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拔舌

解決了任嬌柔身邊的兩個丫頭,又對其他奴仆震懾一番,顧衣相信,短時間內,任嬌柔也能老實一段時間。

薛氏還不放心,把常年跟在自己身邊的大丫頭紅蕊,放到任嬌柔身邊伺候,不許任嬌柔再出什麽幺蛾子。

任嬌柔“纏綿病榻”,幾乎不再出院門。

顧衣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梁溫身上,努力讨好自己新認的小·弟弟,未來的大靠山。

她不但天天讓廚房變着法兒的給梁溫做好吃的,還給梁溫請了先生,督促梁溫用功讀書。

每日四更不到,她就派人去喊梁溫起來讀書。到夜色沉沉,才讓先生放梁溫回來。

若不是每日三餐,她都親自送一桌美食到小書房,梁溫早翻臉了。

如此幾日,便驚動了薛氏。

本來梁溫對于薛氏來說,只是個頗有才學的奴仆,有用則拿些碎銀子賞賞即可。不曾想,顧衣對梁溫竟如此上心。

她聽說梁溫好吃,命人從外買了三四包糕點,親自到小書房看望梁溫。

她已然見過梁溫幾次,要麽是匆匆一面,要麽是距離較遠,此刻面對面坐着細瞧,忍不住驚豔。

好漂亮的小少年。

他們家顧衣已然是傾國傾城的美貌,而身為男子的梁溫,則是另一種充滿英氣的驚心動魄的漂亮。

此時,梁溫身着墨灰竹葉暗紋長衫,長發用一根玉簪随意束起,一手握着書,一手拿着筆寫字,正襟危坐,不需要有多餘的動作,便自有一番不可言說的貴氣在身。

顧衣與薛氏說了和梁溫結拜之事,也說了梁溫寫的文章助她得了個皇城第一才女的名頭。

薛氏大驚:“怪不得最近上門相看你的夫人太太,許多都出自書香門第。讀書人眼光高,你父親一介武夫,原本他們哪裏瞧得上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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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這句話薛氏說的哪裏不對,顧衣見梁溫寫字的手滑了一下,墨汁在紙上畫出長長的痕跡,毀了一篇好文章。

薛氏又對梁溫說:“好孩子,原來我只知你通些文墨,沒想到竟是這般大才。你既已是姑娘的弟弟,那就不必拿自己當奴仆了,只管在府裏好好讀書,改日我讓人替你出了奴籍,送你參加科舉,以你的本事,定然能高中,日後也當個官老爺!”

梁溫彬彬有禮地謝過,并未提出不想脫奴籍的事,眼睛也不曾朝薛氏的食盒上瞟。

顧衣心中甚是奇怪,怎的這會梁溫表現的如此知書達理、勤學苦讀,明明方才還因為不願意寫一篇文章,跟她瞪眼,還吵着要吃外頭酒樓的荷葉雞。

薛氏越瞧梁溫,越是喜歡,命人把食盒裏的糕點都掏出來給梁溫品嘗,她和顧衣到外面花廳說話。

“你沒個兄弟幫襯,日後你父親老了,娘家沒有後輩給你做靠山。這孩子确實不錯,将來必有一番作為,回頭你父親見了他,要是滿意,就認作義子,将來給你當娘家人。”

顧衣沒想到薛氏都為她想到這一層了,她心裏暖暖的,靠在薛氏身上撒嬌:“好,他日後便是我娘家兄弟了。”

不知道自己成了“娘家兄弟”的梁溫,發現薛氏對他關懷備至,熱情非常。不但天天送吃食給他,還讓人給了裁了好幾身新衣裳。

梁溫心中暗喜,隔幾日便要寫一篇文章請薛氏點評。

薛氏哪裏懂文章,只覺得文章寫得花團錦簇便是極好,對梁溫更是看重,下定決心要給顧衣培養個得力的娘家兄弟來。

皇城留不住春。冬襖還未收起,夏衫便已随處可見。百花一時争豔,還未曾細賞,就只餘詩人嘆息。

薛氏打聽到江州方家族學裏的一位先生,名喚蔡期,才學極好,手裏出過兩個解元。他恩師的長孫,也是當地的解元,明年要參加省試。蔡期便陪着恩師的長孫,早早來了皇城,如今就住在離他們府邸不遠的一處三進宅子裏。

“蔡先生來了之後,各家後生都拿着文章上門請教。我想着,若是能讓他也瞧瞧梁溫的文章,給梁溫指點一二,豈不美哉?”

顧衣并不動心。她讓梁溫讀書,只是為了哄着梁溫走上正道,日後受益,能念她的好。梁溫不會參加科舉,不需要被人指點文章。

但薛氏早已為梁溫打點好,給方家送了禮,拿了家主的信才求得蔡期點頭,顧衣不好掃薛氏的興,只好領着梁溫去尋那先生。

到了蔡府門口,只見烏泱泱的車馬,都是前來請教文章的學子。

顧衣是女眷,不好往裏湊,便命人将馬車停到旁邊的巷子裏,她在這裏等着,梁溫去扣門。

此處的巷子不算偏僻,但只有一個宅子朝此處開了後門,因此走的人甚少。

顧衣在車上打了個盹,就聽見外面一片嘈雜聲。香草鑽進馬車裏,神色慌張:“有幾個人在巷口打起來了。”

“不必管。”她們離巷口還遠,還有小厮護着,不會有什麽事。

顧衣還要再合眼歇息,大福忽然開口:“姑娘,我怎麽瞧着,巷口挨打的那個像是昌義伯府的二公子?”

“……”顧衣皺眉,她想起來了,顧軒武被人活活打死,約莫就是在初夏的時候。

若只是打架,自然與她無關,可要是鬧出人命……

顧衣悄聲與大福言語幾句,便與香草悄悄下了馬車,和其他小厮一起,從巷口另一側走了。

大福架着馬車,用最快的速度沖向巷口,将人群沖散的同時,還順手拉着顧軒武一把,将人拽上馬車,到不遠處的客來酒肆與顧衣碰面。

顧衣只讓大福沖散人群,沒想到大福将索軒武直接救了,還帶到了雅間外。

“原來是顧姑娘救了我。”索軒武本來還感激涕零,聽說裏面坐着的是顧衣後,感謝的态度便有幾分敷衍,“想不到顧姑娘雖然任性刁蠻,但也沒壞到骨頭裏去。”

香草氣的跺腳:“你怎可如此說我家姑娘!”

“她欺負孤女,軟禁任姑娘,難道還不許人說?”

衆人氣極。哪有什麽軟禁,是任嬌柔自己不肯出來。

顧衣輕輕笑了一聲。索軒武以為她要說什麽,不想門突然大開,鞭子淩厲的攻勢襲來,他還來不及逃開,胸前便是一陣皮肉割裂的劇痛。

顧衣握着鞭子,笑着坐着桌前,絲毫不見惱意:“方才就不該救你,如此蠢笨,被人利用了,還幫人說話,就該早早死了才是。”

“什麽利用?你不必狡辯。任姑娘柔弱,你若沒欺負她,她貼身的兩個丫頭怎麽都死了?”

顧衣驚了一下:“死了?”

索軒武道:“杏兒被人推到水裏,溺死了。還有一個去喚我救人的,我記不大清楚姓名,似乎叫杏雨,被人生生拔了舌頭,多日不治而亡。”

怎麽會這樣?

是誰做了這樣的事?

索軒武見顧衣蹙眉不語,不像是知道此事的樣子,他愣了愣,遲疑問:“難道不是你差人做的?”

“胡扯。我若要她們性命,何必要等發賣了偷偷下手?”

“也是。”索軒武遲疑點頭。

顧衣瞧見他就煩,懶得同他多言,幾句話将他激走了。

香草沉浸在杏兒杏雨的慘死中,呆立半響,問顧衣:“我怎麽覺得她們倆的慘死跟姑娘你有關。杏兒想推你入水,所以是溺死。杏雨去是喚索二公子,所以被人拔了舌頭……姑娘,真不是你幹的?”

顧衣無奈,“你家姑娘雖然厲害,任性,可也不敢犯下人命。”

“也是,我家姑娘最善良了。索二公子嘴巴那麽臭,你還救他呢,怎麽會去害人?”

顧衣心中隐約有了一個答案,卻又不敢肯定。

她猜的是梁溫。

大福重新将馬車趕到蔡府,她挑簾看時,便見梁溫正從蔡府出來,送梁溫出來的是個高個子少年,很是面善,她仔細看了眼,竟是陸恩。

放下車簾,顧衣心砰砰跳的厲害。

陸恩怎麽也來皇城了?

“走,還去小巷子裏等梁溫。”

這個陸恩,能不見就不見。

馬車剛停到小巷,梁溫便尋了來,站在馬車外抱怨肚子餓了。

顧衣只問他:“你去蔡府,可有什麽見聞?”

“沒什麽,不過就是說說文章罷了。”

“只是文章?”

梁溫将簾子掀了個縫隙,笑眯眯往裏面瞧:“不然,主人覺得還能有什麽事?”

顧衣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極為青澈的眼,裏面幹幹淨淨,盛滿了人畜無害的笑意。可顧衣清楚記得,原著中這位太子可是心機深沉,手段毒辣。

她別開目光:“你進去時間太長了,我還以為你遇到了什麽事?”

她自認沒表現出什麽異常,但梁溫還是看了眼車輪,問她:“主人可是一直在巷子裏等我?”

“是啊。”

梁溫又瞧了眼車輪,把簾子放下,自顧自騎馬去了。

到了顧府,顧衣由馬車換轎子時,無意間掃了眼車輪,上面滾了許多泥巴和碎草。

大道小巷上都沒有泥巴和碎草,是小巷子抄近道往酒肆走時,不知道從哪兒粘上的。

完了,梁溫定然知道她說謊了。

說謊會引來猜疑,猜疑會讓關系生疏,生疏會升級矛盾,矛盾會導致仇恨。

然後便是拔舌,毒酒!

顧衣吓得捂住嘴,覺得遍體生寒。

正想着,梁溫卻又回來了,掀開簾子,把腦袋探進來,帶着幾分不耐煩。

“還不下馬車?說好了,只要我去給先生看文章,晚上就讓我多吃一碗飯的。我快餓死了,我要多吃兩碗!”

“……”

是她想多了叭,這哪裏是劊子手,明明是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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