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自閉21

伊曼紐爾一聽，便把一切前因後果都想起來了。

《月羚》，這是伯尼斯要拍的那部電影的名字。

大半個月前，他和托尼斯塔克去賭場遇見溫妮的時候，兩人在閑聊間還談到了這部電影，當時溫妮說要去試鏡，那麽現在看來，試鏡應該是通過了，角色選角完成，接下來就應該是正式開機了。

然而格林集團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撤資了。

伊曼紐爾每天要處理的公司事務不計其數，雖然不至于每件事情都能記得特別清楚，但也都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電影撤資這種小事，他本來是不必太過在意的，但這部電影剛好和溫妮加西亞有關，所以他也就留了個心眼，對撤資原因也很清楚。

——他甚至記得當時電影投資部門的負責人彙報撤資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正在遭受托尼斯塔克這家夥的短信騷擾。

“伯尼斯先生，我先強調一下，撤資并不是我個人的決定，而是公司高層分析後的結論。”伊曼紐爾說道。

“但你是最後拍板的那個人？”伯尼斯死死盯着伊曼紐爾，“我需要一個理由，不要随便拿借口糊弄我！”

“我沒有拿借口糊弄你。”伊曼紐爾覺得有些好笑，“公司覺得你的電影無法收回投資成本，和你溝通了幾次無果，所以撤資了，這就是原因。還有別的問題嗎？”

“我明白了。”伯尼斯點了點頭，他突然大跨步地走上前來，科菲頓時覺察到不對，正準備去拉住這位激動的導演，但卻因為身板太小，而被直接一把推開了。

伊曼紐爾倒是沒有什麽反應，依然好整以暇地坐在辦公桌後，眼看着那位失去理智的導演走到他的桌前。

“砰！”

雙手拍在桌子上的聲音似乎讓空氣都震動了一下，整個辦公室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我知道為什麽，格林，聽着……”伯尼斯的嘴角挂起了一個混合着憤怒和嘲諷的笑容，“因為你們都是一群自诩藝術家的資本家，一群什麽都不懂的、只知道掠奪錢財的商人！

不就是因為你覺得這部電影沒有票房收益嗎？就是因為你們，奧斯卡都開始給商業片讓路了，真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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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妮倒吸了一口涼氣。

科菲也愣住了，這位導演是瘋了不成？敢當面這麽罵伊曼紐爾格林的人，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他連忙說道：“伯尼斯先生，請您冷靜一下……”

“冷靜？”伯尼斯重複了一遍，冷笑道：“我很冷靜。”

科菲還想說些什麽，伊曼紐爾卻輕笑了一聲，沖他搖了搖頭。

科菲乖乖閉嘴了。

“好吧，如果你确實想知道原因，也不是不能告訴你。”伊曼紐爾靠在柔軟的座椅上，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着，“我們當初願意投資這個電影是因為看好你的劇本，而在試鏡之後，你們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就擅自更改了劇本。

我們認為新劇本裏的部分美化戰争和種族主義的橋段有些越界，這些問題太敏感了，并不适合公開表達，和你溝通過幾次都沒有得到良好的回應，所以撤資，就這麽簡單。”

說完後，伊曼紐爾坐直了身體，抿了一口還沒喝完的大吉嶺紅茶，擡眼看向伯尼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沒有半點多餘的情緒，卻能讓人感覺到莫名的緊張和壓迫感：“另外，給你一個忠告吧，伯尼斯先生——不要太自負。我曾經很看好你的電影，但不要為了追求所謂的「藝術」而在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上犯錯，明白嗎？”

伯尼斯怔了一下，似乎一時被伊曼紐爾的氣場所壓倒，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不需要你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屁孩教我怎麽拍電影！你不過就是個從父輩手裏繼承了財富的富二代罷了，沒了錢，你什麽都不是！”

伊曼紐爾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反正很多人都是這麽想的，某種程度上來說，好像也沒什麽毛病。

而他這種「我懶得給你解釋畢竟你的階級局限了你」的态度比任何挑釁都更讓人生氣。

“這不是事實嗎！”伯尼斯更憤怒了。

“事實上……”溫妮突然弱弱的開口了，“格林先生不到二十歲就拿到了哥倫比亞大學的建築學和金融學雙博士學位，只是他從來不在公開場合說這件事，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伯尼斯明顯是愣了一下。

哥倫比亞的雙博士學位含金量有多高，他當然是很清楚的，更何況是兩個完全不同領域的博士學位。

“你來這兒到底是來幫誰的？”伯尼斯感覺自己頭上爆出了青筋。

“抱歉，我不說話了。”溫妮說道。

“……”伊曼紐爾看了一眼溫妮，後者看起來有些緊張，他便對她笑了笑。

姑娘的臉頓時就紅了。

“你一定會後悔的，格林。”伯尼斯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這部電影是我十多年來的心血所澆灌的藝術品，你所說的每一個缺點都是我絕對不可能退讓的關鍵劇情節點。你一定會後悔的！”

在他說話的同時，保安們總算是到達了現場，拉住了他就想往外走。

伯尼斯掙紮着，想甩開這幾位保安，但他到底還是沒法和訓練有素的人比力氣和體力。

伊曼紐爾一言不發地看着這位幾乎已經陷入癫狂的導演被拉走，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抱歉，格林先生。”科菲趕緊來道歉，“他有通行權限，我沒能盡早發現不對……”

“沒事了，科菲。”伊曼紐爾擺了擺手，“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好的，先生。”科菲點了點頭，松了口氣。離開辦公室前，他瞥了一眼依然站在辦公室裏的溫妮，心裏了然，悄悄關上了門。

伊曼紐爾發現溫妮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頓時又覺得頭大了起來。

看來今天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解決。

伊曼紐爾和溫妮是在三年前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認識的。

當時的伊曼紐爾被邀請成為頒獎嘉賓，他站在無數燈光彙聚、令人眼花缭亂的領獎臺上，用低沉而優雅的嗓音念出「溫妮加西亞」的名字，并将小金人交給了那個年輕貌美、令世界都為之瘋狂的新晉影後。

自此之後的三年，他們無數次在各種社交場合遇見，無數次以投資方和女主演的身份出現在同一部電影中。

而他們對彼此的稱呼，卻永遠停留在「格林先生」和「加西亞小姐」，遙遠到仿佛陌生人一樣。當然，這也算是伊曼紐爾刻意保持了距離的功勞。

“要來杯紅茶嗎？”伊曼紐爾問道。

“好啊，謝謝。”溫妮從善如流。

“撤資的事情，我很抱歉。”伊曼紐爾帶上茶具，走到沙發旁坐下，把手裏的茶杯放在了茶幾上。

“不，沒關系。”溫妮說道，“是伯尼斯先生他反應太過激了。”

“上周還是我還推薦你去試鏡這個電影的，沒想到出了這種事情。”伊曼紐爾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是啊……”溫妮抿了口紅茶，“不過問題也不大，伯尼斯應該可以拉到其他投資方。不過他這暴脾氣真該改改了。”

兩人随意地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

聊着聊着，伊曼紐爾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的胸口又開始隐隐發燙了起來！

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了，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裏，這簡直就像風濕老寒腿一樣纏繞着他，時不時就會出來發作一下，給他的生活帶來各種不必要的麻煩、生産出一些不好處理的垃圾來。

“拜托，這可不是個好時機……”看着沒有半點想要離開意思的溫妮，伊曼紐爾心急如焚。

另一邊……

半小時前。

“這是我第幾次下決心要戒掉高糖分食品來着？”托尼坐在自己的跑車上，他正捧着一個巨大的甜筒吃得津津有味。

“今年第六次，先生。”AI管家說道。

“Fine，不過沒關系，今天是為了慶祝我成功把你安裝進這輛蠢車裏，并讓你學會了開車。”

托尼一邊說着，一邊吃完了最後一口又甜又冰的冰淇淋：“當然也是為了慶祝以後我再也不用親自駕車了。”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我還沒有經過足夠時長的測試來排除程序錯誤，所以直接讓我在紐約的交通主幹道上駕駛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AI管家說道。

“是啊，而且……”托尼在車內的顯示屏上操作了幾下，“也體驗不到超速的快感。”

“已切換到手動駕駛模式。”

“你可以休息一會兒了，老賈。”托尼一邊說着，一邊擦了擦手上殘留的冰淇淋，然後單手握住了方向盤，“讓我們來看看接下來去哪……不如去格林大廈吧。”

“導航已啓動，目的地格林大廈，距離三點一公裏。”AI管家說道。

“空手去是不是不太好？”托尼用手指敲了敲下巴，“不如咱們給他一個驚喜吧，剛才那個冰淇淋不錯，我去給伊曼買一份怎麽樣？”

“好主意，先生……”AI管家非常贊同自家主人的話，“當然，我相信您不會再給自己買第二份的，您今日的糖分攝入量已經達到了正常值的兩倍。”

“抱歉我即将辜負你的信任。”托尼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哇，我簡直不敢相信他見到我會有多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