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解鈴 最後一個項目:鬼屋

新城的冬天并不算寒冷, 僅憑着這些呼嘯而過的風只能讓人覺得露在外面的皮膚微微有些涼意。

陸探就在這樣的夜裏遇見了自己。

一個人能夠面對面見到自己的概率是0,如果沒有這個游樂園裏的時間混亂,兩人倒也不會見面。

處于惡心加懵逼狀态的唐卡看見從遠處走來了另一個老大和依依, 他連忙靠近身邊的這個老大,生怕認錯人。

“老大, 這裏的邪祟厲害啊, 他還能變成你的樣子!!!”

陸探卻不語, 他知道面前的這位就是他自己。

因為他們都有共同要守護的秘密。

體內的肆虐因子隐隐暴動, 邪祟天生的攻擊性讓他對周圍的感知更加明顯。隐隐變紅的眸子對上面前的自己。

只聽那人道:“你說的話怎麽聽着那麽欠呢?我可不是這個樣子。”

面對面站定,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上帶着彼此能夠讀懂的神色。

“陸探”擡擡眼皮,半敞的格子露出稀碎的骨肉:“這是誰?”

陸探答道:“小末。”

“陸探”點點頭, 看上去像是絲毫不意外這個結果,順便将之前的推測一五一十的告知。

只見他伸手拿出一枚游戲幣,陸探看了一眼, 剛剛獲得的信息在腦海裏轉了個圈, 才道:“上面有靈力,這是慕新覺給你的?嗯, 是和我一個周目的慕新覺?”

“這上面的靈力足夠讓慕新覺B找到你,”将幣送出後, “陸探”不容否定的對他說,“你去參加鬼屋項目,你就能出去。”

現在的陸探已經參加過跳樓機、摩天輪、過山車三個項目,剛剛他也讓唐卡去通知第三周目的陸探去參加碰碰車項目, 所以就只剩下鬼屋沒有參加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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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來人一臉肯定的模樣, 陸探玩心大起,不由道:“你怎麽确定我一定能聽你的話?就憑着你就是我嗎?同一個世界裏存在兩個相同的人,最後能出去的那個, 可不一定是我。”

誰能出去誰能活。

沒人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不存在的。

先不說眼前這位“陸探”是抱着善意還是惡意,是為了拯救還是抹殺,單單憑借着利益沖突他都必須防備。

不過。

“能出去的一直都是你。”

陸探有點驚訝于對方的坦誠:“什麽?”

“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男人擡眸,目光放在緩緩上升的摩天輪上。格子裏的血液逐漸幹涸不再流下,但血腥的味道依舊萦繞在鼻尖。

“為什麽死的是和你一個時間進來的小末,而不是和我在一起的小末?以及現在我已經可以确定,我是第一批進來的,而你是第二批,怎麽算都應該是第一批的人是本體,後面的是虛影吧?”

是的。

如果此時的“陸探”的時間之前還有着另一個陸探,現在他們倆還能完完整整地站在這裏都是一個奇跡。

因為“陸探”已經參加過兩個項目,如果“陸探”之前還有一個陸探+,那麽後者在沒有□□預的條件下就已經參加過三個項目了。

早都超過了游戲要求的數目。

再次乘坐摩天輪的小末死亡,而另一邊參加跳樓機項目的小末卻依舊安然無恙。

“那位也會消失的,”陸探道,“畢竟本體已經消失了。”

陸探收下了那枚帶有靈力的游戲幣,和自己的游戲幣放在一起,而後擡眼看向對方。

被自己承認自己才是真實的這種感覺十分奇妙,陸探看向時鐘,時鐘的模樣變得模糊起來,再次睜開眼,似乎已經到了淩晨四點。

“我們有着共同的目的,”陸探擺擺手,轉身便朝着鬼屋的方向走去,語氣輕松道,“我會記住你的犧牲的,兄弟。”

“別磨磨唧唧肉肉麻麻的,”那人道,“快去吧。”

夜色将逝,泛着魚肚白的天線正悄悄探出光來,一行三人朝着鬼屋的方向前進。

唐卡一步三回頭地看着身後那漸漸變小的兩人,默默湊近道:“老大,你真信他啊。”

——怎麽能不信?

他早都是一個将死之人了,生命的長度對他來說并不是多麽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會存在一個靈魂為了活着而殺害另一個靈魂的道理。

畢竟……他們都是陸探,都有着共同的目的。

母親還沒醒來,父親的仇還沒報,他不可以死。

半天沒得到回複的唐卡又給自己找了個話題,他板着指頭滿臉遺憾道:“不過我怎麽沒看到我自己啊……面對面見到自己的機會錯過就沒有了,我還想近距離看看我有多麽帥氣呢!”

餘光瞥見一直不說話的依依:“依依,你剛剛怎麽不和自己說說話呀?”

語氣十分遺憾。

依依卻一直繃着臉也不說話,視線垂着看着腳尖。陸探側過頭看了她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神經大條的唐卡依舊喋喋不休的講話,努力地制造一個又一個的話題。寂靜的夜變得熱鬧了些,原本緊張的氣氛也漸漸被緩解。

抵達鬼屋時,門口已經站着三個人了。

是慕新覺、阿海以及小陳。

小陳看見他們三個來了就欣慰道:“難怪游戲規則說一定要六個人一起才能進,原來就是在等你們三個人啊。”

話說出後卻沒人接。

小陳也突然明白了什麽,六個人……他們進園時有七個人,那不就是少了一個人嗎。

……有個人在不知不覺間不見了。

氣氛又變得壓抑起來,尤其是在這陰森恐怖的鬼屋門口。若有若無的冷氣從門內吹了出來,讓人從腳底生出一股惡寒來。

陸探并不打算将小末出事的事情告訴這群人。

不說還好一些,要是說出來了……還不定能瘋上幾個。

就站在這裏的人,他都認不出來誰和他是同期。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要是能出去,這個項目結束了就能出去。

其他人生死有命,他也不是什麽聖母瑪利亞,懷着一顆兼濟天下的心。

廣播又開了。

依舊是播放了一首兒歌,歌詞聽不太清,只覺得唱歌的這位小孩一定又開心又激動,唱出來的歌竟然能帶着一股惡俗味。

“抓啊抓啊抓啊~我們一起抓阿飄!”

陸探擡眸,才發現出聲的是小陳。小陳見他看過來了,才微微笑着回了句:“啊,我就聽見了這一句,出現頻率還挺高的,就跟着哼了一下。”

“跟着哼一下……”唐卡小聲道,“膽子還挺大。”

與此同時,廣播響了。

【游戲項目:愛尚游鬼屋】

【參與條件:一枚游戲幣】

【注意事項:一人只可參與該項目一次】

【危險系數:零,但同一人每多參與一次增長80%難度】

【叮叮當,叮叮當,叮兒響叮當~愛上游樂園,愛上我們的小小童年!鬼屋可是是孩子們最最最最害怕的項目啦,裏面有着不為人知的故事與恐怖的幽靈,今晚的你,能撐到終點嗎?】

【請在五分鐘之內進屋】

陸探也不耽擱,擡腳就朝着門口走去,慕新覺卻突然插到他面前,問他:“你幣還夠嗎。”

晃了神,陸探這才慢悠悠地從口袋出摸出一枚幣:“還有一枚呢,夠了。”

慕新覺也不再多說,又是先一步投了幣。

可能是見到了另一個自己的原因,陸探的腦海裏總會出現一些模糊的畫面,就像現在,慕新覺第一個沖上去什麽的,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喂,”陸探喊住慕新覺,

“才多大個人,別給自己這麽大壓力,別相信什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話,天才這個稱呼是給你的榮譽,不是束縛。”

慕新覺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嘴唇張了張,卻沒再講話。

一行人按順序排隊投幣進入鬼屋,鬼屋裏先是一片較為寬闊的場地,足夠他們站成一排。

向前的道路被一扇鐵門封鎖,用一塊大鎖扣住,鎖上帶着滾輪式的裝置,刻着的數字是從0到9。

“這是一個密碼鎖,”小陳拿起來看了一眼,“總共十個數,這可不好猜,你們有什麽想法嗎?”

唐卡默默地看着鎖上早已幹涸的血跡,吐槽道:“原來你膽子這麽大的啊,我都不敢直接用手去碰這東西。”

小陳倒是爽朗的笑了兩聲:“這不是練出來了。”

唐卡:“……哦。”

那他怎麽練不出來呢???

這頭,慕新覺走到角落的牆邊,抽出一張黃符後便點燃,火光照亮了整個視野,同時也照亮了這片牆壁。

牆壁上血跡斑駁,青藤豎起,有些密密麻麻的枝幹內還裹着濕淋淋的血肉,走近了便能感受到一股刺鼻的味直沖天靈蓋。

似曾相識的場景讓唐卡不由得繼續捂嘴幹嘔。

陸探走上前去,借着火光看着牆上的字。

“1983年5月7日,雙橋鎮板石村土地大亨之妻誕下一女,起名仁藝。仁藝自幼聰明,善解人意,成年後出國留學,學成歸來後跟随時代進步的步伐……跳過一堆彩虹屁。”

陸探眼珠轉了轉,另起一行接着念道:“2002年,仁藝故去。其父母将其埋葬在舊居,而後雙雙離開故裏。”

唐卡聽的一愣一愣,哪有人這麽講故事的,中間的故事發展,結構脈絡呢!怎麽就故去了……

這頭卻聽慕新覺點頭道:“嗯,新城以前就是板石村,那麽這裏很可能就是仁藝被埋葬的舊居了。”

陸探:“輸密碼吧,可以進去了。”

慕新覺轉身到鐵門口,拿起鐵鎖就開始撥動。

——發生了什麽?

唐卡一臉懵逼地看着依舊在四處亂看的陸探和認真解鎖的慕新覺,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不是,這樣會顯得他很笨啊!

見唐卡疑惑的樣子,陸探解釋道:“如果把這面牆比作墓碑,刻在上面的字就是被埋葬在這裏的人的生平。鬼屋一般都會有一個背景,裏面的裝飾往往會按照故事背景的年代而進行布置。”

“至于密碼,”陸探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從虛空中點過,“1983,5,7,2002,正好十個數字。”

慕新覺開鎖的手一頓,而後若無其事地又重新從第一個數開始轉。

小動作自然沒有躲過唐卡的眼。

“哦,”唐卡默默道,“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呢。”

“……”

鐵門被打開,一行人進了屋內。

屋內陳設簡單,腦海裏密布的蜘蛛網啊白绫啊什麽的都沒有,只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客廳。

客廳裏擺着上個世紀的古董玩意,凸了一大塊的笨重電視架在木質的厚墩上。沙發、冰箱等等大家電被有心的擺放在客廳裏,讓人一眼望去只覺得家具不多,卻又不會顯得那麽空。

腳踩在地面上會發出清脆的、類似于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

唐卡弱弱發聲:“這裏還裝的挺富貴,這麽多年前的裝修能到這種地步,那可真的是有錢人家才能做到的。”

陸探也燃了一張黃符掃了一圈,周圍并沒有太多異樣。一進來就能碰見的茶幾上放着一臺老舊的收音機,也三三兩兩的擺放了幾個青花瓷底的茶杯。

倒能看出原本住在這裏的人有着某種閑情雅致。

不過茶幾上落了許多塵,一看就是常年沒人踏入的模樣。

“這裏有點怪,”慕新覺伸出手指随意擦擦便蹭了點灰。

“之前的游戲項目都很新,至少座位上都沒有灰,但一向作為熱門項目的鬼屋,這種一眼都能看見、伸出手都能碰到的地方怎麽會落這麽多的灰。”

陸探又轉了一圈,等轉到與唐卡面對面時,他突然不動了。

眼看着陸探突然變得不對勁起來,唐卡崩潰道:“怎麽了老大……我、我、我身後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陸探:“人不見了。”

跟在他們三人身後的依依、小陳、阿海,都不見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被單獨放在茶幾上的收音機這時突然發出了“滋滋”聲,一下一下地如同電流經過一般。

唐卡抖成一個篩子,這輩子見過的恐怖場景莫過于此。

收音機就這樣一卡一卡的也不出聲,攪得整個環境裏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起來。陸探緩緩眯起眼來,走近後就伸手拍了它一下。

收音機:……

不知是真的起作用還是怎麽,收音機又卡了兩下便開始了正常的轉動,磁帶繞圈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顯得格外突出。

“樹上滴鳥兒啊,成、成雙對啊,夫妻雙雙啊,把家、家還啊——”

女人唱歌的聲音從中響起,明明是極為好聽的聲線,卻在這按照着節拍卡着的節奏下變得詭異起來。

唐卡已經抖得不能自已,慕新覺抓着他的領子就往前靠了些,一旁的陸探瞧見了,淡淡道:“出息。”

唐卡咽了口唾沫,不敢出聲,只敢死死地抓住慕新覺的衣角。

“至于嗎?”慕新覺緊皺眉頭,嘴角抿成一條線,“皺了,回去賠我一件衣服。”

“能回去賠您一百件都無所謂,”唐卡也不管那麽多,“大哥,您現在別計較這麽多。”

此時的唐卡完全是忘記了自己和慕新覺之前看不對眼的事。

慕新覺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聽着旋律變了,縮緊了瞳孔:“來了。”

吱呀吱呀的歌聲聽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和女人交談的聲音。

“仁藝,你是我們家族的希望,也是最出色的一輩。”

“女孩子又怎麽樣,現在把東廠辦起來的還不是個女孩子……不過那陳家少爺可記恨在心……藝藝你出門可要注意安全。”

“瞎說什麽呢,現在是新時代,是法治社會,哪有那種事。”

“……還是注意點好。”

收音機卡了一會,過了幾秒後才聽見一個柔弱的女聲應道:

“……好的,媽。”

錄音結束,之前拐着調的女聲又接着唱了,唱了半天也沒有什麽新的話出現,陸探便直接關上了收音機。

慕新覺沉默了一會,說:“看之前的告示,這個仁藝小姐最終還是遇害了。我們走出鬼屋的關鍵,是要找到兇手嗎?”

最後的歌唱的人心裏毛毛的,唐卡說話都不利索了:“那、那那那三個人怎麽辦,我們要不先去找他們一起,人多力量大啊。”

想法一個接着一個抛出,兩人說了話之後也不再補充,只是靜靜等着另一個人的抉擇。

說來也奇怪。

唐卡聽陸探的話倒不是多麽難得的事,但慕新覺只覺得自己現在竟然還能夠心平氣和的、認認真真的提出想法,然後像個小朋友一樣等着大人的肯定……

就像是在某種意義上認同了陸探一般。

明明他從小都活在陸探光環的陰影下,身為一個後來翻身的後輩,他面對陸探時應該拿出的是極為自負的狀态,讓陸探知道,他可不是什麽小陸探。

而是慕新覺。

但現在……

慕新覺悄悄擡擡眼皮,看向正在看着牆上壁畫的陸探,此時的陸探在他眼裏就像這條路上的引路者一般,好像他說什麽都是對的。

真是着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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