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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金大老板卻沒這個憂患意識，只顧湊着打火機的焰火仔細盯着張揚看，笑聲也染上了黃色。

“哎呀呀，張導，你這條順盤亮的，要是你肯親自上，你想演什麽戲，跟我說一聲就成！想接什麽奢侈品廣告，那更是分分鐘的事兒！也不用別家，就我旗下那些品牌，你看中哪個，你說！只要你說一聲，剩下的事兒，我全包了！片酬好說，好說！”

這位金大老板嗡嗡嗡，話語聲落在張揚耳內就跟只綠頭蒼蠅一樣。張揚掏了掏耳朵，左手啪嗒啪嗒地按着打火機，似笑非笑。“金大老板這是要拿我當小鮮肉捧？”

“嗐！那些小鮮肉，哪能及得上你啊！”金大老板說着下意識又往前湊了兩步，肚皮上的五花肉就快頂着張揚大腿了。

張揚面不改色，只眼光往下溜了眼。“金大老板今夜是曉得我要回劇組，專程來等着我談廣告的？”

“嘿嘿，這不，我能掐會算……”

金大老板的牛皮還沒來得及吹完，在他身後躲着的兩個人到底有個忍不住了，猛地蹿出來，聲音裏透着股懶洋洋的笑意。

“喲，金大老板，眨眼間廣告就要換明星了啊！”

從密林子裏頭走出來這人照例是笑盈盈的丹鳳眼，眼尾上挑，戴了頂黑色鴨舌帽。頭發染了悶青，右耳那粒鑽石耳釘在打火機明滅的焰火中叮地亮了一下。

……還真是位老熟人！

呂嚣瞬間想起剛才胖子對他說，來的人裏頭有穿書者，那人前世還曾經欺負過他。這兩條信息後知後覺地爬過呂嚣漫長的反射弧，此刻終于和眼前這個渾身散發出高級古龍水的風騷走位哥聯系在一塊。

呂嚣扯了扯嘴角，笑意裏帶着他自己都沒能察覺到的諷刺。“崔明軒？”

崔明軒愣了愣，大概是沒料到劇組居然有人能認得出來他。他眼下剛從表演系畢業，正式進軍娛樂圈，從前幾部戲的戲份都不夠重，不得不尋找像金大老板這樣的大佬提攜。

“哎喲，這位小弟弟是？”崔明軒作勢往張揚背後探過來。

張揚後背一凝，結結實實地氣運丹田大吼了一聲。“什麽小弟弟？誰特麽是你的小弟弟？”

張揚這一嗓子吼的，在場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包括呂嚣在內，耳膜內都嗡嗡地回蕩了好久，幾乎都以為自己聾了。

呂嚣揉了揉充血的耳尖，胖子那聲怒吼低音炮般回旋在他腦海，還是個單曲循環模式。等他反應過來後，又覺得好笑。

“什麽小弟弟？”呂嚣心情莫名變得很好，他躲在張揚背後，蒼白手指主動勾住張揚胳膊，低笑道：“你怎麽還是跟從前那樣，一言不合就開車？”

張揚轉臉看他，順帶着把他緊緊摟在懷裏，從呂嚣身上傳來的潮濕雨水黏在他胳膊，透過黑色西裝綢緞底子一絲一縷地滲入張揚肌膚毛孔。這種緊貼的姿勢，與這種帶着塵土味的雨水的氣息，莫名令張揚感覺到所謂“存在感”。

找到了存在感的張揚心情也變好了許多，他咳嗽兩聲，上下掃着臉露尴尬的崔明軒，然後就像略過一只蒼蠅那樣略過他，視線重新回到金大老板身上。“這是你新捧的人？”

崔明軒當然就是金大老板剛看中的新歡，這還沒能哄到手，好容易今晚趁興想玩把大的，結果意外撞見了張揚。幾年前金大老板隔着慈善會拍賣人群見過一次張揚，印象中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拍過幾部戲，長得沒什麽特色。

那時候張揚好像胖些，不像眼前——兩條大長腿裹在修長的西裝褲內，黑色西裝後銀灰色條紋領帶打的板正，高鼻深目，兩片唇瓣看起來都透着股剛勁兒。

金大老板原來是慣來在上，但為了張揚的型男美色，他覺得，咳咳，自己在下也未嘗不可。

起了這樣的念頭，金大老板就不肯承認他和崔明軒的關系了。“嗐！就一小孩兒，剛好順路，就一起帶他來劇組看你了。”

啧！這話說的，好像金大老板帶着美色上路，也只是為了來看他張揚。美色是飯後甜點，他張揚才是正餐似的！

張揚也是第一次被人公然調戲，覺得新鮮的很。“哦？金大老板從哪兒挖來的小孩兒？”

張揚故意用那種打量貨品的挑剔眼光，上下掃了崔明軒幾眼。“姿色還行，是想帶他入劇組嗎？金大老板打算給他安插個什麽角色？”

在來的路上，崔明軒早就和金大老板談妥條件了。古裝ip劇《淩仙》據說男一男二都雙雙有事耽擱，劇組正在四處找救兵，再加上導演張揚拍戲從不用替身，如今各方人馬都蠢蠢欲動，大有想趁機搶走男二的。

男一是影帝風淩，倒是沒人敢搶他的角色。

崔明軒看上的當然就是呂嚣扮演的那個孽徒聶清風。

“金大老板，”崔明軒一雙丹鳳眼斜斜地瞥向金大老板，神情明顯帶了點不高興。“您這是見了新人忘舊人啊！”

崔明軒居然會這樣說話，呂嚣倒是吃了一驚。再仔細想，也對，前世他見到的崔明軒一直高高在上，後來更是影帝級別的存在，他倒是從來沒機會見到崔明軒拈酸吃醋。

呂嚣也覺得新鮮。他撥開張揚，稍微站出來一些，好奇地觀賞崔明軒在張揚面前吃癟。

呂嚣一站出來，金大老板頓時眼前一亮，嘿嘿笑着，沙啞的嗓子裏都像是滾着口水。“哎喲喂，這位又是？”

“我劇組裏的，男二號。”張揚把呂嚣又往懷裏帶了帶，下巴一擡，很有些倨傲。“他演風淩的徒弟。”

《淩仙》這部戲走的是古裝仙俠，影帝風淩扮演那位白衣飄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尊，結果被孽徒聶清風背叛，白室山師門上下慘遭屠戮，就連風淩扮演的仙尊本人也凄慘地淪為階下囚。

自打這部戲開拍以來，圈內傳言紛紛，都在猜測影帝親自操刀帶的新人到底是誰！

現在他親眼見到了。

崔明軒眯起眼角，丹鳳眼內寒意大盛，黑色鴨舌帽下卻依然是張明豔的臉，話語也仿佛懶洋洋地自帶不屑。“就是他，要演聶清風？”

前世今生呂嚣都與崔明軒同校，但崔明軒是校內風雲人物，他默默地關注崔明軒，對方卻壓根不知道他的存在。前世之所以能讓崔明軒記住他，是因為十八歲生日那晚他借酒找崔明軒表白，主動送上門求r。

結果楊磊在他那晚喝的啤酒裏下了藥，他到了崔明軒宿舍內就開始狂吐不止，弄髒了崔明軒宿舍的洗手間，被崔明軒趕了出來。

前世十八歲生日那晚草地上燥熱的風仿佛還刮在臉上，呂嚣叫崔明軒這句漫不經心的話激得兩頰發紅，桃花眼底也有些紅。“崔師哥！”

呂嚣叫的是學校裏的輩分，崔明軒卻不耐煩地挑了挑眉，悶青色劉海壓着額頭，越發顯得眉眼都很陰暗。“你在叫我？”

“啊，我們是一個學校的。”呂嚣強忍着心底想把這個人撕成碎片的暴戾，勾唇笑得腼腆極了。“不過差着幾級，崔師哥大概從來沒見過我吧？”

“哎呀呀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金大老板笑得見牙不見眼，腆着鼓囊囊的五花肉肚皮，大手一拍。“原來你們都認得！”

這個漆黑的老山林子裏頭，實在不适合認親。張揚呵地笑了一聲，看了眼呂嚣，見他似乎很享受眼下這種地位上對崔明軒的碾壓，便懶懶一笑，沒打斷他。“金大老板，你就帶來這一位？”

剛才密林裏頭嘩啦啦水聲不斷，像是有人在傾倒液體，但從林子裏頭走出來的金大老板與崔明軒身上都沒有酒味，張揚就猜測是第三個人。

“對，就我們倆。”金大老板顯然睜着眼睛說瞎話，說的還特別順溜。似乎怕張揚疑心他深夜與崔明軒鑽樹林子，又來不及解釋了一句。“今晚剛到，摸不着路嘛，就在老山林子裏頭瞎轉悠，幸好遇見了張導您二位！”

張揚與呂嚣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想到了鬼鬼祟祟的小助理。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事情能不拆穿就不拆穿，張揚需要這個導演身份混跡人間，呂嚣則是還沒想好下一步要怎樣。

他現在思緒混亂的很，有些日子他只有幾個小時的記憶，有時候竟然記憶一片空白，翻開日歷，看見日期總覺得很驚詫的樣子。

呂嚣猜是張揚暗地裏做了什麽手腳。

“行吧，”張揚先開口接了金大老板的話。他要顧忌呂嚣還沒洗澡，渾身淋過雨不舒服，便三言兩語終結了這個話題。“既然都來了，金大老板也随我們一道先回酒店吧？”

“哎，那敢情好！”金大老板趕緊抖着下巴肥肉笑了。“走走，先回酒店再說！”

張揚唇角勾起三分笑，摟着呂嚣就率先往酒店走。金大老板擡腳跟在他們兩個人身邊，有意無意的，挨着張揚更近些。

……就連姿色，他如今都比不過胖子了嗎？

呂嚣頓覺心梗。

身後久久沒傳來第四個人的腳步聲。足足走了三四分鐘後，呂嚣咬了咬下唇，故意将聲音壓的很低，嗓子裏都帶着股少年不懂事的天真。“咦，崔師哥呢？”

金大老板才恍然大悟般地停下來，回頭喊道：“喂！你也一起來吧！”

暗影裏，崔明軒許久都沒答複。

呂嚣憋着一肚皮暗笑，仿佛都看見了崔明軒那雙向來高傲的丹鳳眼如今是怎樣懊惱，悶青色劉海下的臉沉沉如鍋底。

前世今生，這是呂嚣第一次正式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