幾個姑娘一陣私語,再也沒人敢來和我說話。
前面絲竹之聲一停,片刻後就聽地嬌娘的聲音:“今兒個我這問芳園生意格外的好,在此先多謝各位爺捧場。”底下一片哄笑,有人高聲說:“可不是!為訂了好位置,爺我可沒少砸銀子!”
嬌娘又道:“那是各位爺厚愛,不然嬌娘如今這場子也沒這麽大架子不是。”底下又是一陣七嘴八舌。
嬌娘停了停,接着道:“各位爺今兒個到底奔個什麽,嬌娘我也不用再多說。我們問芳園每次新人出場子都是同樣的規矩,姑娘自然會使出自己渾身本事來,各位爺各按喜好,有心裏中意的不妨大方點,姑娘的頭場得的銀子都是自己的,嬌娘我不收分毫,爺現在投的一分好,都是實實在在落在佳人身上。像現在當紅的百靈姑娘對當日頭場為她下銀子的廣爺就一直念着情分在。今兒開場子的姑娘不多,一共六位,各各水靈,一等一的姿色,各位爺等會可千萬別手軟啊。”語畢,底下一片叫好之聲。
“嬌娘也不在這礙眼了,首先是琅珠姑娘。”
堂中一個十六七的少女聞言站了起來,臉色有點蒼白,一咬牙,走了出去。外面又是一片哄笑調戲之聲。
不一會兒,穿來莺吼婉轉之聲,這個琅珠天生一副百靈嗓子,一段曲子直唱地繞梁三日,婉轉千回。
一曲唱完,好一陣競價之聲。最後琅珠被一個不太年輕的聲音以八百兩的銀子買走,算是個不錯的價錢。然後琅珠就再也沒有回後堂來。
我心裏不由得嘆了口氣,不知道嬌娘從哪裏弄來這麽多無辜姑娘,意在掩飾我的身份。
幾個姑娘一個接着一個出去了,再也沒回來。最後一個出去後,嬌娘笑嘻嘻地出現在門口:“我領姑娘去準備着吧。”我點點頭,站了起來。
嬌娘領我從後堂上了二樓,從後面的回廊走過半圈,推開一個雅間的門,道:“看,專門給姑娘空着的。”我點點頭,走了進去。
這個視角正好正對前方的紅漆木臺,臺上一個水波連紋廣袖的女子輕歌曼舞,身姿曼妙,輕盈優美。臺下的人直看地點頭稱贊。的
嬌娘道:“姑娘稍等片刻,嬌娘去給姑娘操辦。”我點點頭,她便出了雅間,留了小小杉彤在雅間外候着。
我走到雅間簾子旁邊,伸手把欄杆上挂着的一個小鋼鈎取下來,鈎在自己背後腰帶上一個小小的扣環上。小鈎連着一段鋼絲,挂在從這個雅間頂到高臺一處的另一段鋼絲上。這是前幾日我吩咐工匠打孔纏繞固定的,鋼絲不細,但是在很高的地方,晚上亮燈的時候也不會引人注意。因為要懸一個人,我怕雅間上的木質材料受不起,所以在廳內的靠門這邊的兩根飛鳳擎天柱上穿了兩個孔,分別穿了截更粗些的鋼絲,也順過來纏在雅間上,和原本那條絞一起。我看了看門外,确定那兩個丫頭正守在門口。輕輕走到雅間的盆栽下,翻出一把鋼絲鉗來,這是指點工匠做工的時候悄悄藏下的。
底下的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地競價,看來這個叫菩瓢兒的姑娘今晚很是受歡迎。
我把鋼絲鉗伸出簾子外,一狠心,剪斷了聯在左邊柱子上的鋼絲。做好準備,我收回鉗子,再次藏好。
做好這一切,我長籲了口氣,整了一下衣冠,站在簾子後看下面的陣勢。
你來我往半天,臺上的菩瓢兒得了個今晚最高價,被一個油頭大耳卻衣着顯貴的中年男子競得。
嬌娘又笑着出現在臺上:“爺們今晚可是盡興?已經出了五位姑娘。”
底下一人高聲道:“別那麽多過場了,爺我們等的就是最後這個壓軸的。”四周一片笑而附和之聲。
嬌娘媚然一笑:“這個自然,我們這次這個浣塵姑娘不比旁人,爺們等會別挖空了家底就行。”
底下哄然叫好。
嬌娘抿嘴一笑,似有似無地向我這邊看了一眼。“啪啪啪”她連拍了三下手。
四周燈火俱滅,一時衆人無法适應突如其來的黑暗,不少人已然叫開:“怎麽回事!玩什麽玄虛。”
我撥開簾子,再次确認小鈎鈎好,扶着兩邊牆猿站在雅間的欄杆上。
四周一開始很是喧嘩,到後來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着。
沙棰一聲響,黑暗中,陡然亮起藍熒熒的光芒,衆人驚呼間猛然發現後方高處站着一個女子,層層疊疊白紗難掩瘦削的身材,一片藍瑩墨黑之間仿佛發着微白的光芒。待衆人還在目瞪口呆之際,一聲巨大的撥铉之聲好似裂帛,沙錘緊密的響了起來。高處女子突然飄然而下,仙女下凡,不過而而,白紗飄然,仿佛有暗香微過,一時如癡如醉。
但見那女子穿堂而過,施施然從頭頂翩遷飄去,輕輕巧巧落在高臺上。突然燈火大明,絲竹鼓樂之聲驟起。臺上素白一身的女子慢慢轉身。四座一片抽氣之聲。的
好象有一點異樣的聲音,正在懷疑自己聽錯了,卻聽地那異樣的聲音越來越大。不少人變了臉色回頭望去,不知怎的,為什麽進口右邊的那根擎天柱開始出現裂縫,而且裂縫已然越來越大。不知誰大吼了一句:“糟了!要蹋!”
柱子應聲而倒,連帶着四面二樓的雅間和屋頂一起癱了下來。一瞬間,塵土飛揚,驚叫聲此起彼伏,衆人抱頭逃竄,場面混亂無邊。
我看着樓頂上破開的巨大窟窿微微苦笑:剛來時就發現這個正廳設計很有問題,一味追求寬大奢華,這麽半個足球場大的正廳只有四只擎天柱作為受力支撐,已經是明顯的不合理,卻還強行在兩旁二樓設了雅間,把四面牆的受力作用給撤了去。由于為了方便觀看,雅間只設在一方,門口那兩支柱子受力更比高臺兩邊多。偏生這柱子只有下方用的是白玉石打造的幫襯,上面就是原木而已。
我是學物理的,還很不幸是在物理學院唯一一個工科專業,結構力學早就修過,請工匠鑽孔的時候特意鑽的是柱子的弱力點,穿過鋼絲後饒在雅間的上梁更是一個杠杆滾軸原理,加重橫向牽扯力。為防嬌娘起疑,故意扯了兩根,後來又剪開左邊的一根,正是因為好象右邊的柱子有點受潮的跡象,會比左邊的脆弱。
我一個活人的重量加上杠杆原理的作用,扯壞了一根受力支柱,正廳塌了一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片混亂之中看見嬌娘有點慘白的臉色,我嘆了口氣,這問芳園一時半會兒是無法正常開張做生意了,緩兵之計倒是生效了,這接下來的事情還是要好好合計一番,早日逃回去才是上上之策。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大家對此文的番外都不感冒呢?
某君一密友,半夜三更被某君拖起來看文,就是千湄那篇番外,後曰:"善哉善哉,此女甚妙,許與飛白無差矣."說罷倒頭夢周公.某君聞之甚為感慨....
眼看章鳥,不禁又開始碎碎念:每天榨幹了一樣放在屏幕前揮爪子,怎麽還不來長評,怎麽還不來長評....
會盡力保持一日一更,不過只是盡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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