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心意
我同文餘說了大概,他便去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這邊剛離了陌上閣,我們一行人便快馬加鞭的朝青英會趕去。原也預備着提前兩日到達能讓大家稍作休整,那這一路疾馳便少不得風餐露宿。其實我是覺的無所謂的,這點辛苦于我而言算不得辛苦,更何況還終于離了陌上閣的桎梏,可文餘不這麽認為。
夜晚大家累極,都是準備席地而睡,偏他突然拿出了錦緞床被給我鋪上了,我甚至不知他是從閣裏帶出來的還是路過城鎮買的。
我摸了摸鼻梁,有些失笑,然後擡頭看了看巴巴看着這裏的文清漪嘆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太善良了,我應當眼睛一閉直挺挺的躺下睡覺才是。我招招手讓文餘過來,同他說了決定,他沒說話,我問道:氣我了?
他抓着我的袖口道:屬下是氣自己。原就猜到了,本不想和他們一起休整又怕主子遇到危險我護不住您,想多帶一套,又帶不下,果然白白便宜了她。
我笑笑拍拍他的頭,然後同文清漪說,那個便給她睡了,果然她的眼睛亮了,然後同我調笑一番,我也淡淡的應了。
仔細思索,其實文清漪和文以安待我并不算壞,他們更多的只是忽略了我這個人而已,我過得好壞是非他們皆不在意,概因庶子,連與他們争的資格都沒有,不值一提,不必挂心,僅此而已。
我躺在文餘重新的鋪好的衣物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索性直接爬起來褪了衣物到不遠的河邊去洗了澡。我閉着眼将整個人浸在水裏,周圍一切都迷迷蒙蒙,連同這個世界都是混沌一片,我放松着身體讓自己慢慢下沉,隐約間卻好像聽到有人喚我,果然我一出水入耳的便是文餘略顯焦急的呼喚,他還未待我回應,看到我後便直接撲了進我的懷裏将頭埋在我的肩窩處,我甚至被他撞進懷中的力量沖的後退了兩步。
溫熱的氣息弗過我的頸項,激的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我掐着他的後頸想将他提起來告訴他不必這般慌張,他卻摟的極緊,他說:主子,你不要不見了。
我默然,順了順他的背,側頭看他一眼,我想這十年分別對他而言大概是夢魇般的存在,不然我又該如何解釋他此時此刻的焦慮與慌張。不多時,他許是察覺到了失态,自己掙了出來,透着月光依舊能看到他有些發白的臉色,我搖搖頭要上岸,他跟着說讓我等一下他去取毛巾給我擦身,我笑出聲,回道:不是已經被你擦幹了麽。他一愣而後低着頭傻笑。
他實在不像是一個比我還年長些許又經歷過那麽多磨難的人,面對我的時候,他心思幹淨透明到宛如嬰兒,倒是襯得我越發黑透,以至讓我總想欺負他,戲弄他,看他因我着急,難過,可我又想保護他,想保護他對我的信任與澄澈,我看着他,他沖我微微一笑喚道:主子。我笑笑突然覺得這段回去的路像走了許久,又像剛剛開始。
也許我不得不承認,我被文餘伺候的越發嬌貴了。
林間早起吃的是他親手烤得撒好佐料的兔肉與新鮮的果子,到了趕路的時候,他又跪下說希望我和他同騎一匹,因我昨夜未休息好他擔心我的身體,且如果我拒絕他便一直跪着。我嘆了口氣,看着旁邊人各異的臉色有些想笑。我讓他起來上馬,他便十分快速的準備好了披風讓我蓋着能窩在他身前淺眠,我瞥了眼直接笑出了聲,然後擺了擺手,畢竟這顯得我比文清漪這個女子還嬌氣許多。他頓了下,似乎想說什麽,看了我一眼後,還是收了起來。
我迷迷糊糊在他懷裏眯着,他騎術很好,一直控制着馬奔跑的速度,這種情況我竟也睡了過去,待我睜開眼已然到了客棧,我一起身便看到身上的披風,他低頭不敢看我解釋道:風大,主子坐在前頭怕被風吹得頭疼。我嘆了口氣,無可不可的默認了,關于我的身體我總是拗不過他的。
青英會實屬是武林大事,即使我們已然是提前兩日到的,附近的客棧還是出現了客滿的情況,最後不得不讓文餘同我睡一間。
雖然白天補了會覺,但這一天的行程也讓我覺得身子骨在咯吱吱響,便是睡不着也想趕緊上床躺一會。沐浴洗漱後,我對文餘招了招手,讓他一起過來休息,他一聽頓了頓往我身前來的腳步,說了句:屬下還是在梁上吧,這樣也好保護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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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實有些頭疼的緊,一時也帶了火氣,“過來,哪那麽多的廢話”
他見我面色不愉,不敢反駁,快速的褪了外衣爬上了床,我看了他一眼他閉着眼睛似乎睫毛都在打顫,整個人直挺挺的像個木板,我煩的厲害直接踹了他一腳:不能睡就滾出去。
他像是一根崩斷了的琴弦,迅速爬起道:能睡,主子睡裏側吧,我在外側方便看顧您。我不理他閉眼歇了,迷迷糊糊中覺得有手指一直在幫我按摩頭部,這總算讓我緊縮的眉頭舒展了不少。
第二日我還未清醒便覺的身旁有動靜,我聽到他起身出門不一會又回來了上了床,我閉眼假寐,隐約間覺得有手指從我的額頭劃到鼻梁再到嘴唇,下巴,我清醒不少卻收斂了內息只做不知,想看他到底會做什麽,不一會我便覺得唇上有溫熱一碰即逝,這讓我差點沒反應過來是什麽。
那一瞬間我絕對沒控制住下意識想動手的反應,因為過了一會我便聽到旁邊人緩緩的說:主子,我知道你醒了。
果不其然。我側身坐起,一腿屈膝一腿盤起,看着他跪在床邊看着我,我問:膝蓋疼麽?
他呼吸滞了一滞,然後垂眸輕笑道:我以後主子會把我打一頓或者殺了,然後丢出去不要我。
“我若在你心裏這般兇殘,你還敢這麽做,豈不是膽大妄為”
“可屬下不會死,也不會離開主子,屬下若死了走了,這世上主子就只有一個人了”
我聽罷愣了下,心裏有些複雜的笑道:在你心中我便這般可憐?
他搖搖頭看我眼睛深的要一汪泉水,他說:主子很厲害,可我還是心疼您。
我靜靜的看着他不說話,他也很少會這般直勾勾的與我對視,樓下人聲鼎沸,清晨早起大家都開始忙碌,門外走廊來來往往的聲音開始絡繹不絕,唯獨房間內安靜的像是與世隔絕。砰砰砰,敲門聲像是裁紙的剪刀,将這凝滞的空氣劃開了一個口子。
門口傳來小二的問候聲,他說客人早上吩咐的餐食已然做好給送上來了。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我擡擡下巴他便起身去取了餐食,在桌上擺好。
我抻了抻有些發麻的腿,剛要下床,他便過來單膝跪下給我穿鞋穿衣,我一直沒說話,他也不敢,有絲絲陽光透着窗戶縫隙灑進來,連空氣中的灰塵似乎都帶着暖意。
我坐在鏡前看他低垂着眉眼,熟練輕柔的給我束着發,我突然有些想笑,然後着看着鏡子問他道:就這般喜歡我麽?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鏡中,見我看着他,眼圈一下紅了起來,然後快速的低下頭,從胸腔中發出聲音道:嗯。
我笑出聲,他手一頓,接着道:最愛的就是主子了。
我慢慢收斂了笑意,看着他握着梳子的手都有些發抖,我回身看他,他咬着牙不出聲,眼淚卻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有一滴還落在了我的手背上,不知是眼淚太熱燙到了我,還是太重砸疼了我,我喉嚨也有些發緊,我說:別哭了,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上周五太忙了,周六周日不更新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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