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不省心的丫鬟

亥時末。

蘇沐涵不在等，上床先睡了。

沒想到她坐立不安，望眼欲穿的時候，沈峻熙就是不回來，而她剛上床躺下，沈峻熙卻偏偏回來了。

一聽見院中熟悉的腳步聲，蘇沐涵猛地睜開眼，就要坐起來下床去迎他。但是身子剛動了動，又遲疑了一下，沒起來。

屋外面響起了侍書的聲音：“王爺，您慢點。”

蘇沐涵閉上了眼睛。門被‘砰’的一下打開了，沈峻熙腳步很重的走了進來，聽聲音，像是又喝了不少的酒，腳步有些踉跄的往床邊走來。

侍畫的聲音在後面輕輕響起：“王爺，王妃睡了，您……先洗洗吧……”

“出去！”沈峻熙的聲音竟然很清晰，有些出乎蘇沐涵的意料，帳子被掀開了，她閉着眼睛，感覺到沈峻熙站在床前看着她，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應該睜開眼，還是繼續閉着眼。

就在她要睜開眼回望他的時候，沈峻熙的臉突然靠近了，她閉着眼睛只感覺到周圍的氣息突然的變了，接着有呼吸拂到了臉上，蘇沐涵心中一緊，還以為他想親她……

她真的這樣以為了！因為他靠得太近了，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接着，就感覺到他朝自己的眼睛上吹了一下，她自己都能感覺到眼睫毛被吹得顫動。

就在她愕然的睜開眼，看他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沈峻熙已經直起身進了盥洗間。

蘇沐涵跟着坐起來，有點無措，這家夥現在還有心情戲弄她？難道是喝醉了？但是從他呼出來的氣裏，根本就聞不到酒味。

難道是沒生氣，根本就不相信……再或者其實他根本就沒聽見蘇沐雲的話，正巧只是有事出去了，一切都是自己緊張瞎想出來的？

她呆坐了一會兒，倒想要看看沈峻熙到底要幹什麽，聽見裏面水聲停了，急忙的又躺下，這次是真的裝睡起來。

沈峻熙過來上了床，這次沒有看她，也沒有戲弄，直直的躺下就不在動了。蘇沐涵偷偷睜眼看他，見他并沒有睡着，而是怔怔的望着帳子頂發呆。

他的胳膊在她跟前，她想了想，假裝換個姿勢睡，伸手将他的胳膊抱住了，靜等着他的反應，若是不動，那也許真的不知道……

還沒有想完，沈峻熙已經将胳膊從她的懷裏抽了出來，沒有翻身，但是身子往外挪了挪。

蘇沐涵怔住了，急忙的翻身向裏避開，那一瞬間，她太難受了，沈峻熙這樣對她，她真的有些受不了……原來，真的是聽到了，真的是相信了，生氣了……

她嗓子哽住，要強行的忍着，才沒有哭出聲來，只是眼淚卻忍不住，順着眼角滑落到了枕頭上。

沈峻熙扭頭看她的背影，這才知道，她并沒有睡着，他伸出手去想要輕輕拍拍她，但是手懸在空中半天，半天都沒有拍下去。又放下了，自己也翻了身向外。

蘇沐雲的話一句句還清晰的在耳邊回響，他當時的震怒現在都還能感覺到，不過經過這麽久，折騰了那麽多事，他也冷靜了下來。

一開始猛聽見蘇沐雲說的話，真的氣得他瘋狂暴怒，怒氣沖沖去找賈玄毓問清楚，騎着馬一直跑到了鎮國公府，拍開了門就沖了進去，在他們府裏沒頭蒼蠅一樣轉了半天，才被人告知，小侯爺在府學呢！

接着又被鎮國公叫去詢問，沈峻熙又不肯說，鎮國公還以為他和賈玄毓又鬧別扭，循循的教導了半天，沈峻熙看他長輩的面子，才沒有翻臉，跑出來又去府學……

太晚了，巡街的都碰上了，等他到了府學，大門關了幾個時辰了。沈峻熙只好回來。

在寒冷的冬夜，騎着馬跑來跑去的，冰涼的風早已經将他發熱的頭腦吹得冷靜了下來。蘇沐涵平常的一颦一笑就在眼前，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她背着自己竟然和賈玄毓有染！但是，再三的想蘇沐雲的那番話，卻一點破綻都沒有！

蘇沐雲是她的親妹妹，不可能誣陷她，把沒有的事情當面說出來！況且，說出來了，蘇沐涵也沒有反駁！

沈峻熙此時心裏矛盾重重，他覺着不像是真的，一想到蘇沐涵的種種，他就覺着這不是真的。但是随即耳邊就會出現蘇沐雲的那些話！那些話就好像是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在他胸口刺進，放着他的血，絞着他的肉！

床上的兩人，背對着背，心裏各自的苦楚、猜疑，仿佛是一條無聲無息襲過來的大浪，将他們兩人淹沒……

侍書從後面的小門進了盥洗間，将裏面的水倒了，地上的水漬清理了，又拿着幹布仔細的擦了一遍，這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子時末了，她走回她們幾個的屋子。

備弄又長又窄，只在中間的牆壁上挂了一盞琉璃燈，昏昏暗暗的根本看不清楚路，不過侍書對這條路已經很熟悉了，閉着眼睛都能走過去，到了頭，就是一排房子，這是她們幾個大丫鬟和二等丫鬟住的地方。這比一般的丫鬟住的耳房要好多了。

剛走到弄口，就被黑乎乎站在那裏的一個人影吓了一跳！侍書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正要喝問是誰，卻突然的又頓住了，她已經猜到是誰了。

能在小王爺身邊伺候，一直伺候到成為王爺，還是表面上的最頭等的丫鬟，侍書也不是笨的，只不過就是脾氣爆點，性子沖一點。聰明的腦瓜子還是有的。

那個人影慢慢的走出來，借着一點點的光，侍書看清楚了，她猜的沒錯，果然是侍畫。

侍畫的聲音在冷冷的夜裏，也顯得冷冷的：“你回來了？”

“嗯。”侍書淡淡的答應了一聲：“你在這裏做什麽？”

侍畫似乎是笑了一下：“自然是等你。”

侍書就道：“那也進屋等啊，在這路多冷啊！”說着就要往屋裏走。

侍畫叫住了她：“今晚上侍茶一個人值夜，屋裏還有侍墨，說話不方便……就在這裏說兩句如何？”

侍書便站住了，轉身面對着她：“你有話要同我說？什麽話呀？”她打了個哈欠：“我現在可真夠累得，今天忙了一整天沒閑……”

侍畫微微一曬，這才問道：“侍書，咱們倆就別繞彎子了，今天我跟你說的很清楚，你怎麽想的我清楚，要是想在王府裏長久的呆下去，你聽我的就沒錯。”

侍書啧啧了兩聲道：“侍畫，聽着這話你是做好事兒？無私無畏的幫着我？你圖的什麽？未必什麽也不圖，就是為了幫我？”她冷冷一笑：“既然大家都是一個心思，就誰也別比誰清貴了！都是一樣的，互相的攤開心腸，這樣才行！”

侍畫頓了頓，侍書說的還是比較的委婉，想來也知道，這事大處還是要靠自己，她如今能安然的和自己講條件，不就是今天占了個便宜，關鍵時刻，是她跟在王爺身邊的麽？！

侍畫點了點頭道：“行啊，那就攤開說吧，咱們倆确實是要心合聯手，才能爬上去，王妃畢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眼看着王爺身邊多幾個人的。”她聲音誠懇了一些：“那你說說，你今天跟着王爺……去哪兒了？都幹了什麽？”

侍書笑了：“既然是互相幫助，我也不能瞞着你……不過你先告訴我，你成天都在忙什麽？別說你忙着伺候王爺王妃！我只問你，那兩個宮娥，你安排到春華苑，那個院子成天的拴着院門，只有你能進進出出的，別的人去了也不給開門，你們幾個到底在裏面做什麽呢？”

侍畫這一次停頓了很久，很久，黑暗中，雙眼發着淩然的光看着侍書，侍書很平靜的回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侍畫終于開口了：“原來你早就注意到了，我還以為你根本沒在意我呢。”

這話諷刺侍書呢，侍書也不是聽不出來，不過眼前的形式，她确實要占下風一些，她依仗的，不過就是今天在王爺身邊罷了！侍畫想知道的是王爺在暴怒下，有沒有和自己發生什麽，也許這樣她就要有新的計劃了。而自己依仗侍畫的地方卻很多，不論是現在還是今後，都是要依仗她的，因此，侍書并沒有說什麽。

侍畫頓了頓，道：“那是我叫她們不要随便叫人去的，她們求我……想知道些王府的情況，自然，也問怎麽才能叫王爺注意到她們倆，我是拖着她們而已。難道還嫌人不夠多，還要幫着她們倆不成？”

侍書聽了，有些道理，但是也有些疑惑：“真的？那她們兩個也相信你？”

侍畫冷笑着道：“不相信也沒辦法，在王府裏，她們人生地不熟，誰也不認識，只能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

“可是你不叫她們出門，也不讓她們和別的人來往，這樣擺明了是孤立她們，她們難道瞧不出來？”侍書疑惑的道：“宮裏出來的人，應該沒這麽笨吧？！”

侍畫道：“宮裏出來的确實不笨，可你也不用把她們想的多麽的聰明，比咱們還聰明幾倍幾十倍……那也是沒有的。我說了，她們不認得什麽人，只能相信我，況且，站在她們自己的角度想想，如今王府裏誰也不認識，自然是隐忍的好，等熟悉了情況在說別的，不然現在貿貿然的出來到處活動，叫王妃知道了，随手把她們給打發了，不是空歡喜一場？”

侍書倒覺着這話很有道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