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最後一面

沈禦醫又按了其他幾個穴位，王爺便幽幽的醒轉了，張開眼看了看帳子頂，又閉上眼睛。衆人都不知道他是醒了還是沒醒，全都屏住了呼吸看着。

王爺閉着眼睛半天，才慢慢的問道：“峻儒，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衆人一喜！最重要的，是王爺語調平靜神情安詳，剛剛的吵鬧他顯然是沒有聽見！沈峻儒慌得急忙答應了一聲：“亥時……二叔，您睜眼看看誰回來了？”

不等王爺睜開眼睛，沈峻熙已經叫了一聲：“爹！”

王爺猛地張開眼！急忙的扭頭看，看見了沈峻熙，臉上帶着無比的驚訝就要坐起來，沈峻熙急忙的伸手将他扶住：“爹，您躺着行了……”

“峻熙，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王爺驚喜的說着，示意要起來，沈峻熙有點猶豫，看了看沈禦醫，沈禦醫已經伸手把王爺扶了起來。

“現在峻熙确實已經回來了，你要平靜一些，切記不能大喜大悲，有什麽事慢慢說行了。”沈禦醫聲音沉穩的叮咛着。

王爺依然是驚喜的看着沈峻熙，伸手在他頭上摸着，似乎是在确定，這是不是真的：“真的回來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沈峻熙聽了沈禦醫的話，就很怕王爺激動，聲音很輕的道：“爹，孩兒是接到了您的信，正好戰事完了，孩兒就快馬加鞭回來了，”他用手輕輕的順着王爺的胸：“路上就跑了五天。”

王爺很驚訝的笑着：“五天你就跑回來啦？！”

“是啊，”沈峻熙看着他也笑着，就跪在床邊：“爹，孩兒回來了，您要好好養病，早日康複。”

王爺笑着連連點頭，似乎精神都好了很多。

蘇沐涵在旁邊聽着，一聽‘戰事完了’，剛想問問父親的情況，王爺已經問了：“你岳父呢？什麽時候回來？”

沈峻熙‘哦’了一聲，轉身看了一下蘇沐涵，對她露出牙齒一笑：“岳父沒事，很好！”見蘇沐涵松口氣放心了的樣子，這才轉回頭對王爺道：“葡萄牙人已經退了，皇上宣召岳丈進京受封，岳父可能還得兩三個月才能回來。”

王爺一聽，高興的點點頭，又遺憾的道：“還要兩三個月啊……”

沈峻熙急忙道：“爹，您好好養病，兩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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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笑了笑，這次卻沒有點頭，只是道：“你們的戰事如何？打了幾個月？具體如何？”說着又把他往起拉了拉：“起來坐着說。”

沈峻熙便坐在床邊，輕聲的敘述着這次和葡萄牙人打仗的經過。看到王爺精神不錯，蘇沐涵是松了口氣，靜靜的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沈峻儒搬了個椅子放在床邊，沈禦醫坐下，邊認真的聽着沈峻熙說話，邊觀察着王爺。

此時安安靜靜的聽着沈峻熙的聲音，蘇沐涵才有種真實的感覺，沈峻熙是真的回來了！剛剛的吵鬧，慌亂，緊張，不安全都過去了，整個屋子，只有沈峻熙的聲音，蘇沐涵心中格外的恬靜，格外的安心。這段時間的無助，已經全然的消失了。

她聽得甚至都入了迷，沒想到沈峻熙竟然能去打仗！能變得如此的威武回來！他的回來，能叫自己如此的安心，仿佛是大靠山回來了……

蘇沐涵想的出神，連沈峻熙的聲音變低了都沒發覺，直到他不說話了，她才有些愕然的擡頭去看，這時才看到，原來王爺竟然睡着了，沈峻熙正起身輕輕的把他扶着躺下，沈禦醫拿着王爺的手把着脈。

診了一會兒，對旁邊緊張的看着的沈峻熙揮揮手，示意出去，沈峻熙便輕手輕腳的站起來，蘇沐涵也站起來了，幾人全都很輕的出了屋子，沈禦醫示意沈峻儒在屋裏守着，他是要和沈峻熙說一說情況的，怕在堂屋說話吵醒了王爺，來到了左廂房。

一進來，沈峻熙這才焦急的問沈禦醫道：“大伯父，我爹怎麽的……突然就病的這麽重？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沈禦醫嘆了口氣，過去坐在了椅子上，還沒說話，又嘆了口氣。

沈峻熙跟着過去着急的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禦醫就道：“說起來話長，你走的時候，确實是好好的，你娘三年的時候，那一陣子住進了紫荊苑，每天也不出來，我診了脈，只是有些郁結于心罷了，便給開了些和中凝氣的藥……”

他又嘆了口氣：“之後因為忙着，也是十來天沒過來，原想着可能已經好了，誰知道再來看的時候，竟然嚴重了很多！”他看了一眼蘇沐涵：“其實那時候府裏的事，王爺全知道，包括你們家沈紫雪……”

“紫雪怎麽了？”沈峻熙顯然誤會了，驚聲問道。

蘇沐涵急忙搖頭：“她沒事……”

“紫雪和你媳婦鬧，”沈禦醫搖着頭：“尤其是祭祀上那件事，把王爺氣壞了，也傷心壞了……可能還有些事情吧，他也不跟我說，我是猜的，總之，三年祭完了之後，你爹的身體竟然大不如前，一下子就病倒了，而且很嚴重。我這才給下一些重藥……可惜晚了……這都怪我……”

沈峻熙紅着眼睛說了句：“您別這麽說……之後呢，難道吃藥也沒用，就這麽嚴重下去？”

“給換了幾種藥，都沒用，我也是慌了，請了別的大夫來給看看，開的藥也吃了，可就是不見好……”沈禦醫紅着眼圈：“是我無能啊……”

“大伯父，求您別這麽說，跟您無關的……只是我爹到底什麽事想不開啊……”沈峻熙聲音都有些發哽。

沈禦醫也聲音沉重：“總之，你一走，府裏的人都不安分了，出了不少事……”他看了一眼蘇沐涵：“王妃那邊還有些事，你不知道，王爺都知道！”

蘇沐涵輕聲道：“只是無論如何，怎麽也想不到能嚴重到這樣的地步。”

“我尋思，一來是你娘的三年祭，或許你爹有着什麽想不開的事……因為你娘的；在則，就是王府裏的一些事，一些人，傷了他的心吧……再加上我開始沒重視……”

沈峻熙問道：“那現在呢？現在還能治好不？也不是什麽要命的病，不過就是心情郁結成了心病而已，如今我回來了，應該能好寫吧？今後就能好了是嗎？”他帶着希望看着沈禦醫問道。

沈禦醫沉默了，低着頭沉默不語。

沈峻熙喃喃的說着：“怎麽就能這麽嚴重，怎麽就至于……”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沈禦醫，怎麽都沒法相信。

沈禦醫避開眼睛，不能看他帶着希夷和疑問的眼睛，站了起來道：“你們說說話吧，我過去了……”

沈峻熙答應了一聲，又想了起來，急忙道：“大伯父，您這些天也累了，既然孩兒回來了，自然是守着父親，您回去歇着吧。”

沈禦醫頓了頓，點點頭：“我先過去看看，沒事了再說。”說着出去了，到了堂屋，正好看到沈峻儒出來了，便立刻輕聲問道：“怎麽樣？”

“睡着了，很安穩。”沈峻儒也繼承了沈禦醫的衣缽，對醫術研究很多，雖然還沒有出外看病，但是醫術也已經算很高的了。

沈禦醫點了點頭，沈峻儒便道：“爹，您回去歇着吧，這邊有兒子和峻熙照看，您放心行了。”

沈峻熙也跟着出去，在堂屋輕聲勸：“是啊，大伯父，您回去吧。”

沈禦醫想着家裏還有個沈忠的屍首要處理呢！便對他們倆點點頭：“也好，有事你們派人來找我。”他又對沈峻儒叮咛道：“別瞌睡，一定要經常看着你二叔的情況，稍有不對，趕緊來找我。”

沈峻儒點着頭：“是，兒子知道了，爹您回去吧。”

沈禦醫這才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沈峻熙，跟他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沈峻儒和沈峻熙看着他走出了院子，沈峻儒這才對沈峻熙輕聲道：“三弟，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沈峻熙急忙道：“大哥你說就是了！”

沈峻儒有些嗫嚅的說着：“剛剛爹和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不是我替爹辯解，但是二叔的病情，确實是來的太兇猛了，誰也想不到突然的……我爹也盡了力了，他一直內疚……特別內疚……”

沈峻熙立刻點頭，看着他，眼睛紅着，很真摯的道：“我知道大哥，我全知道，大伯父是怎麽樣的，我還能不清楚嗎？咱們都是一家人，親兄弟，大伯父一定是盡了力了……你也幫我勸着，勸他想開些……”說到這裏，聲音都有些哽住了，叫沈禦醫想開些，他自己都想不開！父親怎麽就突然的病的這樣嚴重！

沈峻儒了解的拍着他的肩膀，他現在多傷心，他很理解，這樣還要勸着別人，沈峻儒有些內疚，覺着自己不應該這個時候說那些話，急忙道：“弟妹在屋裏，你們說說話吧……府裏也是不少事情，叫弟妹跟你說說，你大約就能了解些了……”

沈峻熙點了點頭，看他進了屋子守在床邊，這才轉身進了左廂房。

蘇沐涵在屋裏等着他，見他進來了，輕聲道：“峻熙……”

沈峻熙就走上來，伸手将她摟在懷裏摟緊了，臉埋在她的肩上，哽咽着說了一句：“我真的沒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