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風波未平再現死者
? 賈瑞道:“沒有,我來是想問問老爺,那晚黑衣人在天香樓裏偷走了什麽?”
賈政神色微異,“怎麽突然想問這個?”
賈瑞将今日發生在郡王府的事情簡要說了遍,“救那婢女的黑衣人,正是在天香樓偷東西的人,我想兩件事情必有關聯。”
賈政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那是忠義親王生前的書信手劄,我府上曾與他交好,故留存。前些日子以為是政敵拿此向聖上告秘,此番看來倒不象了。”
賈瑞納罕,“忠義親王是犯事兒被殺,府上如何能敢留他的手劄?”
“這……”
賈瑞知他還不敢将府內秘事相告,便也不追問,“叔叔覺得黑衣人是誰的人?”
“朝中分為五派,□□、五皇子黨、九皇子黨、忠順王府和忠義親王黨。□□已排除,忠順王府素與我府為敵,若是他們得了信劄,必然會向聖上告秘,也可排除。當日之事九皇子也在場,可以排。餘下便是五皇子黨和忠義親王黨,後者更有可能。”
“如此侄兒告退。”起身行過禮,“倘若明日不能破案,還望體恤祖父祖母年邁,多多照顧。”
賈政無言以對,神色慚愧。
回到房裏,見西窗一輪明月,皎潔如雪,想這月色果然美好,難怪穆嚴那樣的人也會風雅的提筆作畫,便不由得觀賞了陣。
卻不知此刻,穆嚴給淩銮下了個黑手。
下午他上書稱昔年戰場上殺伐過甚,導致老年喪子,家宅不寧,故請皇帝允許他撫棺歸隐,并一反早上态度,大贊賈瑞精明能幹,會審時度勢,有兩位皇子的幫襯下,将來必能位極人臣,想來功業不會輸于其舅王子騰,榮寧兩府後繼有人。并列舉了幾位比他更有才能的人,證明自己不堪勝任五府都督之職。
這封奏疏賈瑞看不懂,淩銮卻能看出其中凜凜的殺意,贊賈瑞會審時度勢,是說賈瑞居心匝測,揣磨聖意;有兩位皇子幫襯,暗說榮國府寧國府已與淩銮淩钶結黨營私。最狠的是說王子騰的賈瑞的舅舅。皇帝最害怕的便是京畿軍權落入一人之手,這無異于将生死之權交付,他素來多疑,信不過任何人,所以才用王子騰淩銮分權。
而現在穆嚴請辭,淩銮與賈瑞交好,若王子騰也站在淩銮這邊,對皇帝豈不是莫大的威脅?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而推舉那幾位皆是淩钶的人,淩钶又與淩銮兄弟情深,皇帝不僅不會重用,還會疑心,最終五府都督之職必是皇上自己的人,這樣即稍減了皇帝對太子的戒心,又将淩銮淩钶拉下水,可謂一箭雙雕。
這廂,賈瑞才剛躺下小宋便進來,“岳姨娘自殺了。”
“什麽?”賈瑞驚坐起,“怎麽回事?”他趿鞋下床便往郡王府去,小宋邊走邊道,“房子是封閉的,門口守着衆多護衛,她合衣躺在床上,種種跡象表明,她是畏罪自殺。”
賈瑞聲音驀然提高,滿是激憤,“她絕不可能自殺!沒有哪個母親會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兩人疾行至郡王府前被淩銮攔住,“你要查岳姨娘的死因?”
賈瑞堅定道:“不錯!”
“她是畏罪自殺。”
賈瑞厲聲道:“她不是!”那個溫潤的人,忽然像只受驚地刺猬,豎起渾身的刺。
淩銮同樣果決,“她必須是!”四目相對,誰也不能說服誰,賈瑞拂袖而去。
淩銮搖了搖頭,扯住他的衣袖,“你非要将自己逼進死路才肯罷休?你看看天,只有三個時辰了。”
“便是一刻,我也要盡力!”
“穆嚴昨晚上書,暗示王子騰與我結黨,父皇怕已對你起了殺心,你再查下去,豈不自尋死路?”
賈瑞直視着他的眼睛,目光湛若秋水,定如山岳,“兇手逍遙,亡魂未安,我怎麽能就此撒手?”拂開他的手,長身而去。
淩銮看着他的背影,肩背削瘦,腳步虛浮,自己虛弱地搖搖欲墜了,還去顧念着別人的冤情,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馬上便到早朝時間了,他也不能停留,進宮去。議完政事後,皇帝問,“淩銮,郡王府的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淩銮還未說話,穆嚴越衆而出,伏跪在朝堂痛哭流涕,“陛下,臣的愛妾岳氏,已于昨晚畏罪自殺,腹中胎兒也殒命,太醫已檢查出是個男胎,臣……臣一連失去兩個兒子,痛不欲生,懇請皇上允許臣撫棺歸隐,臣……”傷心欲絕,幾乎沒哭暈過去。
“淩銮,這又是怎麽回事?”
淩銮道:“啓禀父皇,昨日已證實那抹胸便是岳姨娘之物,随即郡王派家将圍住岳姨娘住處,只留兩個陪嫁丫環侍候,然而半夜卻發現岳姨娘死在床上,七竅流血……”
皇帝:“兇手不是那兩丫環?”
淩銮回禀道:“當時時辰尚早,丫環在外面給嬰兒繡肚兜,守衛從窗戶外看見她們并沒有進入內室。”
“賈瑞是怎麽看?”
淩銮遲疑了下,“他認為岳姨娘……是被謀害。”
皇帝眉宇橫挑,神色莫測,“他真是這麽說的?”
穆嚴哭訴,“皇上,為這兩樁命案,臣府裏已經人心惶惶,家宅不寧,難道他真要弄得臣家破人亡,才善罷甘休麽?請皇上看在臣祖宗曾為朝廷立過汗馬功勞的份上,放臣回家去吧!”
皇帝問,“淩銮,你覺得如何?”
淩銮想賈瑞那倔脾氣,無比頭痛,“父皇命兒臣監察此案,兒臣便只帶了雙眼睛,其它的皆由賈瑞主導。”
皇帝道:“此案甚是迷離,朕決意親自坐鎮,擺駕郡王府。”
郡王府內。
賈瑞先在岳姨娘屋外問了情況,發現岳姨娘死的,是她的陪嫁丫環佩兒和衿兒,她兩眼哭得桃核似的,“當時我們正在外間替小公子做小衣,忽然聽到姑娘痛呼,進去就見……”
賈瑞進到寝居,見岳姨娘躺在床上,七竅流血,枕頭上還有嘔吐物。
讓仵作驗屍,又問佩兒,“昨晚夫人何時睡的?睡前可見過什麽人?”
佩兒道:“公子走後不久,夫人過來與姑娘單獨說話讓我在外候着,不會兒夫人叫我,這時姑娘已經躺床上了,夫人讓我把他頭上的首飾去了,不要吵醒她。”
“睡姿怎麽樣?”
“是……平躺着。”接着道,“然後兩位姨娘也過來了,夫人說小姐睡了便讓她們去她屋裏坐坐,這之後再沒人來過。”她所說的夫人便是穆嚴的二房。
賈瑞:“此後你們一直守在房裏?再沒人來過?”
“是的。時候還早我和衿兒就在外間給小公子做衣裳,忽然就聽到夫了掙紮聲,進去就見姑娘捂着心口,呼吸困難的樣子,我們吓壞了,衿兒忙去叫王爺,王爺還未到,姨娘就……就去了……”
賈瑞:“從毒發到死亡,有多長時間?”
佩兒:“……大約只有柱香的功夫。”
穿到這裏來幾個月,賈瑞已經了解了,一柱香約為十五分鐘,一盞茶五分鐘,一頓飯二十分鐘至半個小時。此毒發如此迅速,就他的醫學知識,也就只有見血封喉這種毒了。
賈瑞:“客人未走主人便睡着,這不合情理。”
佩兒:“姑娘自有孕以來格外貪睡,又與夫人素來要好,這種情況也并非沒有發生過。”
賈瑞:“有人說你們姨娘與穆陽關系暧昧,你可知曉?”
佩兒大怒,“是哪個爛舌根的胡說八道,死了定要下拔舌地獄,我們姑娘一向潔身自好,以前行醫時也多是給女子看病,實不得已也戴着面巾,怎會……會……”
仵作已經驗完屍,“死者是中見血封喉之毒,房裏也沒有争鬥的痕跡,看着像是服毒自盡。”
佩兒哭道:“不可能,姑娘絕不會自殺的,她從來只會救別人,心地那麽善良怎麽會自殺,你們一定弄錯了,她肚子裏還有孩子,她不會殺自己的孩子的……”
賈瑞疑道:“就我所知,見血封喉需要傷口進入血液,使中毒者心髒麻痹,血管封閉,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口服的話效果怕不至立時就死。”
仵作又檢查口腔,“她舌尖有條極為細小的傷痕,傷口平劃,像是刀具割破,毒素就是由此進入血液。”
賈瑞又招來矜兒問,回答也是一樣,外門有衆多護衛,兩個侍女都未睡,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得進來下藥?
賈瑞讓人帶她下去,便見穆嚴的二房進來,伏在岳氏床邊哭哭涕涕地道:“妹妹,你怎麽就這麽走啦?……”
賈瑞問道:“夫人,聽聞岳姨娘死前你來看過她,可見過什麽異常?”
二房邊擦着眼淚邊道:“她氣色不太好,有些焦慮,我與說了些話,便說困了想休息,我扶她上床邊叫來佩兒。”
問完話賈瑞一人到花園裏踱步,疑惑太多卻無法破解,正琢磨着有人到他身後,“有什麽發現?”
賈瑞擡頭見是小宋小顏,便道:“岳姨娘死于見血封喉之毒,兇手故意将現場僞造成自殺的景象。”
小顏不贊成他的話,“論定她不是自殺,需要更有力的條件。”
“首先,佩兒說二房走後岳姨娘是平躺在床上的,這不對,孕婦挺着那麽大的肚子,不可能平躺着,說明岳姨娘不是自然入睡;其次,二房說岳姨娘神情焦燥,可我們走時她分明很平靜,再者,若是焦燥如何那麽快便入睡?”
“你懷疑二房?”
“是!”
小顏搖頭,“可她離開時岳姨娘分明還活着,徐張二姨娘都能作證。見血封喉中之即發,她是如何在衆多護院和兩個丫環眼皮子底下下毒的?”
賈瑞也疑惑,“我也想不通,但這卻能證明,穆陽根本不是岳姨娘所殺,然而兇手明明将穆陽之死嫁禍到岳姨娘頭上了,為何還要殺她?”
小宋道:“本朝法律,孕婦有罪,罪不及子,待産子之後再行刑。”
“既便如此,也不必冒着這個風險行兇。莫非兇手知道我們發現了什麽線索,而我們卻沒注意?”閉目回憶着昨天的每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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