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是不是有點怕我？”……

等姜周走後，蒼澈又摘了一根棒棒糖，逗貓似的在商店櫃臺後面晃了一晃。

片刻後釣出來一個縮頭縮腳的小鬼．

蒼寒縮頭縮腳，最後還是走到蒼澈面前，把那根棒棒糖拿到了手裏：“姐姐…不喜歡我了嗎？”

蒼澈嘆了口氣，微微蹲身把蒼寒抱起來：“怎麽就不喜歡你了？”

蒼寒順勢趴在了蒼澈的肩上：“因為我是壞小孩。”

“做了壞事的小孩才是壞小孩，”蒼澈結了帳，抱着蒼寒走回巷子裏，“你幹壞事了？”

蒼寒搖搖頭。

“蒼小寒，你聽着。只要你自己認為沒做壞事，那你就不是壞小孩。如果有人這麽說你，那就是他們的錯。一個人說，是一個人的錯，一群人說，那就是一群人都錯了。”

這段話似乎超出了蒼寒的理解範圍，他沉默着也不知道明白了多少。

“因為蒼小寒是個好孩子，所以你想做什麽就大膽去做。誰欺負你，就回家告訴爸爸，爸爸替你收拾他。”

巷子轉角處有塊凸起的石磚，蒼寒地視線停在那裏，鈴铛敲在牆上的聲音似乎還在耳側回響。

他用力地摟住了蒼澈的脖子，把手中的棒棒糖用力攥緊。

“爸爸也是好大人。”蒼寒說。

這是一句重複的話，剛才還有個小姑娘也這麽慢和他說着。

“我啊，”蒼澈腳步稍停，擡頭看了看被巷子兩邊的瓦片切割的條狀藍天，“勉強算吧。”

十一小長假，姜周一共放了七天。

她跟着周虞去外地找姜行澤玩了個瘋，又趕在假期的尾巴，拎着一堆當地特産回到了臨城。

她在餐桌上把特産分了幾堆，最後還算了蒼澈一份。

蒼寒喜歡吃糖，姜周特地多塞了兩盒粽子糖，一紙袋鼓鼓的零食。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才能送過去。

手機開開合合，把蒼澈的電話號碼背了幾遍。

最後姜周放棄，給安晴打過電話，兩個女孩約下午一起出去看電影。

姜周拎着她帶回來的特産，在商場門口和安晴碰了頭。

安晴穿了件白色的連衣裙，窄瘦地肩膀上罩着淺粉色的針織衫，整個人漂亮得就像個小仙女。

姜周看直了眼，湊上去圍着安晴轉了一圈：“你買新衣服啦？好好看！”

安晴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擡手接過姜周手上的東西：“真的嗎？”

“真的真的，”姜周挽過安晴的手臂，笑嘻嘻地往前走，“仙女本仙啦！”

姜周一身短袖長褲，走在安晴身邊就像是花朵邊的陪襯。

可她卻又笑得眉眼彎彎，那是墜在花瓣邊緣幹淨的露珠，是不同于嬌豔的澄淨。

高中生出去玩，無非就是吃吃逛逛說說話。

電影是之前就選好的動漫電影，因為不是首映，所以場內人次并不是很多。

姜周和安晴在電影院門口一人捧了桶爆米花，提前十分鐘進去了。

幾乎是包場一樣的空蕩，她們找了位置坐好，把腦袋湊在一起繼續剛才的話題。

“別送了吧，”安晴有點不好看姜周，“女孩子太殷勤不好。”

“這樣就很殷勤嗎？”姜周往嘴裏塞了個爆米花，“我只是覺得你們都給了，也應該給他。”

“你和他又不熟。”

“我和他…挺熟的了！”

姜周又把之前在路口的事情說給安晴聽，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一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

“我一直以為蒼小寒不是很聰明，但是他竟然能記住蒼澈電話號碼，而且還是用左手寫的！”

姜周越想越覺得奇怪：“我聽說左撇子都特別聰明，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你說他是不是大智若愚？”

安晴推了推她：“哪有那麽多天才…”

閑扯了沒幾句，電影院裏的燈暗了下來。

姜周扭頭看了看周圍，發現她們真的包場了。

“沒人哎！”姜周興奮地說。

可惜她話音剛落，就只見入口處進來了一高一低兩個黑影。

姜周連忙閉嘴，保持安靜。

然而當這兩個人走近時，她又安靜不下來了。

“蒼澈！”姜周借着微弱的亮光，睜大的眸子裏滿是不敢置信，“你怎麽在這？！”

“喲，”蒼澈看到姜周，也詫異地輕笑一聲，“巧了。”

“你，你看電影呀？”姜周瞬間緊張起來，規規矩矩地把爆米花桶放在了膝蓋上。

蒼澈“嗯”了一聲，直接走進這一橫排，隔着一個空位坐在了姜周身邊：“陪蒼小寒看。”

蒼寒雙手握着一杯熱橙汁，乖巧坐在了姜周和蒼澈之間。

姜周連忙把手上的爆米花遞到蒼寒面前：“你吃不吃？”

蒼寒咬住吸管頂端，縮着脖子搖搖頭。

電影開始，屏幕突然變亮。

姜周的目光越過蒼寒，停在了蒼澈的側臉上。

男人的鼻梁挺立，在暗處被強光一照，像極了幕布上那些完美的黑白剪影。

姜周眨了眨眼，在腦子裏短暫定格，拼命想留下這一抹畫面。

手臂突然被人拉住，姜周回頭，看見安晴死瞪着她，還掐了掐她的胳膊。

“能不能有點出息？”安晴小聲道。

姜周有些沮喪地“哦”了一聲。

她低下頭，往嘴裏塞了兩個爆米花。

電影已經開場，可姜周只是随便看了兩眼，就沒再關注。

她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電影上面，身邊坐着這麽一個人，還看什麽電影啊！

姜周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爆米花，她不敢偏頭去看。光明正大的去看，只能在擡頭看屏幕的同時悄咪咪瞟一眼身邊的男人。

還好，蒼澈身材足夠高大，就算隔着一個蒼寒，也足以讓姜周看到他略微凸起的喉結。

大概是人在暗處，稍微有那麽丁點的光，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敞亮。

那些姜周以前注意或者沒注意的，都想是被擱在了放大鏡之下，單單一碰就讓人面紅耳赤。

她想到蒼澈的眼皮上有顆痣，想到他宣紙般粗糙的皮膚，以及那點淡不可查的唇紅。

她想到這個人略微無奈地喊她小朋友，他說小朋友就是好騙，說小朋友，我是好人。

“噠”的一聲輕響，姜周腿上一空，爆米花桶歪着倒了蒼寒滿懷。

姜周游蕩在外的三魂七魄被這散落着的甜膩一激，像是有人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從蒼澈的身上給撕了下來。

她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着。

“對對對…對不起！”

姜周想到自己剛才的所思所想，臉上就像是烙鐵一般滾燙。

她低垂着頭，在內心深處暗暗罵了自己一千遍。

還好電影院沒什麽人，不然的話她這動靜就打擾到別人了。

“沒事，我來。”蒼澈的手臂從蒼寒腦後一伸，捏住了爆米花桶的邊緣，貼着蒼澈頭發給拿了過來。

蒼寒一只手依舊握着橙汁，另一只手從橙汁蓋兒上撿起一個爆米花，遞到了蒼澈嘴邊。

姜周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蒼澈嘴巴一張，把那顆爆米花含了進去。

她的，爆米花。

姜周呼吸停了那麽一下。

下一秒，蒼寒又在蓋子上撿起一個，遞到了姜周面前。

姜周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爆米花，覺得自己的嘴就像塗了502似的，怎麽都張不開。

她咽了口唾沫緩沖，腦海中開始浮現剛才蒼澈含住爆米花時的樣子。

這兩顆爆米花剛才是挨在一起的吧！

然後一顆進了蒼澈嘴裏，而另一顆…就要進她的…

就在姜周抖着嘴唇要去吃的時候，蒼寒像是等急了，又或者以為被拒絕。他手腕一轉，把爆米花塞進了自己嘴裏。

姜周瞬間裂開。

那是！她的！爆米花！

和蒼澈！吃下去的那顆！挨着的！爆米花！

姜周嘴巴一撇，欲哭無淚。

蒼澈站起身來，他的手裏還拿着爆米花桶，像是要出去扔掉。

得，這回啥都沒有了。

姜周吸吸鼻子，重新靠回椅背上。

她爪子一伸，在安晴的那桶爆米花裏抓了一把出來。

“你就不能安分點。”安晴拍她的手背。

姜周擡頭看電影，心道自己不能再這麽蠢了。

然而電影已經開始，她有點看不懂了。

突然，一桶滿當當地爆米花從天而降，安穩地落在了姜周的手邊。

姜周擰着身子往後看，發現蒼澈坐在了她身後那一排位置。

“給我的嗎？”她壓着聲音，小聲問道。

蒼澈為了聽清楚姜周的話，身體前傾，輕輕“嗯”了一聲。

電影院的座位後排比前排要高上那麽一點，姜周仰着臉，蒼澈俯下身，兩人的距離反倒比剛才隔着個蒼寒還要近。

姜周甚至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味道。

那不是煙味，也不是體味。大概是電影院裏空氣的氣味有些獨特，所以當有人靠近你時，能分辨出空氣有那麽些許的不同。

姜周有那麽丁點的慌亂，卻又不舍得挪開。

“你為什麽要坐那裏？”她聲音小得就像蚊子叫，垂着眼睛不敢看他。

“這裏看得清楚。”蒼澈把身子稍微往後移了移。

姜周察覺到蒼澈的遠離，忐忑不安道：“你生氣了嗎？”

“生什麽氣？”蒼澈又靠了回來。

“我撒了爆米花。”姜周皺起眉頭。

“小朋友，”蒼澈擡手，用手指頭輕輕敲了一下姜周的額頭，“你是不是有點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