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生子 (1)
見到太子,顧衣徹底放下心。
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太子的強大,和對她密不透風的保護。太子再也不是小太子,成了能讓她依靠的人。
張家小兒驚惶,高呼外面的人,太子抱臂看着他,等他喊夠了,才側身讓開。
“滾出去,不要髒了姑娘的眼。”
張家小兒還以為能走,撒腿就往外跑。剛邁出門檻,寒光白刃便逼上了他的脖頸。
太子冷聲說:“等一下。”
他将門掩上,阻擋了顧衣的視線。門外傳來一聲悶哼,有什麽重物狠狠砸在地上。
顧衣什麽都沒聽到,她在喊太子去照看許多口等人,別讓他們也遭了毒手。
“放心,他們安好。”太子蹲下來,看着顧衣若有所思。
顧衣提醒:“趕緊救我啊。”
太子不發一言,踢走張家小兒的衣裳,然後開始脫自己的衣裳。
“……”
他脫了自己的狐裘披風,将顧衣扶坐起來,又伸手解顧衣的外裳。
顧衣氣的瞪他:“你敢?”
什麽壞事,太子都學的賊快!
“本王有什麽不敢?”太子動作麻利地脫了顧衣的外裳,露出裏面大紅色百花穿蝶的坎肩,暗色金絲累線裙,不盈一握的腰肢也暴露在他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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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眼神暗了暗,埋怨:“姑娘總是勾引本王,那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顧衣看着他逐漸逼近的手,又氣又急,正要破口大罵,忽然狐裘披風兜頭而下,将她嚴嚴實實包裹住。
這般還不滿足,他使勁拽了拽,寬大的披風在顧衣身上多繞了一圈,拿摻了金絲的繩子捆了,讓顧衣動彈不得。
如此圓丢丢一團,他這才滿意點頭。
“本王就瞧不上你賣弄姿色的下流行徑!日後見一次,本王就捆你一次,讓你變成大肉粽子!”
說罷,将顧衣打橫抱起,上了一直停在院中的馬車。
暗衛架着馬車,往皇城的方向走。
太子喂顧衣吃了口茶水,見顧衣還有些心神不定,他便伸手進懷裏摸啊摸,摸啊摸,将溫凃“獻”給他的小玩意全部掏出來,一股腦的塞給顧衣。
“瞧瞧有沒有你喜歡的?這支步搖累金絲工藝瞧着不錯,這支釵上的寶石也挺大顆,還有這個镯子,嗯,這個一般,扔了……”
除了被他扔掉的镯子外,其餘所有都被他戴在了顧衣身上,頭上插了八只首飾,脖子帶了三只項圈,手腕上也多了兩只玉镯子。
顧衣哭笑不得:“太沉了。”
“不沉不沉,好東西就應該戴在你身上。”
“這是什麽道理?難道全天下的好東西,都要給我?”
太子認真點頭,“等我當了皇帝,我就把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搜刮給你。”
“……”
完了,還是個昏君啊。
太子送了禮物,說了甜言蜜語,便開始實施第三步——心狠。
他牢記溫凃的話。
“該上手上手,該上嘴上嘴。”
他趁顧衣看向別處之際,迅速行動,伸手摸向了顧衣的小手。
顧衣被他抓住手,愣了一下,随後警告太子,“不要趁人之危。”
太子分析她,“你嘴上說着不要,其實是欲拒還迎,巴不得要呢。”
“什麽下流話!”顧衣惱怒,一雙美目都瞪圓了。
太子自言自語,“這便是不甘受辱的神色?果然很提興致。”
顧衣:“! 閉夂⒆傭佳Я說闶裁矗
太子樂呵呵俯身,準備上嘴。他剛親到顧衣的唇角,便被顧衣死死咬住,他吃痛擰眉,卻一動未動,任由顧衣咬着。
良久,顧衣力氣用完,這才放開他。
他摸了摸唇上血跡,低嘆一聲,“人家都是欲拒還迎,你倒好,不死不休。”
顧衣重重“哼”了一聲。
他立馬湊過來,笑容讨好,喋喋不休,“你這樣,本王偏喜歡。”
“你在我面前,想怎樣便怎樣,無需隐藏自己。我不喜歡,你對我藏着掖着。”
“不過,下次你咬個看不見的地方。咬在嘴上,我還怎麽上朝?”
馬車一路到了顧府,顧衣堪堪能起身。香草他們在入城時便追上了她,太子也在那時悄然離開。
香草、大福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強撐着進府中喊了人出來,幾個婆子擡了頂小轎,将顧衣擡進後院。
薛氏聽說顧衣遇到歹人,腿都吓軟了,被婆子一左一右扶着去看她。
“今早起來,我心口就泛泛地疼。”薛氏抹淚,“怎麽就是你出了事?若有什麽事,盡管沖着我來便是!”
顧衣笑着安撫:“殿下安排了暗衛跟着我呢,我一出事,他就會出現。”
“他果然待你用心。”
薛氏感慨了太子的好,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呀,壞了,嬌柔偷偷跟着你出門了,她會不會也遇到了歹人?”
顧衣倒是不慌。人家有女主光環,不會有事。
從時間上來看,劇情發展到這個時候,任嬌柔不但不會有事,還會有一個身份極其尊貴的追求者出現。
薛氏喂顧衣吃了藥,她才出了小院,張管事便慌慌張張過來。
“任姑娘回來了。”
“她沒事吧?”
張管事搖頭:“姑娘瞧着沒事。她回房不到一刻鐘,又匆匆出門去了。”
薛氏還是不放心:“如今皇城亂成這般,她一個姑娘家出門太過危險。你把她喊回來,就說是老爺吩咐了,日後一律不準出門。”
張管事領命要去,薛氏又叫住他。
“罷了罷了,那個任嬌柔也不是個聽話的。你多派人跟着,她是老爺的心頭肉,要是出了事,咱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只盼着順順利利将任嬌柔送出門去。
到了晚上,任嬌柔才冒着夜色回府。進了府,便讓丫頭們燒水,她要沐浴更衣。
顧争淩已然回來,同薛氏都在顧衣的床邊,守着顧衣吃藥。
張管事過來回禀:“我們追上任姑娘,可任姑娘不讓跟。我們只好偷偷地跟着。任姑娘回房,大抵是拿了銀票,她出府後直接去藥店買了些金瘡藥,然後租了輛馬車去了京郊別莊。”
京郊那處有一個小莊子,顧争淩送給了任嬌柔。
“任姑娘在裏面一直待到了暮色四合,才匆匆出來。”張管事垂眸道,“她的身上有極重的血腥味。”
“去查清楚。”顧争淩吩咐完,轉頭見薛氏眉頭緊皺,他安撫說,“嬌柔的事,必然跟衣兒沒有關系。欺負衣兒的張家小兒,已經死了。”
“怎麽死的?”
顧争淩握住薛氏的手,“說了可別吓到你。他被人拿長棍從魄門入,從口出,倒吊在梁上,血水一點點吐幹淨了,這才氣絕。”
薛氏閉了閉眼睛,不但不覺得怕,還覺得十分痛快。
顧争淩又說:“這個惡徒,是張家最後一點希望。現在被太子殺了,怕是張貴妃不會善了。”
“不能讓殿下擔了這事。”薛氏急道,“反正只有咱們知道是殿下出手救了姑娘,咱們絕對不能說出殿下來。”
“那便是我們自己擔着了。”
張家小兒在害他們的時候死了,找不到兇手,張貴妃自然就會把他們當成兇手。
顧衣摳着碗上凸起的花紋,輕聲說:“父親打算怎麽辦?”
顧争淩一向冷漠避世的目光,徒然變得陰鸷,周身泛起久戰沙場才有的血色淩厲,他咬字很慢,“還能怎麽辦?就算刀架到脖子上,也不能讓恩人替咱們擋着。”
他的眼底一點點恢複冷冽鋒芒,“我以前,竟看錯這位殿下了。”
顧家已經做好了面對張貴妃報複的準備。顧争淩平日唯唯諾諾,可他到底是手握兵權的鎮國将軍,真把他惹急了,誰也別想太平。
顧争淩甚至都做了反皇帝的準備。
誰知,張家小兒的死,竟被人推到了晉王的頭上。
在京郊的莊子裏,滿地的屍體中,不只有張家的人,還有晉王府的人。看樣子,是兩家互毆所致。
而且,晉王的兒子溫凃下落不明。
其餘人全部死在莊子裏。
而顧衣,則完全從這事中隐了身。張貴妃和晉王都絕口不提顧家姑娘,給自己平添罪責。
張貴妃早知晉王野心,可她沒想到,晉王出手竟如此狠辣。她逼着皇帝向晉王發難,定要讓晉王為此事付出代價。
晉王亦不服氣。
張貴妃能哭,他難道不能?
張貴妃在後宮哭,他就在前朝哭,哭的驚天動地,哭的衆人落淚。
“臣的愛子,到現在仍舊下落不明。張家,起碼還有個屍體,臣的愛子呢,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關起來淩虐?求陛下為臣做主。”
可憐張家一.黨都被下獄,偌大朝堂,沒有一人站出來為張家說話,任由晉王随意編排。
晉王把張家好一通罵,罵完還求皇帝:“求陛下一定要救救臣的愛子,嚴刑拷打張氏賊人!”
皇帝看向衆臣,大家都盯着自己的腳尖,誰也不幫。皇帝不由頭大,他起身,走下禦階,把打着小呼嚕睡得正歡快的太子搖醒。
太子揉着眼睛坐起來,迷糊問:“父皇,退朝了?”
“沒有,朕有差事交給你。”
太子應得幹脆:“好。”
“溫凃失蹤一事,交給你查辦。”
“父皇,兒臣,咳,這身子,咳,怕是無法勝任。”
“不怕,朕撥一隊禁軍聽命于你,他們可幫你查案。”
衆臣互相交換眼神,皇帝這不是欺負人嘛。太子這樣的身體,怎麽能查案?還只給十幾個禁軍,別說溫凃是在京郊失蹤,就是在皇宮失蹤,也不夠用。
只要推給太子,晉王日後自然找太子哭,找太子鬧,皇帝就能清淨了。
過段時間,還找不到溫凃,晉王只會怪太子無能。
若是找到了,是個屍體,那也是太子辦事不力。
皇帝怎麽不給其他皇子?
也就是太子殿下渾渾噩噩,不知其中陷阱。
“兒臣遵旨。”
大臣們暗暗搖頭,太子果然接了。
“不過,兒臣能讨一人,幫兒臣破案麽?”
皇帝冷冷地瞧着他:“你想要誰?”
“不是什麽大人物,兒臣記得溫凃兄長在禮部挂職,有個端茶倒水的小吏,個頭矮矮的,山羊胡,一雙眼睛只有一條縫那麽大。”
晉王清了清嗓子:“他叫魏詹,他不矮。敢問殿下,要他做什麽?”
“他伺候兄長慣了,有他帶路,本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兄長。”
晉王還要再問,皇帝已經不耐煩了,甩袖道:“一個小吏而已,也值得這許多話?以後,魏詹入太子府聽差。”
太子扶着宮人,起身拜下:“兒臣領命。”
收到太子出宮去京郊的消息,顧衣便扮做男兒,早早等候在城門外的茶肆裏。
太子也是常服裝扮,進了茶肆,便陪着顧衣優哉游哉吃起茶來。
顧衣看着同桌而坐的魏詹,不敢多言。
“這位曾是我舅舅的門客。”太子吃了一肚子茶,才想起來為兩人介紹,他指指顧衣,“這是太子妃。”
魏詹驚得霍然起身,太子在他跪地之前,把他摁住。跟着他們過來的禁軍,可都是皇帝的人。
“是太子妃不假。”太子偏過頭,悄聲與魏詹說,“可本王還沒有娶到手。這個女人,死不松口。”
顧衣偷偷踩太子的腳,有什麽話要背着她說?
她問:“聽說殿下專門向陛下讨了魏大人,不知您有什麽厲害之處,可幫到殿下?”
“慚愧。”魏詹長嘆一聲,“下官只擅長吹曲。哦,這幾年,端茶倒水,也特別熟練。”
“……”顧衣撓頭,“擅長吹曲,哈哈,也不錯。”
所以,帶這個人出來,是給溫凃吹超度曲?
他們在茶肆喝了兩個多時辰的茶水,禁軍都有些按捺不住,幾次想過來催促,卻又不敢。
太子只當做瞧不見,晾了他們半天,等他們都焦躁無比了,這才開口吩咐他們四下查看。
“殿下,就這樣毫無章法地亂找嗎?”禁軍問。
太子柔弱道:“怎麽找是你們的事,本王出來吹風,已經在鬼門關瘋狂試探了,難不成還要本王拖着虛弱的身體,為你們出謀劃策?”
“……”
禁軍自己躲一旁商量,他們留了一半人保護太子,一半人開始沿路尋找。
留下的這一半人跟着太子喝飽了茶水,又轉到酒樓大吃一頓,剛吃飽,又進了皇家別苑。
日頭還未落,太子就準備要歇下了。
禁軍們十分不忿:“太子為何不去找人?”
太子更無辜了,“本王怎麽不去找人?你們在陽間找,本王說不定今天晚上一口氣沒上來,就到陰間找兄長了。”
“……”
禁軍小隊想了想,不敢再多言,萬一太子被他們氣的真跑到陰間去,他們幾個必然也得到陰間服侍太子了。
顧衣跟着太子回房,端着一盤子點心,喂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太子吃,“你是不是知道溫凃人在哪兒?”
“知道。”
“在哪兒?”
太子咬着點心含糊不清地說:“路上有幾處險峻,大約跌落山崖摔死了罷。”
顧衣立刻會意,她捏住點心,不許太子再吃,“該不會,是你讓他摔下去的吧?”
“胡說!”太子拍拍手,将點心的餘渣拍去,拿過床頭打濕的布巾,仔仔細細将手擦幹淨了,這才去握顧衣的手,拉着她躺下。
“幹什麽?”躺着說話?
太子卻不答她,反而高聲道:“魏詹,可以開始了。”
話音落。外面便響起一陣笛聲,低沉悠揚。
顧衣莫名其妙:“我們要躺着欣賞笛聲?”
“我記得在北疆歸來的路上,你說好聽的曲子能讓人懷孕。”
顧衣點頭,這話她說過。
小太子十分興奮,腿都支棱起來了。
“本王打算父憑子貴。你孩子都懷上了,顧争淩難道還會阻撓你我?”
顧衣:“?”
她問:“咱們就這麽躺着?”
“你要使勁聽。”小太子給她加油打氣,“這我可幫不了你。”
她側過頭,看着一臉緊張的太子,震驚,“你就沒看過什麽禁書?或者,宮中嬷嬷沒教過你什麽?”
“看書?”太子搖頭,“你知道的,我最讨厭讀書。當初若不是為讨姨娘歡心,我才懶得讀書。”
原來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顧衣幽幽問,“你仔細思量,今日就算我努力懷上了,孩子也不是你的吧?”
太子猛然坐起!
半夜落了場凍雨,細碎無聲,卻又落地成冰。
時斷時續的笛聲悲涼悠遠,像極了這昏暗的夜色。
顧衣的腳冰的厲害,迷迷糊糊中一直試圖找個暖和的地方。
太子第十次将顧衣的腳從自己懷裏掏出來,他睡意全無,爬起來,蹑手蹑腳出了房間。
吹笛的魏詹看見他出來,喜極而泣,抖着已經凍成冰的胡子,期期艾艾叫了聲“殿下”。
太子忙示意他噤聲。
兩人順着屋檐,換到隔壁的書房。守夜的宮人忙送來熱茶,被太子叮囑給顧衣往被子裏扔幾個湯婆子。
“殿下,下官這曲兒是不是可以不吹了?”天寒地凍,實在受罪。
太子比他還吃驚:“誰讓你吹一夜了?本王說過,讓你助太子妃懷子便可。”
魏詹委委屈屈:“屬下在等您動啊。您不動,如何能懷?”
太子懷疑地看着他,“本王動?”
“殿下莫非還沒有得過嬷嬷們教導?”魏詹看了眼太子發黃的面色,心下了然。太子身體本就弱,對外又常是随時會斷氣的模樣,這樣的身子,皇帝必然不可能讓他早早就嘗人事,動根本。
太子在這方面懂得越少,說明皇帝還是想讓這個兒子活下來,并為此作了嚴格的保護。
魏詹偷偷松了口氣。
太子還在糾結“動”與“不動”,“本王是沒動,但太子妃動的厲害,她的腳總是往我身上蹭。”
太子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魏詹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臉色大變,慌忙捂住耳朵,“這個可不是臣能聽的。殿下,日後這種事還是少對外人言說比較好。”
“嗯。”太子吃了口熱茶。
他略煩躁,轉頭說起自己擅長的事來。
“這場凍雨一下,溫凃即便還有命,也活不了了。除非……”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桌案,“除非有人救了他。”
“殿下真的捅了他一刀,并将他扔到了山崖下?”
“是。”
“如此重傷,他被推下山崖後即便還活着,也無法動彈。如今山崖下找不到屍體,他必然是被人救走了。”
太子點頭:“本王也是這般猜想。所以父皇當時被晉王發難,本王特意把呼嚕聲打的特別響。父皇果然就把差事推給了本王。”
“……殿下英明。咱們接手了找人的差事,好方便暗中滅口。”
“不。之前本王确實想殺了溫凃,不過今日早朝時,父皇還在維護張家,實在令人生厭。這個溫凃就讓他再活兩日,除掉張家,再慢慢殺了不遲。”
魏詹擔憂:“可一旦将他找到,他難道不會告發您?”
太子輕笑一聲,眼睛垂下來,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上一片陰影,像是凝着殘冬的寒意。
“一個無權無勢卻是正統的太子,和一個擁有皇帝寵愛、只差一下就能結果的貴妃,你說,晉王會選擇先與誰為敵?”
凍雨一直下到天色蒙蒙亮。
禁軍何宿過來禀道:“臣等找了一夜,并未發現溫小王爺行蹤。京郊許多莊子,溫小王爺很有可能或被抓或藏身到這些莊子裏。臣想借用殿下令牌,好方便入各府的莊子搜查。”
“這個好說。”太子沒有絲毫猶豫,解下令牌,扔給了何宿。
這可是儲君令牌,如太子親臨,同樣能號令群臣。何宿沒想到,他只說了一句,太子就直接解了令牌給他。
也不知道是太子心性太過單純,還是太信得過他們?
何宿拿着令牌,心緒複雜地出了書房。
到了辰時,顧衣才睜開眼,她坐起來,低頭看看自己還穿着昨日的衣裳,這才想起來,她這不是在家,而是跟着太子一起宿在京郊。
她掀開被子,便有幾個湯婆子被甩出去,骨碌碌滾到地上。
一、二、三……六。
錦被中居然藏了六只湯婆子!
怪不得她被熱醒了!
“姑娘醒了?”一個低眉斂目的宮人進來瞧了一眼,又退出去,随後端進來一個大漆盤。
他先遞了杯熱茶給顧衣漱口,又拿起熱帕子要給顧衣擦臉。
顧衣不習慣被人這樣服侍,伸手要拿帕子,“我自己來。”
宮人卻被這簡單的幾個字,吓得臉色發白,他跪下來磕頭,“求姑娘開恩,要是讓殿下知道姑娘還要自己辛苦淨面,非剁了奴才的手不可。”
“不至于。”
顧衣不覺得事情有這麽嚴重,那宮人卻十分堅持,“殿下特意交代過的,說不能讓您累到一點。還說,若是姑娘嫌棄奴才伺候的不好,殿下就親自來服侍您。”
“你不必怕,有我在,他不敢胡來。”顧衣堅持自己淨了面,問,“太子去哪兒了?”
“已經找到了溫小王爺,太子出門去接溫小王爺回宮了。”
顧衣伸手要拿靴子,宮人搶先一步,服侍她穿好。
“外面冷的厲害,姑娘還是待在屋裏吧,殿下讓人給姑娘溫了牛乳山藥粥,還燒了各色野味,姑娘嘗個鮮吧。”
顧衣哪有心情吃飯。
雖然小太子不承認,可她懷疑,溫凃的失蹤就是太子所為。
現在溫凃找回來了,太子會不會有事?
“備馬,再找人引路,帶我去見太子。”
宮人哪裏敢放她出門,一邊用身體擋着出去的路,一邊引着她往正殿走,那裏早已燒好炭盆,桌上用小火煨着湯菜。
“好歹用了膳再去,別叫奴才們為難。”
顧衣知道太子脾氣臭,不想連累了這個老宮人,便點點頭坐下。
宮人将湯蓋掀開,顧衣看了一眼,哭笑不得:“這是牛乳山藥粥?”
怎麽只有山藥,一點牛乳都沒有?
宮人面不改色:“殿下臨走前,進來看了一眼。”
“……”看沒了?
顧衣扒拉了幾口飯,就放下了碗。剛要起身,宮人又過來給她穿大氅,塞湯婆子,仔仔細細把她捂嚴實了,才肯讓她出門。
結果還沒走出大門,太子已經帶着溫凃回來了。
溫凃傷的很重,被人拿門板擡着,路過顧衣身旁時,顧衣看了一眼,只見溫凃臉頰、唇角沒有一絲血色,人倒是醒着,睜着眼呆呆地看着天。
這個溫凃,她沒有太多印象,估摸着戲份不多,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應該傷不了他們家太子。
正想着,太子跳下馬,拉着她往屋裏走。
“這麽冷的天,你站在外面做什麽?”
“春天的日頭一曬就暖和了,我穿着大氅還覺得熱呢。”
兩人進了屋,太子披風都不脫,先去看桌案上的早膳,不悅道,“怎麽就吃了這麽點,飯菜不合胃口?”
話音剛落,那宮人便吓得跪地。
“不關他的事,是有人把牛乳都喝了,叫我吃什麽?”顧衣小手背在身後擺了擺,宮人會意,慌忙出去,将門掩了。
等人走了,顧衣勸他:“你随便一句話,就把宮人吓成這般,可見平日裏不是個仁厚的。”
太子目光閃了閃,看向他處,“你喜歡仁厚的?”
“要是我說是呢。”可願意為了她改變?
太子咬牙,下定決心:“那本王便殺光所有仁厚的蠢物,看你怎麽喜歡!”
顧衣愣住。
這确實是書中太子的本性,他真能幹得出來。
顧衣往後退了一步。
“吓到你了?”太子變了臉色,他手忙腳亂給顧衣到了杯茶,小心翼翼解釋,“你知道的,我嘴巴壞,人其實很好。”
顧衣接過茶,仍舊定定地看着他。
太子努力狡辯:“就比如溫凃兄長,他落在歹人手中,就是我好心救了他。”
謊話說的擲地有聲,一點都不知道害臊。
太子不但壞,還不自知。
他最絕的是,說的十分誠懇,都能把自己騙過去。
顧衣舉着茶杯咳了半天。看來她調.教太子的事要加加速了。
太子以為她不信,拉着她去找溫凃。
溫凃滿心歡喜的等着人來救他,卻等來了給他一刀的太子殿下。他震驚,恐懼,久久緩不過神。
現在被宮人、太醫圍着,他終于能松口氣。只要能回到皇城,見到他父王,他就安全了。
吃了一大碗藥,他剛覺得好一些了,就見太子拉着個雌雄難辨的少年,氣洶洶地走到他床邊。
他有些害怕地往裏挪了挪。
太子坐下來,突然握住他的手,斂了兇狠模樣,又恢複成平日裏虛弱膽小的樣子。
“兄長,這是刑部的一個文吏,他想問你幾句話。”
太子随口給顧衣編了個身份。
溫凃看向顧衣。顧衣站在門口時,他看的不大清楚,此刻顧衣站在床邊,他只看了一眼,就被驚豔到了。
這絕對是一個姑娘。
而且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
眉如遠黛清麗,眸若秋水含情,唇似朱染豔麗。他恨不得拍床而起,贊一句姝容昳麗,媚色無雙。
太子見他眼睛都看直了,擰眉擋在兩人中間,“他想問你,是被何人所傷?”
一句話把溫凃拉回了恐懼中。太子離他最近,只要他說錯話,取他性命不過眨眼之間。
“我不知道,我沒看清楚。”溫凃的聲音很小,藏着深深的恐懼和克制。
太子得意挑眉:“那又是誰救了你?”
溫凃:“……”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說啊,是誰?”太子窮追不舍,“難道你不應該表示一下你的感激,比如跪下來磕個頭。當然你與本王是兄弟,本王也不會真讓你跪下去。”
剛剛好轉一些的溫凃,被他的無.恥行徑氣的不輕,一口氣喘不過來,暈了過去。
太子還想着拿水把他潑醒,被顧衣強行拉走了。
回到皇城,太子要帶着溫凃去晉王府。顧衣本來還擔心溫凃會報複太子,可見太子絲毫不慌,她就松了口氣,放開手讓太子去做。
臨走前,她悄悄與太子咬耳朵。
“我不喜歡仁厚之人。”
“嗯?”
“人若只有仁厚,必遭人欺。該狠時必須要狠,可對自己人,要寬容仁慈幾分。”日後那杯毒酒,她不想喝。
“還有,無關仁厚或狠辣,我喜歡的,是你呀。”
小太子耳朵仿佛被她的嘴燙紅了,一路紅到了脖子根。
回到顧府後,薛氏抓着她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她。
“姨娘,我們合衣而眠。”顧衣知道薛氏在擔心什麽。
薛氏替她向顧争淩撒的謊,她若真舍身給了太子,薛氏第一個後悔。
“殿下果然是正人君子。”薛氏十分滿意。
自從她知道太子想給顧衣當夫君,而不是想當娘家兄弟後,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顧衣撇嘴。太子連父憑子貴這種破招兒都使出來,還談什麽正人君子?
分明是無知小人!
薛氏見她不出聲,想着什麽,自己在那裏抿着嘴偷笑。薛氏輕輕推了她一下,“姑娘,既然已經認定他了,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讓父親接受他。不過這事急不得,他處境尴尬,如今好歹還能保住小命,若是娶了鎮國将軍的女兒,就太招人眼,惹人恨了。”
薛氏點頭。
這麽看來,太子若一日站不起來,就一日娶不到顧衣。
“不過這次太子幫了晉王,或許能贏得晉王的支持也不一定。”
顧衣搖頭,晉王野心比誰都大,幫太子也只是障眼法。
原著中,晉王就曾假意支持太子。也就是在晉王支持太子的一段時間裏,她被迫嫁給了太子。
等等,難道劇情已經發展到她即将被迫嫁給太子?
雖然很多支線劇情都被她弄亂了,但主要劇情不曾改變。
原著中,顧衣之所以會被逼着嫁給太子,是因為任嬌柔得一身份貴重之人贈送令牌,私闖天牢。
被抓後,因不肯供出令牌持有者,只說是顧争淩所贈。害顧争淩被皇帝猜疑他已投靠五皇子。
五皇子當時風頭正盛,皇帝忌憚,如何肯讓手握兵權的顧争淩再依附五皇子。
皇帝要按律處斬任嬌柔,逼顧争淩主動将顧衣嫁給地位搖搖欲墜的太子。
顧争淩如果一定要在諸位皇子挑選一個,只有選擇最無能的太子,皇帝才會放心。
顧衣托腮思索,劇情如果還這樣走的話,那她大概猜出給任嬌柔令牌的貴人是誰了。
該她出手了。
她雖然樂意嫁給太子,可主動嫁,和被逼着嫁,是兩回事!
東宮。
太子在看太子府修建的圖紙,看着看着,不知怎麽回事,就閉上了眼睛。
工部幾個官員都以為太子在沉思,戰戰兢兢候在一旁,不敢驚擾。
直到他們聽到了太子歡快的呼嚕聲。
“殿下,請醒一醒。您瞧瞧,太子府還有什麽需要變更?若是沒有,臣等就告退了。”
太子煩躁地坐起來,又捧着圖紙細看,“太子妃的籮棠苑,要修兩個寝殿。”
幾個大臣面面相觑,“自古以來,太子都只能迎娶一位太子妃。”
“廢話,難不成你覺得本王會娶兩個?”
“我朝還沒有一個太子妃兩個寝殿的先例。不知您的用意是?”
太子想起顧衣冷冰冰的腳一下下踹自己的滋味,心有餘悸,“就比如,太子妃如果睡覺不老實,本王總得有張自己的床吧。”
“殿下大可在自己的寝殿召幸妃嫔,事畢,讓她們連夜回自己的院落歇息即可。”
“連夜回去?不可!夏日蚊蟲多,冬日夜裏寒,怎可讓她吃這樣的苦。”說到這裏,太子又記起一件事來,“太子妃的寝殿一定要把地龍修好,不能讓她受一點寒。”
幾個大臣從東宮出來,紛紛感嘆太子雖然身子骨薄弱,但卻是個會疼人的,誰能嫁給太子,也算是有福人。
不過皇城權貴之家,又有誰舍得把嫡親的女兒嫁給太子?
本來大皇子二皇子在諸位皇子中最得聖心,也是最有可能取代太子成為下一任皇帝的人選。
可天不遂人願,兩位皇子都被人害死了,大皇子還身敗名裂。
現在五皇子又冒了頭。
晉王找到兒子後,一口咬定就是張家綁了他的兒子。
越來越多的大臣上書天子,請求嚴懲張貴妃和張家,為二皇子報仇,也給晉王一個交代。
就在皇帝仍舊不肯松口之際,五皇子提刀闖入天牢,直接将張家一十四口,全部斬下頭顱,送去宮裏給張貴妃。
張貴妃受驚過度,一命嗚呼。
五皇子被陛下尋了個由頭,奪了刑部的差事,也不許他在上朝參政,日日在家禁足讀書。
雖然失了聖心,可五皇子如此英勇,還是讓許多大臣看到了希望。
不同于這位五皇子的風頭正盛,太子越發低調,不但早朝三天有兩天起不來,還不肯出東宮,天天關着門,不知在悶在裏面做什麽。
太子在東宮裏挑了幾個年長的嬷嬷,問她們如何能讓一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懷上孩子。顧衣和魏詹不都提到了嬷嬷嗎,說明嬷嬷對此事必然知道的多。
“殿下,有沒有孩子,孩子是男是女,都是上天恩賜,急不得。”
“可本王就是急!”
“殿下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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