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無臉 地鐵一直往前開

地鐵站。

這條地鐵線橫穿大半個新城,人流量也比較大,即使到了這個點,地鐵站裏還有許多人,大家都在等最後一班車。

陸探四處看了看,便收回目光。

這裏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都是正常的人類。離他最近的一對情侶,一方正靠在另一方的肩膀旁,似乎是累了,正閉着眼休息。

地鐵站內的其他人也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有人刷着視頻,有人在閑聊,更多的卻是工作回家的人。

他們一臉倦意,面無表情,連手機都沒有拿出來看。似乎是所有的精力都用光了,盯着空蕩蕩的地鐵間,神游在外。

陸探将一切盡收眼底,猜想道:“難道是還沒有觸發條件?那些人……觸發的條件是什麽呢。”

就像阮軟脫掉外套——将衣物挂在門口,并且換鞋,這個動作幾乎是回家的時候才會做的動作,以及陸探的“我回來了”也是回家的一種信號。

這兩種都是給生前留在屋子裏準備做飯的趙天的“信號”,也是觸發他開始做飯的條件,也就是引鬼現身的條件。

他現在對地鐵裏曾經發生的一切并不太清楚。

帖子裏寫的比較簡單,發帖人不過是将這一條被封鎖起來的消息發布了出來,具體情節也不清楚,本意是想和廣大網友交流一番。

這件事可大可小,但地鐵是大家都常常乘坐的交通工具,而且還是路線最長的六號線。消息一發出,就收到了廣大網友的讨論。

雖說樓主沒有什麽線索,但網友是萬能的,他們有着總總猜想,甚至有幾位還是失蹤人員的同事或朋友。有一位言之鑿鑿:“就前幾天消失的那位是我同事,啊這事想起來太玄乎了!她最近得罪了上司,天天被迫加班到快十一點,每次去地鐵站都是用跑的,真是造孽。”

有人跟貼問:“層主怎麽知道那位天天跑去車站啊?”

那人回複:“廢話,第二天大家見面了,她人挺好,人緣也好,也會和我們吐槽這件事。不過她從來都沒趕上過車,都是出來打的回家的。她還心疼了半天的路費……那天是不是趕上了啊……他家人就說是在地鐵裏失蹤的,應該是看了監控。”

“……w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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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說:“這事沒放出來是有原因的。給你們悄悄說吧,我爸管那,回家都說是撞了邪——那些人都沒有上最後一趟地鐵,但卻都在地鐵站裏消失了,怎麽都找不到。監控也只有那些人進去的視頻,但沒有出來時候的!”

一說:“我認識的那人也消失了,平時挺好一個人,人特好,怎麽就攤上這事了。現在消息都沒發出來,只有身邊人知道……太慘了。”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媽呀這事好吓人,我我我都不敢坐地鐵了。”

“樓上沒打完不靈驗了,我補全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啊這都什麽事啊。”

“……”

在最後,前幾天失蹤的那位的同事又發了一句,但淹沒在衆人“祈禱”的話語裏。

陸探翻了翻——“不過奇怪的事……她說從一位老太太那買來一個護身符希望能夠轉運。那護身符是塊玉石,但刻的不是佛,是個笑臉,像emoji表情包。我都覺得她傻了,還把那東西挂脖子上。”

回想結束,陸探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身邊的人紛紛起身,他也知道,車要到了。

也許那人沒說謊,玉石娃娃可能是觸發條件,也可能是其他的東西。

但這些對現在的陸探來說都是未知的,社畜、心地善良、人緣好、娃娃……他什麽條件也不滿足,幾乎是不可能觸發條件的。

陸探聳肩,是他急了,什麽事都和當年的事扯在一起。周圍的人都上了車,他也打消了在這裏待着的念頭。

行吧,回家。

“老大!”

頭上突然有人喊他,“老大!老大!!”

“……”陸探擡擡眼皮,只見還穿着和今天見面時一樣的衣服、炸着頭黃毛、傻乎乎的唐卡站在臺階上和他打招呼:“老大你怎麽在這裏?”

聽着還挺開心。

但地鐵開走了。

陸探平心靜氣,想到唐卡有個車,還是能回得去的。

但唐卡下一句:“老大你怎麽還沒有回去?哈哈哈要不是我車壞了趕這最後一班地鐵回家,我還遇不上你呢。”

陸探:“……”

“我說你,”陸探踏步到唐卡身邊,輕飄飄道,“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點子這麽背,車壞了就算了,還趕不上地鐵。”這下兩人都回不去了。

但唐卡表示疑惑,手指向提示牌。

“不是還有一分鐘嗎?怎麽沒趕上了。”

【列車一分鐘後到站】

周圍的氣氛突然變的陰冷,陸探的感知力很強,自從出了事後,感知力不弱反增。之前能夠看見不幹淨的東西,現在不止能看見,還能知道哪裏的怨氣最重。

心地善良、人緣好……陸探突然道:“最近有沒有人突然給你什麽東西,你還收着了?”

唐卡順手将玉石拿了出來,将項鏈拿在手上,吊墜懸在空中。笑嘻嘻的:“還真有,就這個。今天尊老愛幼,一位老奶奶給我的,看着還有點意思。”

何止是有點意思。

這倒黴孩子。

笑臉娃娃、玉石、老人,幾乎都對上了。陸探正準備拿來看一眼,那連接着吊墜的地方突然裂開,還好他手快,接住了玉石。

幾乎是接住的那一瞬間,地鐵到站了。之前不曾站過人的地方此時出來幾個人,無聲無息地上了車。

唐卡竟也感到氣氛不對勁,低聲道:“老、老大,是攤上什麽事了嗎……怎麽感覺怪怪的。”

陸探整理好思緒,做了最優的決定:“你快出去,從外面打車回,這鏈子放我這。”

不等唐卡反對,陸探催促道:“快去。”

意識到真的出事了,唐卡心驚膽戰,慌不擇路。但等他沒走幾步,卻回了頭:“出、出不去了,這有道看不見的東西把路堵住了。”

是結界。

這東西還有點能耐。

在他們一系列動作後,停留在原地的地鐵依然沒走,裏面的“人”也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不動,大有他們不上車,車就不開的氣勢。

陸探擺擺手,示意唐卡跟上:“走吧,一次兩次的,你也真夠倒黴的。什麽時候去廟裏上個香吧,讓你哥帶你去,我還怕你進錯了廟。”

唐卡要哭出來了:“老大,什麽事啊這是。”

語序都亂了。陸探頓足,有點不明白:“之前的活,到底是你找的,還是“人家”找上你的?你這爆率太高,玩抽卡游戲應該運氣還好。”

“……”

越說越怕。

但現在又能怎麽樣。

前面那位頂着蓬松頭發,側臉只能看見又高又直的鼻子和纖長睫毛,手裏還握着詭異的玉石娃娃。男人踏着皮靴,從頭到腳除了散發着魅力外還散發着“安全感”,此時還勾着唇,眉梢細長,流露風情,似乎毫不在意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唐卡安心了些,默默背了幾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後,便跟了上去。

地鐵開了。

陸探大致給唐卡說了一下他現在已知的情報,說的同時還不忘調侃身邊的“人”,津津有味的:“這位老兄是長的太抱歉了,才不好意思把臉露出來嗎?別怕呀,我又不嫌棄。”

唐卡先是知道了來龍去脈,知道自己遇到的那位老人極有可能不是人,知道自己被不幹淨的東西盯上了,小心髒跳得飛快,快要吓個半死。

現在又看見自家老大在一無臉人的面前泰然自若的聊天,差點又要背過去。

放眼望去,整個地鐵只有他們這一節車廂是有“人”的,但是!但是!這都是沒臉的人啊!

沒臉的人是什麽?是鬼啊!

嗚嗚嗚嗚唐卡又想哭,他怎麽就這麽招鬼呢?之前被古董坑了,這次又莫名其妙被老太太坑了,如果這次能回去,他一定要去給各路神仙上香!

但現在……唐卡幹巴巴的看着陸探給那無臉人看手相,還說着:“兄弟你手相不太好啊,生命線短,短命,容易多災多難,身體還差。還有這事業線,啧啧,一看就沒有工作,即使有工作也是個苦累活……愛情線,自求多福吧。”

被看手相的無臉人雖然沒有表情,但唐卡已經能感覺到它生氣了,他很慫地蹭到陸探旁邊,剛想阻止,就聽陸探又說話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我們不迷信,我們要相信科學。科學研究表明,人類多多鍛煉能延年益壽,兄弟,你以後要多多運動啊。”

“……”

唐卡就看那無臉人默默起身,坐到了另外一邊。陸探卻去了其他無臉人那,強制性地給“人”看了手相。

總結的話語大多相同,對着一群鬼說對方短命,聽着也沒有多大毛病……不過偶爾稱呼會有所變化,唐卡随便聽了幾句也知道這些無臉人是五男兩女。

陸探看得津津有味,無臉人們卻更加遠離了他們。

……完全不想理會陸探的樣子。

雖然這些“人”離遠了些,但唐卡還是很害怕,他把手伸進袖子裏,握住袖口,戰戰兢兢的:“老大,我們這是要去哪?”

地鐵一直在往前開,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黑,什麽也看不見。但陸探知道,從這裏坐車,不出一分鐘會開到地上去,那裏一路有燈,根本不會這麽黑。

從無臉人身上得到了一些信息,陸探思索道:“肯定不是回家的路,不過這些東西暫時無害,再等等。”

等、等等就等等吧。

唐卡乖乖坐下,視線在那些無臉人上晃來晃去。背後的窗口有點漏風,吹得他害怕,只好離陸探近了些。

不過還好,沒過一會,地鐵停了,車門開了。

無臉人都沒有動作,他們還是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待在原地。陸探他們也沒動,等了一會,車門一直沒有關上。車內的光線也開始變得不穩定,一晃一晃的。

陸探冷笑:“這車什麽毛病?道德綁架?一直把門開着暗示着我們要上車下車的,我不聽話又能怎樣?”

唐卡:“……要不,要不我們下去?”

陸探:“難怪要盯上你,太聽話了。”

唐卡:“……”哭。

在車上沒有發生什麽事,甚至一點危險都沒有發生。這種情況,車外面一定會有危險。

那貼的樓主知道的是失蹤了五個人,那麽,其他還未知的人數是多少呢?這東西能夠無聲無息地讓人消失,本事大着的。

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陸探剛想畫個符讓唐卡待在車裏,他下去看看,畢竟目前知道的是車裏比較安全。但還沒等他開口,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從車那頭傳來,一陣一陣地還有硬物與地板摩擦的噪音,順道傳來的還有女人催促的聲音。

“列車已經達到終點……請還在車上的乘客盡快下車。”

由遠及近的嗓音無形中給人壓力,女人獨特的婉轉嗓音伴着空靈的幽靈味道傳進兩人耳中,只聽女人笑着:“要是再不下車……我就來抓你啦。”

唐卡猛地抓住陸探的手臂,哆哆嗦嗦望去,已經走近二人的是一位面容詭異的女人,塗抹在唇上的口紅延續到臉頰,像馬戲團裏的小醜一般。那女人一只手上拿着巨大的狼牙棒,另一邊卻兩袖空空。

女人穿着乘務員的服裝,走起路來一歪一扭,卻能看出她依舊保持着淑女的風範,硬撐着要倒下的身體走着直線。

這一幕怎麽看都十分詭異,尤其她靠的越來越近,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他,仿佛這裏只有他唯一一個活人。

這時候真的想原地近視。

“阿巴阿巴……老大老大。”唐卡慌道,“我們、我們要不快跑吧。”

陸探高了唐卡一個頭,在唐卡的視線盲區,前者早已眯起眼來,身上也有了些許味道。車廂內的東西更加不安分了,無臉人們發出奇怪的聲音,久久沒落在兩人身上的視線又回來了。

那女人也發現了什麽,盯着陸探看了半天。

濃妝豔抹的臉上擠出笑意:“呦,同行啊,來我的地盤做什麽。快離你身邊的那位遠一點,他身上幹淨的味道,我隔這麽遠都聞見了,真是……太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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