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麗妃

李墨含将風天澗扶回他的住處。

俯下身查看風天澗的傷勢，箭從斜上方射入，穿透小腿。

李墨含左手把住風天澗的小腿，右手握住箭柄，“噌”，箭已拔出。

動作沉穩，迅速，老練，“他還真是經驗豐富。”風天澗心想。不由得想起當初玉兒為他拔箭的情景，不覺得揚起一絲微笑。

李墨含沒有看錯吧，風天澗這個時候真的是在笑。

他沒有為風天澗包紮傷口，而是望着手中的箭發呆。這箭上沒有毒，風天澗的傷口也不像是中毒的樣子。這是怎麽回事呢？據李墨含所知，東離國蛛網陣的箭上都是淬過劇毒的，解藥向來都是很難找到的。只要被蛛網陣的箭射中，不管哪裏，都是九死一生的。

風天澗沒有絲毫中毒的現象，難道，今天的蛛網陣，箭上沒有毒？

蛛網陣自開創百年來，就沒有過無毒的時候。

難道這一次龍傲是特殊的？

看到李墨含拿着那支箭沉思，風天澗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這箭上不可能沒有毒的。”風天澗十分肯定的說道，“蛛網陣就是以陣、箭、毒成名的，龍傲怎麽可能不在箭上淬毒？這是蛛網陣的規矩，龍傲是不可能打破的。”

“那這是什麽毒呢？”李墨含在搜索着記憶。

風天澗繼續說道，“據我所知，東離國有一種新研制的毒藥，名為無知散，這種毒，中毒者一個月內沒有絲毫中毒的現象，如果一個月內不服解藥，一個月後就會毒發，神仙難醫。”這是他從吳夢非那裏聽來的。

看到這種情況，風天澗的心中已經有數，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這箭上的毒應該就是無知散。

龍傲用無知散的心思很明顯，在東離國，風天澗不會毒發，也沒有任何中毒的現象。一個月後，他回到南平毒發，東離就可以脫離嫌疑。

沒想到龍傲的心思居然這麽重。不愧是龍劍的兒子，恐怕龍傲也是心懷天下，意圖霸業吧！

“你說這箭上的毒是無知散？”李墨含問。

“應該就是。”風天澗點了點頭，十分肯定。

既然他識得這種毒，也應該知道去如何找解藥。就算他無法找到解藥，李墨含也無法幫他。而且，李墨含覺得自己未必會想幫他。

想到這裏，李墨含不再說什麽，轉身準備離開。

“為什麽救我？”聲音很輕，很小，李墨含卻還是聽到了。

李墨含停住腳步，背對着風天澗，沒有回頭，慢慢地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我看到了玉兒眼裏的擔憂，她不想讓你死在那裏。”

說完，李墨含離開了。風天澗不知道李墨含的表情是怎樣的。

雖然李墨含不願意接受，但他可以确定，玉兒眼裏的擔憂是真心的。

如果玉兒不希望風天澗死，那麽他就只有把風天澗從陣中救出。

李墨含離開了，他留下的話卻讓風天澗心思翻湧，玉兒會為他擔心嗎？她不希望自己受傷嗎？這意味着什麽呢？

玉兒離開她時，是呆滞的，癡傻的，他記得在院中瞥到的玉兒的眼神，那是複雜的、充滿靈性的，那是不應該屬于一個癡呆的人的。

玉兒眼裏的擔憂，什麽意思？意味着什麽嗎？玉兒認得他了，或者說他的玉兒已經恢複正常了嗎？

玉兒恢複正常，是什麽時候呢？

是夢非帶着她來找鬼醫，鬼醫将她醫好的嗎？還是……

還是玉兒根本就沒有瘋，一直都是在騙他，目的就是為了逃離他。

風天澗記起，他一步一叩到達雲間寺，當時，他的身體處于虛脫的邊緣，拜完菩薩後，他扶着門勉強支撐着身體，眼前的一切漸漸昏暗起來。他還記得吳夢非抱着玉兒就在門口。

“他會好起來嗎？”當時風天澗這樣問。

他記得吳夢非看着玉兒，低聲問道：“玉兒，你看見了嗎，他為了你一步一叩上了雲間寺，玉兒，你不認得他嗎？”

玉兒沒有回答。

他等來的還是那句“你，是誰？”

然後，風天澗只感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在他倒下之前，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見了玉兒的眼裏閃過一絲擔憂與無奈的愧色，然後，他就昏了過去。

醒來時，他已經回到了含香別院，面對的還是癡癡呆呆的玉兒。他以為，那一個眼神，也許是他昏迷時的錯覺。

如果玉兒真的一直是在騙他……

一想到這裏，風天澗的心竟像是刀剜一樣，如果真的是這樣，他會對玉兒做些什麽呢？他不敢去想。

不管怎麽樣，玉兒，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風天澗想得出神，并沒有注意早已有人進來了。

龍傲也在奇怪，風天澗到底在想些什麽居然可以想得如此入神，他的人已經進來這麽久了，風天澗居然沒有絲毫的察覺，龍傲不敢相信，以他這樣的警覺性，又怎麽可能在戰場保全自己，而他居然能将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龍傲的身後跟着四個宮女，奇怪的是，這四個宮女，都戴着黑色的面紗。

“王爺！”這麽久，風天澗都沒有注意到他，沒辦法，龍傲只好提醒他。

“龍皇？怎麽會是你？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風天澗沒想到龍傲這個時候會來看他。

“朕聽說，王爺去過柳苑，而且，受傷了。”龍傲擺明來意。

風天澗卻不懂龍傲的心思，這事，他本可以裝做不知道，也可以推得一幹二淨。

“一點小傷，不妨事，有勞龍皇費心了，專程而來，風某實不敢當。”

“王爺說哪裏話，你是我東離國的貴客，朕怎會讓王爺受到傷害？而且，王爺身上的也不是一點小傷，現在，王爺已經身中劇毒。”

“身中劇毒？龍皇在跟風某開玩笑吧！在下怎麽沒有覺察呢？”風天澗覺得裝傻，探一探龍傲的用意。

“王爺所中的，是我東離國的劇毒無知散，一個月後才會毒發。那時無藥可解。這是無知散的解藥，請王爺服下吧！”龍傲将一粒黑色藥丸送到風天澗的手裏。

他是來給自己送解藥的？這是風天澗所沒有想到的。既然他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又何須大費周張的動用蛛網陣呢？

風天澗決不認為，龍傲只是單純地來讓他招選驸馬而已。

“王爺不相信嗎？”看到風天澗的一絲遲疑，龍傲以為他在懷疑自己。

“不是，當然不是，龍皇多心了。風某謝過龍皇！”

風天澗接過藥丸吃了下去。

這個就是無知散的解藥，風天澗很篤定，沒有絲毫的懷疑。雖然他說不出任何理由，但他相信龍傲沒有必要再騙他。

“王爺！”龍傲繼續說道，不卑不亢，“紅玉公主确實住在柳苑，朕在那裏布下蛛網陣，是因為紅玉不希望被外人打擾，只是為了保護紅玉而已，并沒有要傷到任何人的意思。今夜，無意中傷到了王爺，還望王爺恕罪。不過，王爺您也應該知道，近百年來，你還是第一個進得陣來，今後還會活着的人。如果王爺下次再闖蛛網陣，龍某無法擔保王爺是否還會全身而退。如果王爺真的想見紅玉，我可以轉告她。如果她想見王爺，自然沒有人會攔着。而且，在選夫大會上，王爺自會和紅玉相見，又何必硬闖蛛網陣呢？”

“你是說玉兒不想見我？”

“她不想見任何人。”

“那麽……龍皇……”雖然不一定能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風天澗卻還是止不住要問，“你是什麽時候遇到玉兒的？”

“大約十天前吧！”龍傲謹慎地答道。

“那麽……你見到她的時候……她是什麽樣子……”

風天澗注視着龍傲，不想放過他的任何變化。

“這個……”龍傲沒有回答，他清楚風天澗眼中的期待，他在期待着什麽呢？玉兒是什麽樣子？什麽意思呢，玉兒是什麽樣子難道他不知道嗎？還是……

還是，有一些什麽事，是他所不知道的。

風天澗越是期待，龍傲就更加不會給他答案。

“這個……等你見到玉兒的時候，就自然明了了。時候不早了，王爺還是早些歇息吧。”

龍傲帶着侍女離開了。

來到柳苑前，龍傲揭下其中一個宮女的面紗。

那個宮女，是玉兒。

“他已經吃下解藥，你已經看到了。”龍傲雲淡風輕地說着。

“是的，我看到了。”玉兒說得冷淡，內心卻在不停地顫抖。

她，始終還是無法平心靜氣地面對風天澗。

“你和他之間，還有什麽事，是我所不知道的嗎？”龍傲的話語中居然透着一股霸道的威嚴。

“在離開他之前，我一直都在和他裝瘋裝傻，我裝做什麽人也不認識，什麽事都不知道，他一直照料着我的一切，包括大小便……他還為了我從山底一步一叩到雲間寺祈願，在那裏暈倒……他要帶着那個癡呆的我到一個有山有水有花有樹的地方隐居一世……”玉兒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玉兒走進了柳苑。

原來，還有這些，是他所不知道的。

風天澗，真的沒有想到……

如果他是女人，也會被風天澗這樣的真情所感動吧，龍傲想。

那麽，玉兒是被他感動了？還是已經愛上了風天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