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混亂 這是那位不善言辭的父親,給妻兒……

小少爺中的詛咒不深,但也不至于會被一個簡單的咒術所破。本家得知這件事後,紛紛誇贊小探天賦異禀,是顆天師界的紫微星。

見別家還有意見。

笑話,如果是個平常人,能這麽輕易做到嗎?

你以為那一巴掌拍的沒有一點技術含量?

事後,小探回到本家接受培訓,日子十分難熬。本家的哥哥和爺爺都對小探十分上心,這促使小探童年都是在各種咒術和各種畫符訓練中度過的。

陸家外的薔薇花開了一遍又一遍,小探再也見不到外家的媽媽。直到十七歲,當他完成本家的訓練計劃、考上大學後,這才能夠和家人待在一起。

本以為一切終于開始好轉,卻在畢業的那一年,父母親來接他回家,一家人在返程的路上,遭遇了一次不合時宜的埋伏。

離中元節還有大半年,明明還是白日,卻在這山間的崎岖彎路上,遇見了百鬼夜行。

這是一次有目的的計劃,甚至直白到了,為首的那一個鬼,擦着手上的利刃,血腥的眸子裏印出父親的樣子。

“這就是陸家家主,如今降魔劍的主人?”

那團黑氣凝聚成人,是個看着貌美的男人,但不一會,他又變成了她,婀娜的身姿帶領着身後的小鬼們上前。

“不過,”那鬼說,“聽說你的劍被扣走了,防身的東西都不帶,就這樣來接兒子,真不怕出事啊?”

周圍鬼怪嘈嘈雜雜,一切都顯得那樣光怪陸離。困在車內的一家三口,在這龐大的結界中顯得如此的孤立無援。

“連我都舍不得去殺你這樣一個未來可能值得一戰的對手呢。不過沒辦法,誰讓我們是敵人。我拿錢辦事,辦好了皆大歡喜。”

那鬼看着車內的男人,男人面相富貴,一定是個好命人。身邊的妻子看着溫柔,後座的兒子也瞅着人模人樣。

但終究還是諷刺道:“陸延年,有時候,人心可比我們可怕。你護了這麽久的人類,卻……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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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他靜靜地坐在車裏,連呼吸都是輕的。母親察覺出異常,但卻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

陸探在後座,已經拿出了黃符。

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沒有武器傍身的父親尚且不是它們的對手,何況是他。

但殊死一搏,這是天師應該做的事。還沒等他有所動作,視線便突然一黑,整個人失去了重心。

那位天師界的天花板,用自己的鮮血畫出符咒來,遮住了妻兒的靈識,不知是用了什麽方法,硬是将妻兒從萬鬼的深窟中撈出。

陸探只能聞見漫天的血腥味。

他的第一次歷練,面對的便是萬鬼嚎啕。

如果這次的意外,也能被稱為“歷練”的話。

身邊突然變得嘈雜起來,被封住的靈識自行解開,在聽見聲音的那一刻,陸探知道,父親沒了。

周圍的一切顯得那麽不真實起來。陸探昏昏沉沉,連視線都聚不到一起去。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又像是只過了幾分鐘。

他聽見好多人的聲音:“王!那個天師沒啦!”

“王!他剛剛弄出的那東西,炸死了好多弟兄!我們、我們被騙了!”

“那是什麽東西?王——剛剛跑走了兩個人類!他們,他們都是味道很好的人類!我們把他們抓回來,不能讓弟兄們白白犧牲!”

耳邊的聲音就像惡魔的呢喃,陸探像是聽見了母親的抽泣,又像是聽見了父親的嘆息。世間萬物紛紛擾擾,畫在心裏就成了一副濃墨重彩的畫。

“你不想報仇嗎?”

陸探擡擡眼皮,父親唯一留下的屏障還在保護着他和母親。支援的信號已經被發出,周圍的天師會很快趕來。

“你看看他,那東西殺了你的父親——你不想報仇嗎?”

原本力量強大的鬼王被火燒了大半個面目,剩下的殘兵敗将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他們沒有動作,像是在原地養傷。

“這是最好的時候了……你看看那東西,他在吸收你父親的力量。你知道嗎,越幹淨的人,對鬼怪提升力量的助力越大。如果你坐以待斃,那你和你的母親,将會面臨死亡。”

陸探收回趴在地上的手,微麻的感覺從手指傳到臂膀。身上毫發未傷,濃重的血腥味也在鼻尖散了。

這是那位不善言辭的父親,給妻兒留下的最後一片淨土。

背後操縱一切的東西無聲的笑了,它放輕了聲音,讓這位年輕人放松警惕:“你需要力量嗎?親口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會把一切都給你,讓你……去實現你的願望。”

視線中的年輕人動了動,眼睛在一張一合之間,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球。他看着對面的鬼王,慢慢擡起身子。

……

馬上就要上鈎了!

只要他親口說出他的名字,他就會瞬間失憶,忘記自己是誰,然後就在這趟地鐵上來來去去,直至死亡。像走在奈何橋上來來往往的孤魂,不知歸路。

越想越開心。今天雖然損失了一名得力幹将,但是如果它能夠收複這個年輕人,那就是得到了一個更得力的助手。

這個人,比那個人類更有價值。

期待的目光投在年輕人的身上,手指在世界的頂端不斷地描摹着。年輕人的意志在他的手下變得混亂,在編織世界的同時,它聽見了男人的回複——

“真惡心。”

陸探支撐着站起身來,二十歲的身軀比現在結實很多,比起這兩年的頹廢,那時候被稱為紫微星的他,對未來只有期待。

按了按太陽穴,他接着道:“拿別人的這種事來引誘,真惡心。”

右手随之幻化出一把利劍,那劍稍長,劍身刻着咒,看上去如玄鐵般堅硬。劍體剛直,浩然正氣,周身卻彌漫着黑色的氣息。

“降魔劍我只見過那麽幾次,畢竟老祖宗留下來的稀罕物,沒必要天天讓小輩去看。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是什麽樣子。”

用怨氣凝成的“降魔劍”落入手中,陸探手上一轉,劃去了大半幻境。

身邊還能睜開眼的母親動了動,正想去抓住屏障外的父親。女人眼裏的淚還沒流下,陸探眸色一沉,霧氣便掩住了畫面。

靴子踏在地面上的聲音環繞在四周,鬼怪的竊竊私語如同念咒一般環繞在耳邊,他眼眸裏浮起一番興致,在掃去嘈雜後,揶揄道:“你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什麽嗎?”

啊啊啊啊!

怎麽會突然這樣!

操縱者翻着陸探的記憶,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無所适從。但熟練的動作卻沒有帶來想要的答案,在查詢無果後,忍着不安問:“是什麽……?”

幻境被破,它便趕緊撤離,确認陸探絕對找不到這地方後,才探出神識,放在即将崩塌的世界裏。

世界裏的男人在那虛無中挺立,青澀的模樣帶着學生的氣息。他手上拿着劍,面對的是自己的過往。

一道印子過去,便碎了。

陸探收起劍來,擡頭看着無窮無盡的夜。他的眸色很好看,是帶點淡淡的金,即使在一片黑暗裏,也難以被遮掩。

但金色一點一點褪去,在眸色變沉的同時,黑夜更黑了。他擡手,将劍往空中刺去。

“呀!”

被發現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一向将他人哄得團團轉的艾可,此時被利刃刺到了胳膊。

它生氣極了:“你個無恥的人類!不!你個同類相殘的怪物!你完蛋了,我要其他的人類陪葬!!”

陸探笑道:“好啊。”

正愁着找不到人呢。

一場追逐在虛無中上演。陸探憑借着劍的指向,一路朝着幕後主使的方向跑去。經歷了幾次對方的小小阻礙後,陸探看到了光。

一轉神,又回到了地鐵上。

陸探眼神略有緩和,巡視周圍一圈,周遭并沒有異常,唯一的異常,那就是縛靈袋裏的東西開始一陣一陣地搖晃。

陸探低頭,嗅到了一絲氣味。

這是他們一開始上的那趟地鐵,空氣中還有殘留的血腥味。

這是要做什麽?

故地重游?

一次又一次的睜開眼睛,陸探确認這裏的場景不再是之前的幻境。他擡步上前,走到了車廂與車廂的連接處。

唯一與之前不同的是……這裏的車廂與車廂之間,被安上了門。

一回生,二回熟。

陸探擡起右手,用力将門的一邊拉開。

今天幹的壞事,可以說是比他之前的二十二年都幹的多。就拿破壞公物這一件事來說吧,他今天,都幹了兩次。

這裏的鬼怪明顯是想讓他繼續破壞下去。

又開了一扇門,裏面卻什麽都沒有。

完整的設施,幹淨整潔的車廂,明亮持續的光,表面的安逸掩蓋住背後的真相。陸探走了兩步,停在門前。

“啧,”陸探道,“這年頭,沒幾個技術還不敢出來害人了。這門修起來很難吧,辛辛苦苦整半天,一會就沒了。”

盡頭的艾可抖了抖。

幾個眨眼的功夫,一道利刃閃出,連環沖破了幾扇門,而後停在了離陸探不遠的一個車廂裏。

搖擺着的劍身似乎在讨好。

男人擡腳,一步一步向前走。他随手掰下一根扶手,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而後撩起衣袖,收了下大衣的腰帶。

“這技術去當個地鐵站的修理工還真不錯,為己為人,還能修功德。”

陸探想起了家裏的奧利,嘲弄道:“小孩看的都比你長遠。”

“……”

說的話自然是沒有人回複的,陸探也不再開口,向着前面的路便踏步而去。走近最後一扇門後,陸探默了。

在地鐵的兩排座位上,分別排排坐着一群無臉人。這些無臉人比之前遇見的看起來要更高級一點,因為除了高矮不同之外,發型、身形都十分接近。

恰當的提示在耳邊響起,艾可終于覺得自己能夠翻身農奴把歌唱,連聲音都是愉悅的。

“來啊,你個無恥的人類。有本事,你從這些人裏面,把你的同伴找出來啊!”

為了貼合唐卡的樣子,這些無臉人的發型和身形,都極為貼近唐卡本人。

陸探收回了劍,默默垂下視線。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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