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 她好痛啊

一系列檢查過後,醫院看着最終的檢測結果,笑着告訴他們恢複得很好。

複健也可以提上議程。

蘇遠章由衷地開心,并留了下來,陪着餘稚複健。

下午進行的是簡單的嘗試。

手上的手臂和腿部因為長久休養,呈現出一定的萎縮狀态。從頭開始的複健過程,每一點的進步都是在疼痛中前進的。

在醫生的幫助下,餘稚先活動了一下受傷的左臂。

手略微一動,疼痛拉扯,仿佛從骨頭中傳來,直達大腦神經。餘稚沒忍住悶哼一聲,她很快咬住下唇,臉色發白,生理性眼淚就這麽直直落了下來。

蘇遠章在一旁看得眉頭緊蹙,一直在用英語說:“請輕一點,輕一點。”

醫生不得不認真告訴他,疼痛是正常的,若是現在不想疼,這手之後大概率就要廢了。最後餘稚制止了,說:“我沒事。”

不過短短一會兒,餘稚臉上沒有半點血色,蒼白着一張臉,額間有汗意,氣息也亂了。蘇遠章看她獨自撐得難受,邊坐在她的身邊。他讓餘稚的上半身靠着她,半扶着她,手裏給她鼓勁。

他不知如何表達,但一直試圖給她勇氣和動力。在醫生幫助活動的時候,他一直低聲哄着餘稚,一副恨不得替她來承受的表情。

下一秒,醫生停下了動作。

蘇遠章松一口氣,問:“結束了嗎?”

“不。”醫生表情有點僵,委婉說,“餘小姐并沒有這麽嬌氣。”

“她很痛。”蘇遠章蹙眉,一副不肯退讓的姿态,“她現在需要鼓勵。”

行吧。

醫生不說話了,這人幫他分擔了安慰的工作,他樂得輕松。

就是……

醫生想,這也太過了吧,跟哄小孩一樣。不,很多人哄小孩都沒有這麽耐心溫柔。

短短十幾分鐘,餘稚出了一身的汗。醫生終于說:“可以了,回去好好休息。腿疼或者抽筋的時候,家屬幫忙按按。”

蘇遠章點頭說是。他也折騰出一身汗,狀态沒比餘稚好多少,可是他卻第一時間看向餘稚:“小魚今天好棒,都堅持下來了!”

餘稚半點話都不想說,疲憊靠在蘇遠章的肩頭。蘇遠章沖醫生點點頭,伸手抱起餘稚,一路抱到病房。

清幽的私人醫院,歐式設計的長廊,蘇遠章抱着餘稚,大步走在前頭。

小微推着輪椅在後面跟着。

陽光從窗臺照進來,一地細碎的光芒像是追着他們的步伐。

複健後,餘稚一直都沒說話。

她躺在床上不理人,但蘇遠章知道她現在疼極了。他重新坐在鋼琴前,手指一起一落,指尖傾瀉出一串活躍的音符。

空氣中浮動着陽光和花的味道。

晚上,餘稚吃了幾口飯就放下筷子。

“不好吃嗎?”蘇遠章忙問。

“沒胃口。”餘稚只能吃清淡的東西,每天來來回回就那幾樣,換作旁人早就吃膩了。但她作為演員,保持體形的習慣已經持續十幾年,對于口腹之欲早就看得不是很重。

她只是太疼了。

凝固的傷口仿佛被扯開了,骨子裏的疼痛像潮水密密麻麻湧上來。明明每天都在忍痛,可沒想到疼痛還能更上一層樓,幾乎瞬間就能突破人的心理防線。

餘稚仿佛回到剛做完手術的時候,疼到極致總有種自己要暈過去的錯覺。

她有時會看着窗外,想着究竟跳下去比較疼還是現在比較疼。

但蘇遠章從不讓她一個人去窗前,也不讓她碰尖銳物品。

盡管他什麽都沒說,但仍然感覺到她的消極。

所以最近他總是在彈琴,用琴聲撫慰她。

半夜時分,蘇遠章突然驚醒。

病房內的窗簾并未拉緊,窗外的月光斜照進來,給地面鋪上銀色光芒。醫院很靜,他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平靜而沉穩。

餘稚在幾米外的床上躺着,蘇遠章看了一會兒,隐約描繪出她睡着的輪廓,随後放心地閉上眼睛。

不多時,翻身的聲音傳來。

又過了一會兒,再次是翻身的聲音。

這次的動靜大了一些,蘇遠章聽到後睜眼往那邊看了看。

随後忍不住跟着坐起來:“怎麽了,小魚。”

“我吵醒你了?”餘稚坐在床上,看動作像是像是在按自己受傷的左手。

蘇遠章看到她的動作就明白了,立馬下車:“手抽筋了嗎?我幫你按按。”

“不用,你去睡。”餘稚拒絕,但蘇遠章已經用行動表明他的決心。他先是扶着餘稚躺下來,随後接手餘稚的工作,輕柔幫她按着。

“什麽時候醒的?”他邊按邊問道。

“……”

“疼得一直沒睡嗎?”蘇遠章立馬明白了,有些懊惱,“我應該早點注意的。”

“沒必要,反正都睡不着了,自己按也行。幹嘛拖着不讓你睡。”

一席話說得蘇遠章心都軟了。

看着一個冷硬的人慢慢心軟,心疼的同時也暗自滋生成就感。

安靜地按了一會兒,餘稚開口:“你去睡覺吧。”

蘇遠章說:“腿疼嗎?我幫你按按腿。你困了就睡,不用管我。”

“去睡覺。”她語氣嚴肅,“很晚了。”

“等會兒,我現在都精神了。”他笑笑,用輕松的語氣說道。

無聲僵持了一會兒,餘稚軟化了,出聲道:“蘇遠章。”

“嗯,我在。”

“上來。”她的聲音很輕,“讓我抱一會兒。”

蘇遠章愣了兩秒,很快點頭,說:“好。”

他先把餘稚的腿蓋好,然後小心地側躺在床的邊緣,隔着被子抱住餘稚。餘稚不滿意地動了動,“你不許抱我。”

“好。”她說什麽都好。

餘稚讓蘇遠章平躺着,自己小心側身,然後輕輕地抱住了他。

安靜的夜晚,寒氣不經意襲來,餘稚小心地抱住蘇遠章,腦袋貼着他的頸側,閉上眼睛輕喊:“蘇遠章。”

“我在。”很輕很溫柔的氣音聲,就在耳邊響起。

他的心跳得好快啊。

餘稚突然就落淚了,淚水猝不及防落到蘇遠章的脖子上,他渾身一僵,餘稚抱着他嘟囔了一聲:“我好痛啊!”

傷口在疼,腦海神經在疼,渾身都在折磨着她。

可她又非常清楚枕邊人的體溫。

她長久走在寒冷冬夜,終于伸手抱住了自己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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