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心結

突然間,邱岩撲過去,把秋天從座位上拉開,兩人滾到地上,窗外有槍聲,一聲接一聲。

邱岩快速的拉起秋天躲在一個角落裏,打開一個小道,說:“快點兒,從這快出去,沒有人知道你,你最好別再最後一刻毀了自己。”說着把秋天塞進那個小狹道裏:“一直走,就出這個小區了。”略頓,看着秋天認真道:“小天,好好活着,把我的那份幸福也活出來。”

秋天突然抓住他的手,咬着嘴唇哭着說:“邱岩哥,邱岩哥,自首吧,我也會求沈穆白救你的……”

邱岩看着在最後一刻對他施以善意的秋天,一下子濕了眼眶,擡手給他擦淚,然後笑了一下,用力的把秋天推進了那個狹小的下水道裏,并把入口用東西堵的嚴嚴實實的。

秋天爬啊爬,拼命的往外爬,爬出來之後,又拼了命的跑,瘋了一樣的跑。

身後有槍聲,秋天的心跟着那槍聲抖着。在某個時候,他摔倒了,重重的摔在地上。

當他回頭的時候,他看到身後邱岩也在往他這邊跑,他的身後是牽着警犬的警察。

邱岩看到了前方的秋天,他調轉方向,朝另一個方向跑,那個方向,是個死胡同。

秋天哭着叫:“哥!”

接着是一聲槍響。

兩聲槍響。

邱岩慢慢倒在了地上。

秋天,看着不遠處的邱岩倒在血泊裏,他仰躺在地上,血汩汩的湧出,染紅一片。

秋天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哭喊聲,警察中有人說吓到路過的居民了。

一輛車停下,再然後秋天看到沈穆白從車裏下來,把他抱起來,仿佛用盡一生的力氣抱着。

哆嗦着嘴唇說:“你是想吓死我不成?嗯?”又說:“你為什麽這麽不乖呢?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實話?”

秋天暈血,他面色蒼白,冷汗直流,惡心的難受,在沈穆白懷裏劇烈的幹嘔起來。

沈穆白手臂發抖,顫着音問:“秋天,你怎麽了?秋天,你別吓我。”

秋天在下一刻昏了過去,沈穆白吓得心都快出來了,快速把人送進了醫院。

警察來了醫院,沈穆白招呼着,精神高度集中着,他不能讓任何人對秋天産生懷疑。

最後,只是對于吓到路人給予了慰問和深厚的歉意。

沈穆白在心裏大大松了口氣,他想,沒事了,都沒事了,以後秋天再也不用害怕了。

秋天醒了,只是他變得很安靜,安靜到幾乎不說話。

沈穆白想帶他出去走走,可秋天卻搖頭,他哪裏也不想去。

外面那麽冷,他才不要出去。

沈穆白說:“我們去酒吧玩好不好?小海和小杜都在那呢,聽小杜那孩子說酒吧最近很熱鬧。”

秋天扭頭看他,搖搖頭。

沈穆白說:“秋天,你別這樣好不好?你說你要是有什麽不開心,告訴我好不好?我這人呢有些笨,你別考驗我的頭腦,好不好?”

秋天歪着腦袋,然後下一刻把腦袋放在沈穆白肩膀上,沈穆白擡手輕輕揉着他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的很溫柔。

秋天的哭聲在自己耳畔邊,悶悶的,肩膀輕輕顫着。

沈穆白說:“哭吧。”

秋天圈住他的脖子,哭出聲來。

好半天,他說:“沈穆白,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有抑郁症,最近……好像複發了。”

沈穆白神色一滞,他捧住秋天的臉,說:“不怕,我帶你去看最好的心理醫生。”

秋天看着他:“你說,要是看不好怎麽辦?”

沈穆白說:“會看好的,秋天會看好的,只要你願意變好,就會好的。”

秋天沒作聲,沈穆白拿手輕輕給他擦淚,捏捏他的臉,說:“相信我,我可是你的大白。”

秋天破涕為笑,嗯,你是我的大白。

沈穆白給秋天聯系了很好的心理醫生,但是,秋天還是越來越嚴重,失眠嚴重,噩夢不斷,食欲也不好,有時候還總是劇烈的幹嘔。

沈穆白帶他去看胃部,醫生說他的胃沒事,心理醫生說抑郁症本身就可以引起嘔吐。

沈穆白瞧的心疼,他說:“秋天,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求你了,我求你了,秋天你努力讓自己好起來,我們一起努力,不怕時間久,秋天求你了。”

秋天點頭說:“好。”

但是,有些記憶是忘不掉的,尤其是邱岩死前的樣子,那布滿血的身體,那沒有閉上的眼睛,像是倒帶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反複在腦子裏回放着。

秋天膽子很小很小的,小時候別人家發喪,其他小朋友都跑去看,他都是不去的,他怕自己回來做噩夢。

長大了,他連只雞都不敢殺的,更別說看到人死了,更何況那個人和自己有關系,所以這對他無疑是一種打擊。

這天夜裏,秋天又做噩夢了,夢裏是邱岩那雙布滿鮮血的手在摸自己,秋天覺得頭皮發麻,身體開始發抖,他的這種恐懼叫他無處可說,只有嗚咽的哭起來。

沈穆白啪的打開了床頭燈,看到秋天蜷縮着身體,咬着被角嗚咽哭着,額頭上全是汗。不由的心下一緊,甚至自責起來,該抱着他睡的,他擁住秋天,用最溫暖的姿勢柔聲的安撫他。

秋天說:“他來找我了。”

沈穆白皺着眉:“誰?”

“邱岩。”

沈穆白給他擦淚,說:“秋天冷靜點,他不會來找你的,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你不要胡思亂想。”

“可我感受到了,他在摸我,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秋天說:“大白,真的,我感受到了。”

沈穆白去吻他,輕輕的吻落在他的額頭上,說:“在摸你的是我,在看你的也是我,你這笨蛋,怎麽會連我也認不出呢。”

秋天緊緊的回抱住他,緊緊的。

那天晚上,沈穆白一夜都沒合眼,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秋天才算是安靜下來。

他說:“若是困了,就睡會吧,我在你身邊哪都不去。”

秋天嗯了一聲,擡起臉看了看沈穆白,他的下巴處有微微的胡茬。

沈穆白說:“今天是個好天,在陽光下睡覺應該不錯。”

秋天又嗯了一聲,然後湊上去親了沈穆白的下巴一下。

沈穆白笑笑,摸摸自己的下巴,說:“該刮胡子了。”

秋天說:“我都沒有那麽旺盛的雄性激素,你看,我好多天不刮,胡子也不會很明顯。”

沈穆白看他的下巴,嘴邊,而後整張臉,他笑着說:“你這張臉如果長滿胡須,我還真無法想像。”

秋天皺皺眉:“我很爺們的好不好?”

“是,你很爺們。”沈穆白說:“那就快點好起來。”

秋天點點頭,閉上眼睛讓自己睡覺。

再那之後,秋天好很多,沈穆白看的高興,小海和小杜他們也高興,于是大家聚在酒吧裏玩。

秋天好久沒來這種熱鬧的地方了,今晚的狀态還不錯,只是吧臺處有人點了一杯血腥瑪麗雞尾酒喝,不小心弄撒了,酒吧的燈光映在那酒上,秋天突然就覺得胸口憋的喘不上氣來,胃裏面也一陣惡心,他在大家玩的正盡興的時候跑向洗手間。

沈穆白發覺不對勁,忙追了上去,到了洗手間看到的是秋天扶着水池邊在幹嘔,也吐不出來什麽,就那麽劇烈的幹嘔着,沈穆白看到臉色發白的他,忙把他送到了醫院。

許久,秋天才不惡心了,可是沈穆白總覺得秋天一下子又變嚴重了。

11月27日,北京迎來一場很大的霧霾,能見度很低很低,也是在那一天,秋天突然不見的。

沈穆白差點急死,幾乎找遍了所有可以找的地方,去報警,那邊說人失蹤要超過48小時才能立案。小海和小杜也跟着找,最後元哥發動全酒吧的人找秋天。

沈穆白跑在大街上,在那越來越重的霧色裏找尋着。

這人,這人,怎麽可以這麽不顧自己的感受?

其實,在秋天看來,他只是覺得沈穆白對自己太好了,已經好到讓他開始覺得愧疚。只是強了自己,不必付出這麽大的精力和財力來救贖自己的。他不配得到那麽好的人的關心,自己這樣一個人不值得他這樣對待的。

而且,秋天覺得和沈穆白在一起的這段日子,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幸福,也感覺好久沒這麽安心過了,就像是流浪了很久很久,終于有個地方能讓自己歇歇腳,溫暖一下下。

可他卻忘了一時的暖意,只會降低自己對寒冷的承受力。

所以,他必須要快點離開這個暖洋洋的地方。

沈穆白是在火車站找到秋天的,還好售票員裏面有個他的高中同學,他把尋找秋天發在了微信圈,那個朋友恰巧看到了,便通知了他。

在秋天要上火車的時候,沈穆白拉住了他,幾乎是氣急敗壞的朝他吼,他快被這人氣死了,挖心掏肺的對他好,卻還是換不來他的心。又不忍心對他發脾氣,完全是拿他沒一點辦法。

今天在火車站,沈穆白生氣了,發了很大的火,可看到秋天哭,他就後悔了,上前一步,抱住他。

他說:“秋天,究竟要我找幾次,你才不再從我身邊走掉?”

秋天問:“大白,我們還能回去嗎?”

沈穆白說:“能。”頓了頓:“只要你別再亂跑,就一定能。”

秋天沒說話,他想,可我們試着回到過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往回走的方向了。

半響,秋天才說:“以後,再也不會跑了。”

秋天跟沈穆白回了家,怕秋天再出什麽岔子,公司那邊也不去了,就寸步不離的守着秋天。

秋天還開玩笑的說,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嘛,要這麽寸步不離的跟着?又說,我還不如三歲小孩自由呢。

沈穆白只是看着他,那雙眼睛裏藏着擔憂。

聖誕節那天,秋天要和沈穆白玩“保持距離”游戲,不許這麽近跟着他,要保持三米以外的距離,說話的時候還要用手機。

沈穆白說好。

秋天去了陽臺處,看仙人球,陽臺處哪有三米距離,所以沈穆白只好在卧室門口看着他。

秋天扭頭看了他一眼,調皮的沖他揚了揚頭,沈穆白笑。

而後秋天撥通沈穆白的手機,他說:“你笑什麽?”

沈穆白不答,還是咧着嘴笑。

秋天假裝生氣,沈穆白說:“看到你笑,我才笑的。”

秋天頓了一下,又笑着突然說道:“謝謝你,沈穆白。”

五年前,這句話,我就該說的。

沈穆白,謝謝你……

謝謝你那樣守着我,

謝謝你那樣關心我,

也謝謝你讓我被人愛過……

沈穆白問:“那就快點好起來,等天氣熱起來,我們出去旅游,我帶你去看你想看的風景,走你想走的路。”

秋天說:“好。”

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兩人都不說話,都在聽着對方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又過了一會兒,秋天打破沉默,猶豫着問:“沈穆白,那時候你為什麽丢下我離開?”

他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問出這個讓他糾結怨恨了五年的問題。

沈穆白聽後,先是神色一頓,随後說:“因為睡過頭了,如果不走,我就成一個無所事事的廢人了,我想要自己變得優秀,而且……“

“我知道了。”秋天打斷他:“嗯,沒事了,挂了吧。”

“哎,秋天!”沈穆白喚他,猶豫着鼓足勇氣說:“秋天,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

“你……你恨過我嗎?”沈穆白問,聲音很輕,心裏打鼓,問出來就後悔了。

秋天神色微滞,咬了咬唇說:“陽臺這裏風太大,你說什麽啊大白,我沒聽清楚啊。”

沈穆白望着他,笑了笑,說:“我說,我愛你。”

秋天微微一笑,沒有作聲,他一直覺得愛這個字眼太重了,回頭看了一眼沈穆白,露齒笑了一下,很可愛的朝他揮揮手,口型說了聲[再見],然後挂斷手機。

沈穆白站在那裏,傻愣的回想着他最後的那個笑容,很安靜,很柔和,很從容的笑,總感覺以後見不到了似的。

然後他喃喃的對着不遠處的秋天說:“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現實報道中也有警察在某某小區某某街道或者什麽店內的擊斃歹徒什麽的,因此,淡定,切勿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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