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有很多心機又怎麽樣

前菜是色拉， 羅勒葉和布拉塔芝士，放了果醋調味，酸得驚人，像是把二十個吃醋女人的心拿出來榨汁了。柳蘭京忍不住龇牙咧嘴，柳子桐瞥見，便笑道：“你怎麽不吃酸啊？小時候不是挺喜歡的嗎？”

“小時候是小時候。”柳蘭京皺眉，他不喜歡柳子桐總聊過去的事，口氣輕飄飄的，好像他還是個随意讓他使喚的孩子。

柳子桐不多疑心，繼續道：“我今天找你，就是來參謀參謀，你說我和她到底适合不适合，我不像你，還有這麽多自由可以玩，我是一談戀愛就要結婚的。你反正對女人的經驗很足，之前說關築和我不合适也說得對，所以我就指望了。爸媽那裏我都沒說過。”

柳蘭京淡淡道：“那你說說，你們怎麽認識的？她哪裏吸引到你了？”他的眼光瞟出去些，對面座位坐着一對亞裔情侶，看打扮是中國人。一樣是亞裔，韓國男人喜歡穿黑白灰，女人的妝容則更光澤。日本男人留長發和胡子的多，女人則多在面頰上打腮紅，有劉海。這對情侶看衣着和頭發，家境普通，是特意為了重要事件才來這裏吃飯，不是紀念日就是求婚。

“其實也是蠻巧合的，我回國內那段時間，朋友請客吃飯，叫了七八個人一起熱鬧熱鬧，她也在，當時其實沒什麽大感覺，就覺得她很單純，有點內向，脾氣好，皮膚也不錯，就互相加了微信，沒什麽大交流。後來過了一個禮拜，她突然給我發了一個貓咪敲門的視頻，然後又撤回，是發錯人了，本來想發給她朋友的。然後我們就接着這個機會聊起來了。”

“她應該沒發錯，就是故意找個理由和你聊天，選的內容也是精心設計過的。小動物的視頻，又可愛又輕松，不會讓你反感，還會讓你覺得她很可愛。”柳蘭京還在關注着那對情侶，貌合神離的一對，女方顯然不常來這種地方，興致很高，男人卻心不在焉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是吧，應該沒有人會想這麽多吧，她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回複呢？要是我和你一樣看過不回，不就虧了嗎？你別總把她想得這麽有心機，你先聽我繼續說下去，她真的挺好的，我和她大概聊了一個禮拜，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話題，就說說電影歌劇還有做菜的事，她好像挺擅長做菜的，一直有拍照片給我。”

“她要是真的喜歡做菜，就應該參加廚王争霸賽，或者去藍帶學習，而不是經常給你發照片。她只是想給你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我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偏見，好像就是對她很不滿意的樣子，你是不是在外面的撈女見得太多了，看誰都疑神疑鬼的？她其實對你印象還挺好的，說小時候和你一起玩，你們還一起吃點心了。你剛畢業那年也和她吃過飯，她還說你挺害羞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我覺得她很聰明，就是聰明得過頭了。不恰當的話絕不多說一句，應該說的話絕不少說一句。”

柳子桐說道：“這不是很好嘛，說明她情商高啊，确實，我和她相處的時候也覺得很舒服，也不是那種刻意讨好你的，但不像你這樣就硬邦邦的，有種如浴春風的感覺。她真的沒什麽心機，因為後來聊得正好，我們就約出來先見個面，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她沒來。”

“為什麽？”柳蘭京懶懶挑眉，欲擒故縱的把戲，到了這個年代還有人不清楚，真應該放進博物館展示起來。

“那次約會的是九點，可是到了九點半也沒有人來，我也有點生氣，覺得擺譜也要有個尺度，結果她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讓我再等五分鐘。等她來的時候，手上還綁着紗布呢。她說原本是提前半小時過來的，結果太着急摔了跤，又不想失約，就去包紮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

柳蘭京冷笑道：“摔一跤就要綁紗布，這麽嬌弱，那她半夜還能一個人上廁所嗎？”

“你這話就太刻薄了。她都這樣了，還特意來見我，是很上心了。”

“其實你根本不用問我，你和她合适不合适，因為我不管說什麽，你都在說她的好話，說明你就是喜歡她，既然喜歡，就沒有合不合适了，很合适。”柳蘭京別開眼神，另一桌上的那對情侶只剩一人了，男的似乎提出了分手，離席走人，女的則用手捂着眼睛，默默流淚。

柳蘭京讓侍應生加了一份甜點和香槟，送去那桌上，一并送上的還有張留言卡。那女士收到甜品起先還以為是誤送上桌的，聽到有先生為她買了單。她立刻抹了抹眼睛，四處張望起來。但柳蘭京只是小心低着頭，避開與她目光接觸。

她吃着甜點，讀着上面的留言：“我想一個晚上有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就足夠一個人不再流淚了。”她咬住勺子，頓時破涕為笑，急忙把紙片翻過來，是一張名片，上面寫着 Dr.Liu,還有郵箱與電話。

柳子桐看完全程，簡直要起立鼓掌，感嘆道：“你這手段确實厲害了，不過你不是和蘇小姐在戀愛，這又勾搭上一個。放心，我不會和她說的。”

柳蘭京冷淡道：“不要緊，我和蘇小姐不是戀愛關系，而且她也聯系不到我。”

“怎麽會？你不是把名片留下了？”

“這個名片上的電話和郵箱，都是單獨的，特意和日常生活切割開的，以前我想找人一夜情的時候用的，現在我就沒充話費了，說不定都停機了。我只是單純想讓她高興一點，突然被這麽甩掉，是很容易讓人懷疑自己的，這種浪漫橋段能讓她最快恢複。要是一時她想不開就沒意思了。”

“沒想到你還挺溫柔的。”

柳蘭京聳聳肩，滿不在乎道：“不用把我擡這麽高，舉手之勞罷了。反正錢是你付的。”

“既然我給你付了錢，那你倒給我個準信，我和她，到底有沒有希望。”

“不知道，不是敷衍你，是真的不知道。感情上的事，旁觀者說再多的話，都沒有當事者自己清楚。我只希望你不要再重蹈覆轍了，你和關築真的是弄得全家都雞飛狗跳。”

“我知道，所以這次我肯定會選一個好脾氣的。”

“這和脾氣沒關系的，你和關築變成一對怨侶是因為你們沒明白，人心是會變的。以前愛過，不代表現在也會愛。人也是會變的，以前覺得可愛的地方，現在也會覺得可恨。真的要關系長久，只有彼此各退一步，磨合到舒服的位置。這世上沒什麽天作之合，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是另有所圖，為了錢，為了名，拿你當老板對待，才會小心翼翼迎合你的喜好，壓抑自己的情感和追求。”

柳子桐不置可否，雖然面上沒有顯露太多，但讓柳蘭京說了一夜，他對王雅夢也确實暗自落了些懷疑。又像是為了打消這番懷疑，他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與王雅夢發起了視頻會面。王雅夢在鏡頭前穿着居家服，不施粉黛，倒另有一種清透的秀麗，像是落在肩膀上小而白的梨花。

柳子桐比王雅夢年長十一歲，已經過了青春的鼎盛時期，人脈和體重都安然增長了。家庭和事業的種種事務裏，他又不時生出力不從心之感，王雅夢的青春活力便對他成了一種滋養。她年輕，卻不聒噪。單純，卻不笨拙。青澀的地方雖然有許多，但仍舊不失為一位好妻子、好繼母的人選。

王雅夢笑着，說道：“你耳朵紅紅的，剛才是喝了酒吧。我發現你一個特別的地方，別人喝酒都是臉紅，你是耳朵紅。”

柳子桐點頭，“對，我剛才和蘭京吃了頓飯，正好說起怎麽認識你的，他說你第一次發錯信息其實是故意的。”

“他真的這麽說？”王雅夢一愣，笑意暗淡了。

“是啊。”

“诶呀，被他看穿了，真是不好意思。”王雅夢用手擋着下半張臉，閉着眼笑，心裏卻在痛罵柳蘭京，他實在礙事，明明她已經精挑細選，為他空降一位蘇小姐過去，他竟然還有閑心管他哥哥的事。

但事已至此，也不知道柳蘭京究竟和柳子桐說了什麽，與其抵死不認，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認，往傾慕之情上引，以滿足一個男人膨脹的自信心。她說道：“非常對不起，其實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挺關注你了，就覺得你很溫柔，但又挺與衆不同的，不過那時候圍着你的人太多，我怕突然接近你，會讓你誤會我別有用心，我想給你留個好印象，所以就就一直在等機會和你落單了，和你說話。”

“你太害羞了，這種場合你應該主動一點的。”柳子桐暗暗松了一口氣，朝椅子上靠了靠。他并不在意女人對他用心計，只要心思落在他身上，鑽營反而是一種用心良苦。

“這我也沒辦法啊，我性格比較內向，連主動聯系你都是鼓足很大的勇氣，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就想着小動物應該可以，就給你發了。假裝發錯了，這樣你就算拒絕我了，也不會顯得太尴尬了，還能當朋友。”

“你其實不用在意這麽多，我們的喜好挺相見的，再說我也不是我弟弟那種性格的人，他太刻薄了。”

“小柳先生啊，這我也說不好，畢竟接觸的機會不多，不過我其實有點怕他，他就感覺挺嚴厲的。”王雅夢眼睛朝下瞥，露出些閃躲的神色。這個問題她格外謹慎着回答，柳蘭京畢竟是他的親弟弟，一家人的事只有一家人才能說不是，她不能随意附和。

柳子桐感嘆道：“蘭京嘛，畢竟是弟弟，雖然三十歲了，可還是小孩子脾氣，藏不住話，你也不要在意。我呢，也畢竟是哥哥，要多照顧些。”

“那你是辛苦了，反正我這種獨生子女是體會不到的。”王雅夢面上賠着笑，暗地裏卻滿腹的譏嘲。這世上的就是這麽不公平，柳蘭京聰明絕頂，輕輕松松勝過柳子桐。可父母的偏愛，家裏的財産也絲毫輪不到他。不過要不是這樣，她也就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