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chapter43

嚴柏轉身,袁植正被幾個人死死拉着,前方移動着的病床上躺着的正是昏迷中的何笙,挂着氧氣,手上還在輸血,進去時還活靈活現的小孩,再出來就跟去了半條命一樣,袁植急得眼都紅了,奮力的掙紮使得額角青筋凸顯,俨然到了暴怒的頂點。

“你們放開我,你們到底把她怎麽了?”袁植嘶啞的聲音絕望的在走道上響起。

一個護士警告道:“記住這裏是醫院,請你禁止喧嘩!”

“禁止你媽,滾,把我的何笙還給我!”

場面堪稱一團亂,何笙已被快速推往加護病房。

“我要一個解釋。”嚴柏重新轉向醫生,“這是怎麽回事?”

張醫生摘下口罩,看了一旁沉默的朱美雁一眼,皺眉,“難道沒跟他們說清楚?”

朱美雁蒼白着臉搖頭,“沒有。”

張醫生不贊同的看着她,但也知道今天這事有內情,随後轉向嚴柏道:“今天做的是腎移植,袁舒雲的身體條件現在還不允許做骨髓移植。”他頓了頓,又道:“往後可能也不行,只能靠藥物和化療維持。”

嚴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身側的雙手不由緊握成拳,轉向一旁白着臉力持鎮定的朱美雁,嚴肅道:“夫人,你們這麽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一聲不響的給摘了腎髒,人心再冷這也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她還是個孩子!”嚴柏努力壓抑着胸口翻騰的情緒,“你們是不是太不把人當人看了?”

朱美雁猛的擡頭看向他,捏着手提包的手緊了又緊,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顫聲道:“我沒辦法,舒雲的并發症來的太過兇猛,剛開始明明只是白血病,突然又檢查出腎衰竭,而且情況很嚴重,她的身體扛不了那麽多只能做腎移植,我想要她活着!”

嚴柏這時也憤怒的提高了音量,“那為什麽不提前說明?”

“提前說出來他們不會同意的。”朱美雁突然哭了起來,死死捂着臉,不停搖頭,哽咽道:“袁植絕對不會讓何笙捐腎給舒雲的,我只想讓我的孩子活着。”

袁植這時已經走到他們身邊,目光冷冽瘋狂的瞪着朱美雁,臉部肌肉因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着,“袁舒雲是人,我們何笙就不是人了?她想活着,我們何笙活該被你們拿腎?這麽想救你女兒你他媽怎麽不把自己的腎拿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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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手就給了朱美雁一巴掌,厲聲吼道:“你他媽怎麽不去死啊!”

這一巴掌把周圍的人都給打愣了,眼看着袁植瘋了似的沖上前要把朱美雁往死裏揍才回過神攔住他。

“袁植,冷靜點,別在這鬧。”嚴柏拽着他的雙臂吼了聲。

朱美雁因着身體條件無法将腎轉給袁舒雲,這一點嚴柏知道,袁植他們卻并不知情,不過有現成腎源想來就算身體允許也不一定會親自上陣。

“冷靜個屁,冷靜能把何笙完好的還給我嗎?能把何笙的腎還回來嗎?”袁植喘着粗氣,身體因被身後人死死拽着而不斷掙動,眼底一陣陣泛潮,近乎崩潰般的吼道:“你們這幫人憑什麽糟蹋她?有本事沖我來啊,來拿我的腎啊,你們這些大人把心思花在這麽個小孩身上都不嫌丢人,她招你們惹你們了?憑什麽?到底憑什麽?”

他擡手顫抖的指着朱美雁,眼睛紅的仿佛來自地獄,聲嘶力竭的吼道:“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落得什麽好下場,你們這幫垃圾。”

朱美雁狼狽的踉跄了下,她被袁植臉上那股毫不掩飾的厭惡與仇恨給駭到了,那張妖豔的臉透出的森冷氣息讓人覺得可怕,她低頭看着地面,緩聲道:“這事我很抱歉,我會努力補償她的。”

袁植毫不留情的吼道:“補償個屁,你拿什麽補償,有本事他媽出門就把你自己給了解了,你這惡心的女人怎麽配活在這世上?”

嚴柏知道這個時候勸袁植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對着朱美雁冷淡道:“先走吧,不然只會越來越無法收拾。”

朱美雁冷冷的擡頭看了他一眼,腳步倉惶的跑了,好似落荒而逃,身後袁植一聲聲催命般的叫罵還在繼續着,那種充滿絕望與憤恨的嘶吼令人心驚。

好半晌走廊裏才再次安靜下來,窗外的日光依舊充沛,清清淡淡的偷落進來,将窗戶的輪廓清晰的映照在地面上。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意識到袁植已經起不了多少破壞力後放開了他,嚴柏看着沉默不語的袁植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而下一秒對方突然癱坐在了地上,仿佛被瞬間抽光了精力,方才幾欲掀翻屋頂的滔天怒火被水一撲毫無預兆的滅了。

少年的脊梁在這一刻軟軟的彎了下去,帶着明顯的顫栗。

袁植死死盯着地面,就算是現在依舊有些不敢相信好好的人就這麽給毀了,他還是親眼看着何笙走進去,乖巧的小模樣,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的狀态下就被人把腎拿走了。

撐着地面的手死死摳着地面瓷磚的縫隙,袁植不知道該如何來排解心中不斷膨脹的疼痛感,是他沒照顧好何笙,都是他的錯。

嚴柏走到他面前蹲下,袁植的雙眼滿滿的都是自責和悲傷,裏面霧蒙蒙的仿佛有什麽好滿出來一樣,可再仔細看去,又空洞的什麽都不剩。

“這件事我也很難過,但只要以後自己多注意少一個腎不會對身體有什麽影響,別太擔心。”

袁植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白着臉冷笑了聲,沙啞着聲音道:“滾吧,我不想見到你們這幫惡心的人,你也一樣,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嚴柏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拍了拍他的肩起身走了。

何笙在麻醉退掉徹底蘇醒的第二日轉到了普通病房,醫生每天都會來給她做檢查,那道橫亘在腹部的傷口袁植見到過,每看一次就像被人拿棍子兜頭兜腦敲一次一樣,悶疼的不行。

而何笙知道自己少了個腎後只是愣了愣,随後拉住袁植的手,因失血過多而蒼白一片的小臉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小聲安慰他說:“我不疼。”

那一刻沉默很久的袁植突然頭一低趴在了何笙的病床上,無聲的哭了起來,像個委屈到了極點的孩子。

何笙一見他這樣就着急,但又起不了身,只能一下一下摸着袁植的腦袋,笨拙的道:“別難過,真不疼,你難受我也就難受了。”

說道最後已經帶了鼻音,不管怎麽說也才只是十七歲的孩子,這麽被人忽悠着少了一個腎,說一點都不怕是假的。

袁植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将臉在棉被上蹭了蹭,然後快速将半個身子趴到床上輕輕摟住何笙,将腦袋窩在她的肩窩裏,一聲接着一聲喚着她的名字,仿佛這樣他的姑娘就依舊好好的,能活蹦亂跳的在自己面前一樣。

何笙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腦袋,然後感受着脖子上不斷滑過的溫熱濕意,那熱熱的溫度仿佛有生命般不斷的湧入她的心髒。

想安慰他,袁植啊,真不疼!

但她不敢開口,她怕一開口袁植就會更難過,少年的眼淚太珍貴,她舍不得再失去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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