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餘成宋拿起手機刷題,邊刷邊拿餘光掃着主卧的門。
直到餘成第放下筷子,門也沒開。
得,這是要等他走了偷家。
餘成第吃完飯看了他大哥一眼,然後才走。
餘成宋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在餘成第要關門的時候擡手撐住。
“幹嘛?”餘成第仰頭瞪他。
“收拾書包,作業裝好了。”餘成宋眼神沒離開手機。
“收拾書包幹什麽?”餘成第繼續瞪,一雙丹鳳眼和餘成宋如出一轍,卻因為沒長開少了點他哥的淩厲,多了些奶兇。
“倒數半分鐘,”餘成宋左手伸出兩根手指,“30,29,28,22,18,10,6……”
數到29的時候餘成第就觸電了似的跑到桌子前開始往書包裏塞東西,等缺德大哥跳着數到0,他堪堪背着書包站到門前,大口喘氣。
不是累的,是急的。
餘成宋從小就這樣,說倒數就倒數,如果數完他還沒幹完,絕對,絕對,絕對,會變着法笑話他一個月。
以至于現在餘成第已經養成了餘成宋開始數數就立刻行動起來的條件反射。
“走吧。”餘成宋收起手機轉身。
“上哪去?”餘成第緊了緊書包帶子,小短腿本來就瘸,緊跑了兩步也沒追上大哥的步子。
餘成宋沒說話,回屋拿了耳機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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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餘成宋踩在自行車上,懶洋洋地看着餘成第。
餘成第爬上後座,非常有骨氣地沒摟大哥的腰,然後餘成宋一個狠踩,車嗖地竄出去,吓得他一把抱住了餘成宋。
耳邊除了風聲只剩下大哥無情嘲笑的笑聲,足足笑了半路。
等到了周折雨家樓下,餘成第耳朵脖子紅了個透。
餘成宋領着弟弟敲響了門,開門的是周媽,看見他倆立刻笑了:“趕緊進來,騎車來的吧,成第小臉兒都吹紅了,折雨還沒起來呢,豬似的,你倆吃飯沒?”
“吃了,”餘成宋把餘成第推進去,“嬸兒我就不進去了,他今天在你家寫作業,你給他扔折雨屋就行,我晚上過來接他。”
“行,”周媽皺眉,“你家那邊不方便你倆今天就在這兒住吧,讓你叔出去湊活一宿。”
“不至于不至于,”餘成宋笑了,“我先走了啊嬸兒。”
“走吧,晚上在我家吃啊,嬸兒炖排骨。”
“好。”
餘成宋轉身下樓,從兜裏掏出塊奶糖,剝了放到嘴裏,甜膩的奶香蔓延,卻阻擋不了從內心深處散出來的煩躁。
他小時候被老媽趕出家門沒地方去的時候就來周折雨家,舔着臉蹭吃蹭喝蹭睡,沒想到現在他不用蹭了,餘成第又走了他這條路。
家裏好像永遠缺他們倆的位置,好像他倆占地八百平米,連那個足足一百二十平的家都裝不下。
就為了個死了八百年的人,活着的人要受一輩子折磨。
憑什麽。
搬來西遠市的第一個周末,殷顧依舊醒的很早,生物鐘刻在骨子裏,讓他每天早上都上好發條,準時睜眼。
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就算他坐着飛機逃到這兒,也死死地纏着他,控制着他的一舉一動。
小區實在太老舊,昨天晚上洗澡把熱水器裏的水用光,今早上就只有涼水了,哇涼哇涼的真涼水,撲到臉上的一瞬間他就忘了線,只剩下神清氣爽。
甩開臉上的水珠擡起頭,鏡子裏的臉沒戴眼鏡,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可能是不适應床,也可能是不适應空氣,總之他已經三天沒睡好覺了。
回到卧室拉開窗簾,陽光歘地闖進來。
屋裏一下暖和了似的。
殷顧愣了會兒才适應眼前陌生的街景。
房子在四樓,視野廣闊,往遠看能看見一中的高三教學樓,正對着國旗,三樓有個班窗戶沒關,窗簾飄出來,在風裏妖嬈地晃悠。
今天周六,不上學。
殷顧忽然有點兒不知道幹什麽,以前周末他習慣在外和朋友一起待着,或者去兼個職,當然也可以在家悶着。
不過這個家……他還沒習慣。
出去走走吧。
看看這片民風淳樸的土地是怎麽孕育出他同桌那麽不淳樸的人的。
他沒忍住笑了聲,笑完又懵了一下,他為什麽要忍。
殷顧拉開衣櫃,裏面零散地挂着幾套衣服,他走的匆忙,行李也沒來得及仔細收拾,很多東西都沒帶。
他習慣性拿出那套和餘成宋同款的黑色運動服,剛要換,想起餘成宋昨天穿的衣服——一套深藍色運動裝。
他又把衣服放了回去,拿了件灰色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寬松外套,又撿了條黑色運動褲,随便搭了一身。
還是別撞衫了,萬一他同桌也和他一樣衣服全是同款,還得因為他花錢買新的。
打架賺錢,受傷買藥,把錢花光,繼續打架賺錢……
他扶着衣櫃,又笑了半天。
可能因為挨着學校,所以出了小區就是一條小吃街——勉強算是一個小區,連大門都沒有,只是幾棟看着差不多的樓湊到一起了。
街兩邊店鋪不少,雖然衛生狀況不用看,用鼻子聞都能聞出有問題,但吃起來味道還不錯,他這兩天的夥食都是在這兒解決的。
入鄉随俗吧,賣包子的大爺昨天還和他說“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不過今天殷顧不打算在這吃,他想往遠處走走。
上次順着小吃街一直背對着學校往前走,遇見路口就左拐,拐了五個路口之後他在“喝奶茶”遇見了餘成宋。
這次右拐吧。
兜裏的手機忽然嗡了一聲。
殷顧皺眉。
這個時間,這個特別的提示音,讓他從拉開窗簾見到陽光開始的“心情愉悅”瞬間碎成了蛋花湯,比他昨天早上從早餐店裏喝的那碗還碎。
他往右拐的動作一頓,掏出手機換了個方向。
老爸的消息依舊言簡意赅,多說一個字都是對他這個親兒子的施舍。
-反省夠了?
夠了?殷顧吸了口早晨泛涼的空氣。還沒開始,這兩天的學校生活太淳樸快樂了,他忘記反省了。
手指敲了敲屏幕,回複。
-不夠。
對面好半天沒動靜,應該是沒想到流放這幾天不僅沒讓他這個“好孩子”感到恐懼,反而更叛逆了。
對,叛逆,在老爸老媽眼裏他現在做的事說的話全都是突然的叛逆,而不是一個18歲的成年人正常的決定。
心情不太好的時候他會選擇放空大腦來使自己迅速冷靜下來,但腳步不停,運動同樣可以宣洩情緒。
以至于殷顧悶頭走,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等他從自己的世界裏出來的時候,眼前是一個熱鬧的菜市場。
沒有頂棚,沒有屋子,只有一個接一個的露天攤位,有的甚至直接在地上鋪了張塑料膜,把菜擺在上面。
他前面幾步就是個賣海鮮的,現在氣溫還沒徹底升上來,所以味道沒那麽難以接受。
他想了想,邁進了這個以前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地方。
入鄉随俗吧。
房東家裏有冰箱,給他留下了,他可以買點水果補充維生素,冰鎮西瓜也可以……
殷顧随便挑了個水果攤,在蘋果堆裏挑挑揀揀,身後忽然有人喊了聲。
“殷顧?”
不知道為什麽,聽見這個聲音之後,殷顧一直不太放松的神經猛地松快了,回頭時嘴角都是翹着的。
餘成宋是想過來買點菜帶到周折雨家的,畢竟隔三差五就得帶着餘成第蹭飯,空不空手去嬸兒确實不介意,但是他介意。
他付完錢一回頭看見個熟悉的背影,雖然統共才看過兩天而且殷顧又換了身衣服,但殷顧身上那種同類的氣質還是讓他一眼認了出來。
至于為什麽主動打招呼,嘿,沒辦法,宋哥就是這麽的熱情似火。
其實只是懶得一個人待着,終于有人送上門來了,他說兩句話蹭個熱鬧。
“大上午的好孩子不複習出來逛菜市場?”餘成宋邊往他那邊走邊說。
“彼此彼此。”殷顧笑了聲,餘成宋注意到他今天沒戴眼鏡。
“你眼鏡呢?”餘成宋從塑料袋裏掏出個西紅柿扔給他。
瑞鳳眼的人都一副笑模樣,殷顧就是,笑起來有種無人能擋的溫柔,瞅着你自帶深情buff,雖然這種眼睛瞅電線杆也是這個效果,但被看的人一般都沒心思想別的了。
不過殷顧摘了眼鏡居然沒有這個效果了,餘成宋多瞅了兩眼,依舊看起來像笑,只不過像似笑非笑,總結起來就是不親和了。
舒服,舒服多了。
“不上課,沒戴出來,”殷顧接過西紅柿,放進裝蘋果的塑料袋裏,掃碼付錢,“謝謝。”
“別謝謝了,你要是真因為一個西紅柿就感天動地你給我磕一個吧。”餘成宋說。
“那還是不謝了,”殷顧拿起蘋果,轉頭看着他,笑問:“吃飯了麽?”
“算是吃了,”餘成宋也看他,“不過你要是能請客,我還能再吃一頓。”
殷顧笑了聲,從兜裏拿出一個蘋果遞給他,“地方你選吧。”
餘成宋拿過蘋果,在手裏抛了抛,過了會兒,用下巴指了指市場前面的一家火鍋店。“走吧。”
“早上吃火鍋?”殷顧嘴上問着,但已經邁開腿朝火鍋店走了。
“早上就他媽應該吃火鍋,”餘成宋低聲說,臉上的不痛快一閃而過,“以毒攻毒,去去火。”
殷顧頓了一下,“确實,你這麽一說,我也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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