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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角鏡頭下，薄雪皚皚。

一襲銀雪交字領長袍的呂嚣面對鏡頭，唇邊勾起抹冷笑。

“你問我為什麽叛出師門，為什麽屠戮內門弟子一百三十二人，又問我為什麽執意要去争那枚乾坤珠……”

束着玉冠的呂嚣單手負後，冷笑着俯身，壓低嗓子輕聲道：“還不是因為你，師尊？”

入鬓長眉輕挑，雪脂般的面皮上眉目如畫。片刻後，殷紅唇微分，呵出口語意未盡的嘆息。

“師尊呵，你生而為仙，從不知世間疾苦。你只道但凡入了魔的弟子都該誅殺，可你又何曾知曉，弟子我為何入魔？”

鑲嵌了血色美瞳的瞳仁一瞬間放大，呂嚣俯身，絕世美顏卻笑得格外癫狂。

“你們這些仙人啊，從來都是高高在上，沒有七情六欲，不懂得愛恨。弟子仰慕你，與你訴盡衷腸，你卻道我是入了魔，押我去掌刑大長老處，硬生生斷了我三根肋骨。然後師尊你又親自下令，逐我出銀雪峰……”

“師尊！”

面前空無一人，呂嚣臉上卻起了細微變化，眼神近似于癡迷。殷紅唇微張，呼吸促急。他向前探出右手，似乎想要撫摸下方被鎖鏈囚住的人，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眼角漸漸聚集起一滴清淚。

“師尊呵！弟子追了你九百年時光，可是就連弟子求你一次憐憫，你都不曾應過。”

“師尊……”

語聲漸漸轉低，幾近于呢喃。

片場內簡易的人造雪紛紛揚揚，銀絮般飄了滿地，落在呂嚣半披于身後的墨色長發，也染白了那滴淚。

啪嗒。

淚滴落在雪片裏。

看不見天空也踩不到大地的臨時片場內突然間刮起了驟風。風聲呼號，尖銳地吹響哨音。

小助理強忍着滿身的雞皮疙瘩，抱着雙臂抖着嗓子問道：“導、導演，這人成嘛？”

即便在室內也戴着墨鏡裝逼的張揚沒搭理他，雪茄叼在唇邊，人卻一動不動。

“導、導演？”

“啊，這個，”張揚回過神。一說話，叼在唇邊的雪茄就掉落大段煙灰。他不耐煩地以手指叩桌。“這個還要問嗎？就他這演技，這身行頭，難道還需要再選角？”

“不、不需要了。”

助理心裏松了口氣，暗道，行吧，您說啥就是啥。只要出資方肯認就行！這就是個新人，名不見經傳，分明就是爬床後被您親自領進門的一關系戶。

但嘴裏偏偏還得讨好賣乖。“A校的學生就是素質高！看，這段戲演的多六啊！妥妥的天生戲骨。”

張揚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裏想，他媽能不六嘛？！沒看見這地方信號波已經開始紊亂了，保不齊聶清風那位穿書的師尊大人就在這片場附近！

要說這位也是倒黴，堂堂一修仙門派的掌門，硬是被孽徒聶清風逼到絕路，從小黑屋逃生後，慌不擇路，竟然一頭紮入這個煉氣都沒法做到的普通人世界。

張揚撣了撣西裝上落的煙灰，不耐煩地道：“外頭還在排號的都取消了吧！”

“哎，好好好！”

助理巴不得這一聲，忙不疊離了片場。一出門，抱着胳膊又打了個哆嗦。媽啊，這地方太冷了！好像片場裏那些雪不是人工造的，而是當真暴雪傾盆一樣。

邪乎！真他媽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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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親手解開黑色西裝，披到呂嚣身上，語聲溫柔。

“還冷嘛？”

呂嚣牙關咯咯輕響，上了妝後的臉幾乎冷白。“你他媽試試？”

“咳咳，”張揚環顧四周，深沉地吩咐道：“今天暫時就到這裏。大家先回酒店休息，等張助理通知各位去拍攝地的具體時間。”

扛着攝影機的Wilson笑容邪魅，走到張揚身邊時，特地多瞄了眼呂嚣。“導演，這個小呂，長得挺好啊！”

“把你的口水擦擦！”張揚沒好氣地道：“老子找來的人，還輪不着你來評價。”

場記收拾着一地狼藉。

道具抿了抿唇，投來狐疑的目光。

張揚大咧咧地站在呂嚣身前，擋住各種探詢視線，唇邊叼的雪茄一抖一抖。“都幹活去！忙完了，就該幹嘛幹嘛去！”

呂嚣擡起眼，血紅瞳孔內像是結了冰。

大手摸上呂嚣額頭，順帶着熱乎乎的一口熱氣。“累着了吧？還是凍着了？走，咱們出門去喝羊肉湯。”

呂嚣擡手，姿勢似乎在拔劍。但是右手虛握，空氣裏一片空蕩蕩。

血色瞳孔怔了怔，片刻後，恍然大悟般望向張揚。

張揚定定地回望他，然後又大笑着拍他肩膀。“走走！去你們學校後門口吃羊肉湯，順便幫你把接下來的假請了。”

張揚高呂嚣半個頭，人高馬大，幾乎罩着呂嚣的影子，兩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門矼嚨一聲關上。

“啧！”場記捏着嗓子學呂嚣的少年清甜嗓。“你誰啊，又摟又抱的，人家好不習慣了啦！”

“我是你哥，”道具頂着一身沸沸揚揚的泡沫，聲音低沉。“走！哥帶你去吃羊肉湯。”

“差不多得了啊！仔細張揚回來收拾你們！”Wilson叼着煙，茶色鏡片後的眼眸有一瞬間微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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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校後門口小吃一條街。

大鍋羊肉湯散發出濃郁的奶香，張揚又給呂嚣盛了碗湯，撈出幾筷子龍須面，放入湯裏。

“趁熱吃，趕緊暖暖身子。”

呂嚣小口啜湯，羽扇般的長睫毛垂下，掩住了眼底神色。

“怎麽樣，這修仙世界的戲份，演着夠味兒吧？”

呂嚣皺眉，擡頭看了眼忙的熱火朝天的張揚。“你別老招呼我，你也吃啊！”

“嗯，吃着呢！”

張揚吸溜了一口羊湯，假裝漫不經心地問呂嚣。“下午去系裏請個假，然後，咱們就把合同給簽了。”

“還簽？”

“一碼歸一碼，昨晚咱倆簽的是經紀人合同，現在是拍戲的合同，就只管這部戲。”

呂嚣又皺眉。“你是真打算讓我演戲？”

“咳，”張揚假意長嘆了一聲。“左右閑着也是閑着，不如拍戲賺點錢，你需要賺錢，我也要賺錢不是嘛？”

頓了頓，壓低嗓子笑道：“老子沒錢，怎麽養你嘛？”

“滾！”

呂嚣放下筷子，氣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