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五的月亮圓又圓，浔陽城街頭灑滿月光，不打燈籠火燭也看得清路。薛月兒在福銀堂門口渡來渡去，眼看着福銀堂的人一一走盡，知道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咬牙上了餘府派來已經等了良久的轎子。

一路忐忑不安，終于還是到了餘府。今晚餘府的人都在，一桌宴早已擺好，長歌坐在首位，旁邊是宋芙人，另一邊是徐側夫和餘清清，尾座上是林楓榕，而她的對面剛好空了一個位置，他知道是他的位置，顯然大家是在等他一個人了。

他一個歉禮：“讓大家久等了。”随後又一一向大家行禮。

“趕快坐吧。”長歌招呼他坐下。

林楓榕正對着他坐着，這簡直讓他叫苦不疊，心裏萬般苦澀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幹澀的坐在凳子上如同受刑一般煎熬。

除了這兩人，其他人晚飯倒是其樂融融，長歌借着給宋芙人夾菜，偷偷低估：“你看他倆跟死了爹娘一樣還要強笑。”

宋芙人回夾了塊菜過去：“胡說八道。”

兩人唧唧歪歪被徐側夫和餘清清看到，都在心裏偷着樂，便也都上演着互夾菜的戲碼。

林楓榕和薛月兒互不敢眼神交際，各種強顏歡笑陪着，一頓飯吃下來感覺精疲力盡。餘清清和徐側夫先下去休息了，薛月兒呼出一口氣，暗道終于結束了，于是也向長歌告辭。長歌替他安排了轎子送他回去，臨別時他終究是看了林楓榕一眼。

林楓榕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薛月兒只能隐約看見她皺着的眉頭，情不自禁自己也跟着皺起了眉毛。大家告別在月色中。

“老林，你今天晚上一直低着頭幹什麽，薛公子走了，你不去送送他嗎？”長歌故作驚奇的問身旁都快愁死了的人。

“為何要去送呢？”林楓榕既像是在回答長歌，又像是自己問自己。

“往常送薛公子你不是很積極嗎？這月黑風高的，薛公子一個人~”

“有轎子送。”

“轎子裏還不是只有一個人。”

林楓榕心裏慌了：“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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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啊那的，婆婆媽媽像個男子一樣。”長歌嫌棄道。

“是啊，你就去送送薛公子吧，待會兒轎子走遠了就趕不上了。”宋芙人也道。

林楓榕搓着手，終于還是追出去了。

“這事兒能成嗎？”長歌很不相信的看着林楓榕跑出去的背影，問身旁的宋芙人。

宋芙人往回走，戲谑道：“若是不能，便是你的了。”

“欸，欸，芙人，你怎麽能這樣說！”這下該她慌了。

“那我該怎麽說？”

“你這樣說我也該追出去了，得求着她們在一起才行！”

紅綢偷笑，上前去扶着宋芙人：“公子，我們回去休息吧。”

…………長歌留在原地紮心，怎麽裏外不是人的又是她了。

轎子裏挨着的兩個人靜默不語，薛月兒沒有料到林楓榕會來送他，心裏總算是得到了一點安慰，可是她卻一言不發，又把他氣着。他沒好氣的說：“又是小姐叫你來送我的？”

林楓榕沒頭沒腦：“嗯。”

“你……”薛月兒更氣了，幹脆也憋着氣不說話了。

林楓榕不知他為何突然又氣得那麽兇，偷偷看着他的側臉。薛月兒不似宋芙人那般美得望塵莫及，他是帶着民間氣息的柔美男子，平平和和，給人一股想要安家的感覺。歲月悠悠，若有他相伴好像餘生再長也有點短了。

回憶起往昔他的總總好，不知哪裏來的一種奇異感覺讓她不得不說出心裏話，仿佛錯過了今晚，她就要永遠錯過薛月兒一般……

“月兒……”

薛月兒被這突然而來的親昵稱呼驚了，他雙眸錯愕。

“我……我喜歡你。”

“你，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喜歡你！”林楓榕斬釘截鐵，現在她不管什麽小姐，側夫，也不管結果如何了，憋在心裏的話終于說了出來，渾身都輕松。

薛月兒睜大眼睛，心中的驚喜已經足夠他顫抖了，他抖着嘴唇又再問了一遍：“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當然說的是真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小姐，但是我喜歡你一定是真的。”林楓榕一口氣想把心裏話說完：“月兒，從我在福銀堂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好了。我沒有多少錢，又是別人的奴仆，一直以來我都覺得配不上你，所以遲遲不敢向你表達心意。現在小姐想納你做側夫，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說，這輩子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我不求你能夠接受我，只希望你知道有一個人很喜歡你。”

薛月兒紅了眼睛：“你怎麽那麽傻！”

“我确實傻，不是到最後關頭，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說。”林楓榕喃喃自語。

薛月兒笑罵道：“說你傻，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我也一直喜歡你啊！”

“我去府上……就是希望可以見到你。你每次送我回去，我都特別開心。”

“你……我……”林楓榕開始語無倫次，幸福出乎意外的到來。

“你又來了！”薛月兒笑道。

林楓榕也跟着笑，兩人互看着對方，笑了很久，也不知是誰先去抱住誰的，總之轎夫把轎子停下時，兩人才依依不舍的放開。

“你說小姐想納我做側夫，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啊？”

“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現在我明白了你的心意，一切都好辦了，剩下的交給我便是。先回家吧。”薛月兒的真心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她必須要和小姐談一談。

送完薛月兒後，她馬不停蹄的就去找長歌了。

“喲~這麽晚才回來，這是幹嘛去了？”長歌看着快落下去的月亮，打趣道。

林楓榕哪裏還有心思和她開玩笑，況且她也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噗通一聲，她當即就給長歌跪下了。

長歌腦仁疼，怎麽人人都學起這招了：“你這是幹什麽？”

“小姐，您不能娶薛月兒。”

她當然不能娶！但是難得林楓榕有這種覺悟，她便再讓她覺悟高一點：“為什麽不能娶啊？”

林楓榕呼出一口氣：“我和薛公子已經私定終身！”

咦~我表示非常欣慰感動開心以及羨慕嫉妒恨！也不枉她費勁苦心啊，于是淡淡道：“那好吧，我不娶了。”

本以為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和薛月兒的綿綿情意，然後願意生死相依以死相逼才能勸動長歌放下心中的念頭~哪知……事情順利到他想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來看看今天晚上的種種是不是夢。

然而長歌又開口了：“你們想好什麽時候成親沒？”

“老管家已經不再了，你家裏只有你父親一人，也上了年紀，恐怕不好為你的婚事操勞，看來只有我和芙人幫你操辦了。”

“你上薛公子家提親沒有，他家裏人不會反對吧？”

林楓榕： “…………”

不行，抽自己兩個耳刮子肯定不能把自己打醒，要多抽幾下才行。然後她真給抽上了！

長歌傻了眼，沒想到林楓榕還好自虐這一口，然後咽了咽口水：“你莫不是傻了吧？”

林楓榕涕泗橫流，問出了心中的大疑問：“小姐，您怎麽這麽容易就答應我和月兒了？”

“我不和芙人商量好說納薛公子做側夫你能開竅嗎？”

“所以這都是小姐安排的？”

“沒錯呀！”

“小姐，你……”林楓榕又露出了以往正常的表情。

“哎~你也不必多謝我，想往日你把飯菜送到別月居，讓我餓了好幾天~這就當是我的回禮。”長歌笑哈哈溜跑到門口：“禮輕情意重噢~”

林楓榕發覺自己還跪什麽，還以為自己在做什麽夢，即刻從地上起來~痛心疾首：小姐這般龇牙必報，以後如何敢得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