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節

。像現在這樣的非常時期,四大士族之中,無一不在想盡辦法取悅太子墨。

可是太子墨卻偏偏來了衛家,顯而易見,他這是對自己的女兒有了好感棼。

在這種關鍵時刻,衛芊不好生取悅太子墨,反而跟個木頭人一樣,衛良看了,是怎麽看怎麽生氣。

一直暗裏關注着段墨一舉一動的衛姣,自然也将這一幕看在眼裏。

她抿唇一笑,便欣然起了身,袅袅婷婷地走到衛良跟段墨身前。盈盈一福,嬌笑道:“父親,姣兒前些時候習得一舞,趁此美景良宵,願意為太子助興。怠”

幾乎是衛姣話聲一落,段墨便皺起了眉頭。

向來溫和的太子墨,此刻俊美無疇的臉上,毫不掩飾地閃過一抹厭煩的神色。

衛姣還在不勝嬌羞地等着衛良發話,段墨已經涼涼地說道:“國破家何在?蘇城已經陷入狄人之手了,國土不曾收複,蠻夷不曾驅退,這種時候,本太子何來興致可言!”

衛姣被段墨一席話說得,怔在當地,一時間進退兩難。

就連一直自顧在一旁看風景的衛芊也不由怔住了。

她沒有想到,溫潤如玉的太子墨,竟然也會有這麽不客氣的時候!

聽話聽聲,象衛良這樣出自百年士族的人,又豈會不明白段墨話裏的意思。

他不悅地狠狠地瞪了衛姣一眼。

直到衛姣不無委屈地含着一泡眼淚,施禮退下時,衛良這才呵呵一笑,谄媚道:“說起來,這是來到太原之後太子首次登門造訪。我這新置下來的宅子,雖然不如蘇城的故居,但花園裏那幾株桂花,倒是生得極好,一到八月滿園飄香,讓人聞之神清氣爽。”

說到這裏,他随手向衛芊一指,像是漫不經心地說道:“太子若有興致,倒可以讓芊兒陪你前去踏月聞香,倒也別有趣味。”

“踏月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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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墨眸光一閃,持着酒樽的手一滞,随即溫和一笑:“這倒不失為雅事一樁。”

說完,他頭一仰,将樽中的酒一飲而盡,爾後長身而起,一甩寬袍大袖,大步向外走去。

經過衛芊身邊時,他微微一頓,不無溫和地說道:“煩請女郎帶路。”

說完,段墨還住了個請的手勢。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也容不得衛芊推辭了。她淡淡地說一聲:“太子請随我來。”

便扭身踩着重重的怒氣,大步向花園走去。

段墨一笑,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直到這時候,衛良才終于放下心來。随即他便不無歡心地嘟嚷道:看來,這籌碼也只有押在芊兒身上了。

因為段墨的到來,整個衛府每隔上數十步,便挂了個燈籠。

雖然讓整個衛府顯得燈火通明,可是要将這種風光,附上“風雅”二字,還實在是有點牽強。

衛芊仰頭望着天空中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沒好氣地嘟嚷道:“踏月聞香?父親還真是風雅!”

衛芊的聲音極低,身後一聲輕笑聲傳來,隔着她有數步距離之遠的段墨,顯然是聽見了。

衛芊咬着牙,故意加快了腳步。

一直走出去很遠,她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又讓她吓了一大跳。

她沒有想到,段墨竟然如同開始那般,一直氣定神閑地跟在她的身後。

倒是她自己,若不是暗裏調息着呼吸,只怕早就氣喘如牛了。

既然擺脫不了,衛芊便索性放慢了腳步。

“這段時間以來,我想來想去,也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得罪過你。我委實不明白,為什麽你會對我厭煩至此?”

幽靜的夜裏,段墨的話突兀地響起,讓衛芊還來不及設防,便猝然闖進了她的心底。

段墨明明離着她還有數步的距離,可是,衛芊就是覺得他的話跟驚雷一樣,一聲,一聲地,砸在她的心上。

一種熟悉的,鈍鈍的痛,在這樣的夜晚裏,跟猛獸一樣,洶湧而來。

衛芊用手緊緊握住胸口,緊緊地攥着自己的前襟。

她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可以壓下那奔湧而出的情緒。片刻之後,當那一波疼痛過了之後,她又挺直了腰背,狀若無事地繼續向前走去。

重生之後,面對過去,衛芊第一次選擇了回避!

讓衛芊沒有想到的是,她堪堪才踏出一步,一只有力的大掌便攥住了她的胳膊。

随即她整個身體被一股蠻力,強行扳了回來。

朦胧的燈火中,段墨徑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雙眸如火。

直過了半晌,他那低沉磁性的聲音蕩着水漾的溫柔,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衛氏阿芊,你到底因何要對我如此?”

“太子說笑了。”

衛芊緩緩擡頭,靜靜地對上段墨那與她一樣深不見底的雙眸,強笑道:“衛芊與太子相交不深,說起來見面也不過兩三次,你又怎麽可能得罪我?或是衛芊又對你怎麽了?”

段墨啞然了!

盡管他确實感覺到了衛芊對他并不喜歡,甚而有些抗拒他,但那僅僅是一種感覺。一種男人對女人的直覺罷了。真要說起來,還真是無從說起。

段墨讓衛芊這麽一反問,一時噎得答不上話來,那面上的神色也随之一暗,人也跟着沉默了下來。

過了許久,他猶自懷疑地問道:“真的沒有?”

衛芊擡頭,決然地望向段墨。

背着光與她對面而站的段墨,五官依稀難辨。

在燈光的照耀下,衛芊雖然看不清他那高冠博帶下模糊的五官,然而卻感受到了他那隐隐有着傷痛,跟那茫然不解的無助。

這樣的段墨,在這樣的夜裏,仍然能刺痛着衛芊的心,讓她鈍鈍地痛。

衛芊嗖地将頭撇向別處,冷冷地說道:“你是我段國的太子,衛芊不過是個小小的士族女郎,便是向天借膽也萬不敢對太子不敬。太子若堅持衛芊對你心有成見,豈不是存心讓家族容不下衛芊麽?”

衛芊的話不無道理,就連段墨聽了,也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固執地盯着衛芊,段墨深黑的眸中有着難以開解的矛盾。

直過了半晌,他仍然堅持地說道:“雖然你說的并沒有錯,然而很奇怪,我就是覺得你很排斥我。”

衛芊再次無語。

她索性将頭扭向別處,對段墨不予理會。

段墨俊美的臉,在燈火中顯得有點陰沉,他很仔細地打量着衛芊,唯恐錯過她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變化。

盯視良久之後,他終于被衛芊面上的漠然打敗了。

段墨頹然垂下雙手,放開對衛芊的禁锢,自顧喃喃道:“我能在你看向韓王時,感受到你心生懼怕。可是當你看向我時,眼中卻甚是怨怼。甚至,痛恨……”

明暗不定的火光中,衛芊聽着段墨對自己的剖析,她那一直被漠然的,僞裝堅強的臉上,終于在清豔之中,多了些許蒼白脆弱。

段墨深深地望着她,不知不覺中,他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溫柔如水一般。

盯着猶自倔強地将臉扭向一旁,不敢正視自己的衛芊,片刻後,段墨笑了。

“衛芊,我喜歡你。”

當段墨以淡然的口吻說出這句話時,衛芊如遭雷擊。瞬間,各種滋味漫上心頭。

沒有看向衛芊,段墨側過頭,負着雙手來到一株桂花枝下,仰頭望着稀疏的星光,低低地說道:“失去蘇城時,我一度很痛苦。直到在渡水見到你,直到你淡然自在地獻出破敵之策時,我方發覺人生沒有如此艱難,看似強大的狄人,終究也有不敵我段人的時候。從那時起,我便想着,如果以後能有你這個女郎陪在身邊,那些讓我痛苦的,困惑的事,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麽痛苦,不再那麽困擾了。”

段墨現在所說的,曾經也是衛芊心裏所想的。

那時她一心想要留在他的身邊,那怕只是個側妃也可以不去記較的,她只是想要跟他相守……

曾經心裏幻想過千百遍的事,現在由段墨娓娓道來,卻激起了衛芊心中的狂潮,讓她一時淚盈于眶。

段墨仍喁喁而語道,“衛芊,我真心喜歡上你了。既然你并無對我心存不喜,如此,你我當是重新開始,可好?”

衛芊仰頭望天,努力将那溢出眼眶的苦澀咽了回去。

然後緩緩轉身,對上夜色中段墨那高遠清澈,宛若洞悉一切的目光,她不自禁地又低下頭去。

“重新開始”四個字,重重地捶在她的心坎上,讓她除了感受到那種徹骨之痛以外,再無欣喜之情了。

現在,一切都已經重新開了。

只不過是在她死過一次以後!

衛芊心裏不無苦澀地想道:前一世自己求而不得的痛,沒有想到在今生,他居然這麽輕輕松松的便說了出來。

只是,自己還要跟他再重新開始麽?

談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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