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原因 那年那日(二更)
但這種感覺并不讨厭。
在邪物組成的幻境裏, 周圍的一切都是由那些在天師眼裏“不幹淨”的東西組成的。
這樣也導致了——
陸探覺得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快樂老家。
因為他體內的鬼氣格外強大,面對這個由鬼氣組成的幻境,他幾乎是被讨好的那一方, 追着唐卡的路也變得越來越順。
真真像他才是幻境主人。
但。
按理來說,幻境的主人想要做什麽事, 那便一定能做成。
唐卡想要跑掉, 那麽他便一定不會找到他。
可是……
“淨”的味道越來越近, 代表着他也即将追上唐。陸探的眸色沉了下來。
他追逐的步伐慢了些。
有一個地方他不明白。
——如果這是唐卡的幻境, 那麽唐卡又是怎麽知道唐平所做的事呢?
回想之前那位假張玉雙死前的模樣,那如同布下陷阱的貓的表情,讓陸探不由得往另一個可能想。
——幻境是唐平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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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空氣變得幹淨起來, 湧入鼻腔的全是沒被汽車尾氣污染過的新城。腳下的路是堅硬的,但卻因為空氣中某些氣息的浮浮沉沉給人帶來極強的虛假感。
時時刻刻的在提醒他,這裏是假的。
陸探在視線接觸這個幻境中的太陽的一瞬間低下頭來, 手指輕輕摩挲着。
……最最有可能的是, 假張玉雙殺害唐平後,生剝了他的魂魄, 将那魂魄放入這個幻境,然後, 把唐卡放了進來。
她把唐卡放進來的目的是什麽?
人死之前,絕大部分都會說出內心最最真實的話語。通過假張玉雙的話語,陸探猜到她的目的一直是他。
可能是想要找一個好幫手。
可能……想要吸食他,得到他的力量。
縱然假張玉雙認為真張玉雙不足以讓他主動進入幻境, 從而将唐卡帶了進來。
但……她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麽呢?
只是單純的為了讓他進入幻境, 那也有各種各樣的方法:強迫、巧取、或者誘導……雖然他也可能不會上當,但總比冒險去将唐卡從唐家帶出好很多吧。
而且,假張玉雙看起來可不像是一位能夠讓他完整的從幻境裏出來的善良的邪祟。
陸探繼續走着, 手上幻化出了一把利劍。
——唐卡身上應該還有什麽事情,是假張玉雙覺得能夠将他們置于死地的東西。
“如果那東西只是唐平做的那些私心的事,那可真的是要對不起我對你的期望了。”
陸探手腕一轉,拿起劍來。
“淨”的味道消失了。
陸探擡擡眼皮,看見了曾經的陸家。
那個,他與父母曾住在一起的陸家。
此時那不起眼的小閣樓正亮着燈,周圍的一切變得安靜下來。閣樓裏亮着燈,陸探才發現周圍已經變成一片夜色。
“人之初,性本善……”
父親溫柔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他身邊坐着一位溫婉的女人,懷裏抱着一位小小的孩童。
“人之初,性本善……”
小陸探跟着念了幾段,稚嫩的聲音伴着暖色的光讓家庭變得溫馨起來。
似乎是覺得很晚了,陸延年道:“今天的功課做的也很棒,早點休息,小探。”
陸夫人輕輕撫摸着小陸探的頭,在額頭前落下一個吻後,将壁燈調暗,和陸延年一起出了卧室。
“小探現在都能一個人睡覺了,真是長大了……”
陸夫人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陸延年默默點頭,關上小陸探的房門後,便拉着她走進主卧。
陸延年臉上的神色十分沉重,陸夫人自然也是發現了,她似乎知曉丈夫是因為什麽事煩心。
兩人安靜地坐在床邊。
陸探此時正站在兩人對面,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擡眼看着他們。
……
Q:剛剛他說什麽了。
A:這是唐平的幻境。
那這又是什麽?
是,他父親、或是母親的幻境?
心下最不願回憶的記憶被攤開,讓人無法控制理智的猜想瘋狂撞擊着大腦,墓碑上的照片與重症監護室裏蒼白的面容與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讓人只想撕碎着虛假的幻象。
在游樂園裏,那邪祟送給他的幻境大禮包,讓他将內心最柔軟的東西親手毀滅,并将其放在了“危險”這一欄中。
“你真成功,”陸探最終收起了劍,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讓我面對親人都差點收不住劍,這應該是你這輩子完成的最大成就吧。”
由幻象組成的父母一直定定地坐在床上,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講話。當陸探甚至覺得時間都要久到幻境消失時,陸夫人動了動肩膀,轉過身,擡起她丈夫的臉龐。
“延年,這是小探該做的事。”
“……”
陸探默了。
什麽叫是他該做的事?難道現在陸家本家就已經找上門來了嗎?
四周的空氣是冷的,夜晚的燈是亮着的。陸延年捧起陸夫人的手,慢慢的拍了兩下。
“是的,娟子,這是小探該面對的事。也許這樣做,祖宗們會原諒他的出身。”
“就當作是積德了。”
“又或者,這是另一條出路。”
——什麽意思?
陸探的嘴張了張,瞳孔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但還沒等他出聲,幻境便猛地一變。
他來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的床上躺着幼時的唐卡,大開的門外站着唐平和他的父親,門內站着他的母親。
他聽見唐平說:“令夫人真的有辦法嗎?我家小卡中詛咒已經很長時間了……”
看不清神色的父親沒有做聲,只是默默關上了房門。過了許久,陸探似乎在恍惚中聽見了父親肯定的結論。
轉身,他的目光放在母親身上。
——這是要做什麽?
躺在床上的唐卡穿着與初見那天一樣的衣物,放在耳畔的那個人首馬身像熟悉的讓人心悸。
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了些,陸探轉了轉手腕,送出的鬼氣探了回來。
——外面布上了結界。
是父親布的。
陸夫人一直含着笑,她今天穿着潔白的長裙,別在耳畔的秀發稱得她更加柔弱了些。
她站起身,徑直走向衣櫃。
門開了,裏面躺着年幼的他。
陸探頓住。
他似乎……似乎記起了什麽。
這天是與唐卡初見那天的延續,在父親到家解決邪物後,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學咒術。
“我想要和你一樣厲害,爸爸。”
陸延年依舊是親切的模樣,端起桌上母親不知什麽時候布置的熱牛奶。
“呦,今天膽子這麽大呀?你媽媽怕你害怕,還給你準備了牛奶,看來是用不上了。”
小探繼續問道:“那、那父親要教我嗎?”
高大的男人蹲下.身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另一只手拿着的牛奶遞在了他的眼前。
“嗯……這可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得讓爸爸好好想一想。不過小探今天這麽勇敢,說不定爸爸就同意了呢。”
“不過,先把牛奶喝了長高高,你媽媽給你熱了好久的,可不能浪費了哦。”
“嗯!”
這就是有戲的意思了。
小探的臉上露出愉悅的表情,黑曜石一般的眼裏充滿星光。他接過牛奶,在父親一下一下摸着頭的動作下慢慢喝下。
然後,困意襲來。
他被父親放進了衣櫃裏。
接着,在陸夫人确認卧室的門關上了後,打開了衣櫃,愛憐地拂過他的額角,抱起他,将他平放在床上。
兩名年紀相當的小孩并排躺在床上,白皙可愛的臉龐陷進柔軟的布料裏,透過紗窗的光線照在他們臉上,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但事實并不是這樣。
當陸探看見站着的陸夫人、他的母親的指尖出現黑霧纏繞的模樣時,現在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夢回那個夜晚。
父親摸着他的頭,慈祥地笑着。他非常有耐心的解釋:“孩子對父母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怎麽能說不生就不生呢?”
……原來他就是那個腹中的小孩。
他的母親,是邪祟。
能看見她指尖黑霧的陸探,此時也已經知道那個故事的結局。母親将身上的鬼氣傳給其他邪祟,只渴望生下一個健康的他。
但,可能因為腹中的他已經變成了鬼胎,或者是其他的什麽原因,導致母親并沒有将鬼氣傳幹淨。
邪祟的根拔不掉。
所以他生下來就是一個邪祟,根本不是什麽天師界的紫微星。
陸探喃喃道,眼前一片模糊。
被母體喚動的鬼氣一點一點從小探的身體裏傳了出來,陸夫人及其熟練的将小兒子體內的鬼氣吸收,臉上露出蒼白的表情。
在黑霧變得稀薄之後,她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親吻着小兒子的額頭,眼角留下眼淚來。
另一只手,已經附上唐卡的臉。
她以自己的身體為容器,裝滿了兩個小孩身上的鬼氣。
陸探突然想到了什麽。
也許,大概。
邪祟雖然不能完全變成人,但想要喪失鬼氣并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
可能,應該。
是因為母親想要讓他成為一個普通人,于是便吸收他體內的鬼氣……每天,每周,每月,每年,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重新把她費盡心思弄丢的鬼氣吸收回來。
“所以……一直不住在本家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存在嗎?”
雖然陸老爺子将什麽事都分的很清,但他對父親的偏愛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的。父親母親這麽多年的相濡以沫,怎麽會捂不熱這塊石頭?
是父母怕他是邪祟被本家看出,所以才不肯回本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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