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頭血（十五） 她已經死了

天闕宮。

念念從昏迷之中醒來，下一刻便直挺挺的從床上座了起來。

房間裏空無一人，但是念念可以聽到房間門口處正有兩人在吵吵鬧鬧，似乎是為什麽事情起了争執。

她環顧周圍一圈，然後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的掌心上。

柔膩白皙，指尖還泛着微微的粉意。

念念握緊自己的手，柔軟的，真實的觸感不由讓她的眼眸睜大了一點。

原來這就是做人的滋味啊。

念念回想起自己之前遭受的一切，被逼迫獻血的委屈與痛恨，心意不被樓西玉理解的苦澀與不甘，自己本來可以放棄卻又因為樓西玉的若即若離而起的那一點妄念。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點了點自己眉心，很快的便有一個和她面容一樣的女孩從她的內心中鑽了出來。

那是屬于真正的陳念的靈魂。

念念直直的看向陳念，勾了勾嘴角道：“你的第一個願望，我可以回答你了。”

陳念擡眼，期待的看向了念念。

“我已經像你一樣經歷過你所經歷的那些傷心事了，但是如果我真的是你，在第一次樓西玉向我索取了心頭血之後，我便已經跟他兩不相幹了。”

房門外的争執還在繼續，但是那兩人對于房間中發生的一切卻一無所知。

陳念垂眸，像是在說服念念：“可是他救了我。”

念念搖了搖頭，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所以我願意給他一滴心頭血，便已經是報答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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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下打量陳念一番，有些好奇道：“不管是之前陪在你身邊，還是這一回任由他的你的情緒主導我的作為。我都十分的想不清楚你為什麽對樓西玉那麽死心塌地。”

陳念苦澀的笑了笑：“我也不懂。”

念念看她一眼，注意到她傷心的表情，心軟安慰道：“不懂沒關系，可能我們想法不同吧。就像是我，直到現在其實也理解不了你的感情。但是你雖然不懂，卻也已經可以下定決心找我幫忙，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陳念眨了眨眼，她并不是什麽蠢笨之人。聽得出念念是在安慰她。

“謝謝你。”

頓了一下，她又道：“現在，你是應該收走我的靈魂了吧。”

念念瞥她一眼，涼涼道：“是啊，這是我之前就告訴過你的代價啊。”

陳念轉頭看了房門處一眼，那裏有着愛她的父親。

她嘆口氣回過頭來，重新看向念念。

“請動手吧！”

然後便閉上了雙眼，等着念念吃掉她的靈魂。

過了片刻，陳念便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體突然便一陣冰涼，而後冰涼過境，便又有一點暖意襲上了她的心頭。

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從她的靈魂之中離去。

陳念有些遺憾的想到，她這次便是真正的消散了吧。

只她等了半天，靈魂上都還是那種暖意融融的感覺。

陳念有些奇怪，難道靈魂被吃掉之後就是這種感覺嗎？她竟然還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識。

陳念有些茫然的睜開了眼睛，念念笑意盈盈的臉頰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有着茫然的眨了眨眼，看向念念：“你……你為什麽不吃我？”

念念噗嗤笑了，“我又不吃人，幹嘛要吃你。而且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是世間女子執念的化身，我要修煉需要的也是你們的執念和七情六欲。”

“那你之前說要我獻上靈魂。”

“我就是覺得你好玩，想要逗一逗你啊。”

“那我現在該去哪裏。”

念念沖着陳念眨了眨眼，指尖引動一縷清風：“你都已經死了，當然是應該去投胎啊。你放心，答應你的另外兩個願望我不會忘記的，一定會幫你辦到的。”

陳念眼眸睜了睜，還來不及說出什麽話，整個人便被突然出現在房間裏的一個漩渦給吞噬掉了。

陳念消失以後，念念看了一眼門口處已經結束争執，準備推門進來的兩人，趕緊躺會到自己原先待的床鋪上，做出了一副剛剛醒來的模樣。臉上原本單純無辜的表情也收斂了下去，重新換上了一副冷漠的，死氣沉沉的，屬于陳念的表情。

現在，她便又是陳念了。

……

素野推開門走了進來，臉上尤帶着一點怒意。

他的身後，一個身穿金色道袍，桃花眸無奈垂下的化神期修士站在門口處看着素野的背影。

陳念看着素野低着頭怒氣沖沖的走進屋裏來，不禁輕輕開口提醒了一下。

“爹爹？”

素野聞言，身形猛地僵在了原地，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擡頭看向陳念，半晌才回過神來。

“念念，你醒了？”

素野的表情有點呆呆的，但是陳念這會卻只感覺到心疼。

她點點頭：“是的，爹爹，我醒來了。”

那站在門口的那男子顯然也沒預料到眼前這個場景，不過到底陳念的蘇醒還是讓他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陳數慢悠悠走進房間裏，“還好陳……陳師妹你醒的早，不然素野師伯都要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把他的心頭血換給你了。”

陳念看向陳數，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眼前這人是自己曾在鳳靈谷秘境外碰到的那個叫做陳數的前輩。

她禮貌的向對方打招呼：“陳念見過前輩。”

而素野這時候也已經反應過來沖到陳念身邊為陳念把脈了。

盡管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感受着指尖下女兒蓬勃的脈搏，素野心中立刻松了一口氣。

他顫抖着嘴唇道：“念念，還好……還好你沒有出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你母親交代了。”

陳念遲疑一下，便伸出手抱了抱素野顫抖的身軀。

“爹爹，您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素野點點頭，卻是更緊的抱住了陳念。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他三天前千辛萬苦的和極北之地那個大乘期的雪妖鬥争一番，終于成功的拿到了萬年雪蓮，然後興沖沖的趕回來，卻看到了女兒奄奄一息的樣子時有多麽的惶恐。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女兒，結果他們還沒有相處幾天，他的女兒就又要離開他了。

想到這裏，素野又不由得想到了造成現在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歸一宗樓西玉。

他的眼裏漸漸染上了一點狠辣的色彩，然後松開陳念，面對着陳念認真說道：“念念，爹爹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陳念愣了一下，然後便反應過來素野是在說什麽了。

她笑了笑，而後搖頭對素野說：“爹爹，我的仇我自己會報的，您不用擔心我。”

“可是……”

“沒有可是，爹爹你就相信我吧。”陳念撒嬌道。

素野本來就有滿腔的父愛無處發洩，這會要是說原本心裏還有一點原則的話，那麽在陳念向她撒嬌之後，他心裏的原則立馬抛到了一邊去了。

“好好好，都聽你的。”

陳數立在一旁，看到眼前這一幕，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素野立馬橫眉以對：“臭小子，你笑什麽笑。”

罵完，他又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向陳念介紹過陳數。

便又連忙道：“念念，這臭小子是你醫仙谷張師叔的關門弟子，你叫他一聲師兄就行了。”

陳念點點頭，看着陳數喊了一聲“師兄”。

陳數桃花眸彎了彎，應了陳念的稱呼。

素野這時候才又關心起陳念的身體是怎樣好的了。明明他三個小時之前看的時候，陳念還是一副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沒命的狀态，不然他也不至于火急火燎的就抓了正在天闕宮附近游歷的陳數回來，逼着對方為他和陳念換心頭血。

素野好奇問陳念：“念念，你的身體是怎麽好的？”

陳念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陳數便有些感興趣的道：“如果我沒看錯，陳念師妹應當是生死一線之際觸發了返祖現象，成功涅槃了吧。”

陳念挑了挑眉，順着陳數的話點了點頭。陳數口中說的跟她之前想好的借口是一樣的。

“原來是涅槃。”素野聞言嘆了一口氣。這會又無比的感謝起了女兒身體裏那帶給女兒所有災難的鳳族血脈來。

素野垂眸，看到陳念的臉上浮現了一點倦色，他立刻善解人意道：“念念，你再休息一會吧，爹爹就不打擾你了。我去和你陳師兄去煉丹房看一看，友沒有什麽适合你現在吃的丹藥。”

陳念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看着素野把來不及說出什麽反抗話語的陳數給拉了出去。

她房間的門也被素野給輕柔的閉上了。

素野走了之後，陳念臉上的倦容立馬消失了，她用指尖揩了揩自己眼角的濕潤。

這令人感動的親情呦！

陳念打開自己的儲物手镯，取出了一個令牌一樣的東西。

這是她還在歸一宗的時候，曾高價請一個煉器師為她煉制的一個通訊符。

通訊符分為兩塊，一塊在她手裏。另一塊則在她在歸一宗內的唯一一個友人手裏。

歸一宗丹峰峰主的親傳弟子路芸姍，當時的陳念求人煉制這個通訊符，本來是準備送給樓西玉的。

只是因為沈微從中作梗，樓西玉拒絕了陳念的這個禮物，恰好當時同樣看沈微不順眼的路芸姍在場，陳念便順手把這個東西送給路芸姍了。

不過路芸姍性子直爽，兩人又都同樣不喜歡沈微，在這之後她們兩人倒是成為了極為不錯的朋友。

而這會，陳念手中這個通訊符便擠滿了路芸姍發給她的消息。

陳念垂眸笑了笑，沒有回答路芸姍之前問她去了哪裏，為什麽掌門說她叛變了之類的消息。

只簡單的把樓西玉取自己心頭血的事情說給了路芸姍，又着重告訴路芸姍“陳念”只會有三滴心頭血，心頭血盡則陳念心死。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陳念想要告訴路芸姍。

“陳念”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