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那我哄哄小少爺?
中年貴婦當即臉色一白,在她無往不利的人生當中還從未受到此等屈辱,氣到嘴唇都在發抖,“你——”
然而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雖然滿身泥漿、狼狽不堪,但是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貴氣卻不容忽視,讓她忍不住心生忌憚。
也不知道是對峙了多長時間,她氣憤不已地一轉身,拿着自己的小羊皮手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了。
江川直到這個時候才敢走上前,來到自己大哥身邊。
江天從兜裏摸出煙盒,低頭瞥了他一眼,“你來幹什麽?”
“那什麽……”江川心中仍然懼怕自己這位作風冷硬的兄長,他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麽,“謝……謝謝大哥……”
“不用謝。”江天咔嚓點燃了香煙,然後仰頭悠悠然吐出一口濃白的煙霧。
大概是方才的陣仗實在是太過吓人,竟沒有一位醫護人員膽敢上前阻止他抽煙。
江川連連看去好幾眼,最終忍着沒說話,低頭陷入了沉默當中,“……”
但江天只克制地抽了兩口,随後便碾滅了煙頭,眼神漫不經意地瞥向自己沾有血跡的指尖,同樣沉默不語。
“大哥……”江川猶豫了好半天才開口詢問,“你其實……認識我老師吧……”
“不認識。”江天卻矢口否認,“看上去蠻讨厭的。”
江川又只能抿緊嘴唇不說話了。
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站在江天身邊實在是太令人尴尬了,半晌後江川實在是受不了,便跟江天說了一聲,自己回采集室找同學。
卻沒想到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男生們的抱怨,“剛剛那老太婆是不是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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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咱們給老師獻血,她憑什麽發瘋不讓啊?還說什麽這不公平,也要讓領導組織學生給她女兒輸血……”
“真他媽煩,沒想到貝幼珊和她媽一個樣,高高在上看不起誰啊?”
“她還說要去找教育局舉報,舉報學校公權私用,擅自讓學生給老師獻血,可我們明明是自願的!”
聽到這裏,江川的少爺脾氣噌的一聲上來,直接推門進去,“她敢舉報一個試試!”
裏面的學生們都在此時轉頭看着他,“學……學神……”
江川還從未像現在這樣暴怒,甚至貝幼珊本人都沒有激起他這麽大的怒火,在這時磨牙吮血般死死咬緊牙關。
現在看來貝幼珊嚣張跋扈的性格可能并非是本人天生如此,有這麽一個自私成性的媽,就算是再好的苗子可能都得被教歪了。
大家看他生氣,也紛紛不敢再開口,氣氛眼瞅着陷入尴尬,這時一罐熱乎乎的椰奶忽然貼上了江川臉頰。
“好啦。”背後忽然響起任西洲的低笑聲,“小少爺消消氣。”
連江川自己都感覺神奇的是,自己滿肚子的怒火竟然真的在此時煙消雲散了。
“少……”他覺得這樣很沒面子,不由得瞪一眼任西洲,“少拿這一套哄我……”
“沒哄。”任西洲咔嚓一聲拉開椰奶的易拉罐開口,然後遞到他面前,“喝吧。”
江川低頭啜飲一口香濃順滑的椰奶,總感覺哪裏怪怪的,可自己又說不上來。
采集室裏的這幫少年等候了大概半小時,忽然有助理出現在門口,說要挨個送他們回家。
學生們陡然一驚,“不……不是還要給老師獻血麽?”
助理禮貌彬彬道,“手術用血已經送到醫院,辛苦各位同學,江先生以及學校那邊的謝禮,稍後會送到各位同學手上。”
學生們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派上用場,一時之間有些納罕,但他們畢竟沒有什麽經歷,別人說什麽也就做什麽,紛紛在助理的安排之下坐上回家的商務車。
江川看着任西洲也上了面前那輛車,想偷偷跟着一起走,卻沒想到直接被叫住,“小少爺。”
助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大少爺吩咐,也要把您送回家。”
江川額頭浮現冷汗,勉強笑笑,“我跟着他們一起走就行了……”
助理卻并不解釋,只是伸手示意了一下旁邊那輛邁巴赫。
江川瞬間變得蔫頭耷腦,最終在助理的陪同之下坐上了車。
也不知道是過去多長時間,邁巴赫終于停在了一片幾乎宏偉的莊園面前,仆人彬彬有禮地打開車門,然而江川卻壓根沒表現出任何雀躍。
他沉悶的表情就好像自己不是回家,而是走進了陰森可怖的牢籠。
一進門,管家便詢問他是否要吃飯,但是江川沒有任何食欲,擺擺手便走進電梯,直接上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陳設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區別,只是書桌上多了一摞他自己訂購的國外期刊雜志,被按照日期分門別類地擺放好。
但江川也只是翻了翻就再也沒有什麽興趣。
這個家中就好像安裝了什麽屏蔽儀器,能夠把對快樂的感知全部都給屏蔽掉,不想吃不想喝甚至都不想動,江川坐在柔軟的床墊上,呆呆看着窗外陰沉沉的天空,此時分外想念起了學校。
而這時他忽然心念一動,為什麽不可以給任西洲打個電話呢,問問他到沒到宿舍,現在又在幹些什麽 ?
他連忙拿起手機,點開任西洲的微信頭像,深呼吸了好幾口,然後撥打出個視頻電話。
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秒接。
手機屏幕上出現任西洲英挺俊帥的五官,他調整了一下鏡頭,然後挑挑眉頭詢問,“幹什麽?”
江川光是看見他,就感覺整個心胸豁然開朗,他趴在床上翹着雙腿,跟他聊天,“你到宿舍了麽?暴雨一直在下,路況可能不太好。”
任西洲回答道,“到了。”
江川只在鏡頭當中看見他的上半身,卻看不見他的手在做什麽,不由得好奇,“你在幹什麽呢?”
任西洲調整了一下視頻角度,露出自己面前滿是泡沫的水盆,他低低哼笑了一聲,“給某只小狗洗臭襪子。”
江川臉頰驟然一紅,幾乎是張口結舌地反駁,“我……我的襪子才不臭!”
任西洲寬大的手掌泡在水中認真搓洗着襪子,敷衍地嗯了聲,“是是是,小狗的襪子不臭。”
江川狠狠瞪着他,心說自己才不是小狗,然而他緊接着想起個問題,“今天下雨,你洗完了曬在哪裏啊?”
任西洲随口道,“買了個烘幹機。”
江川驚訝了一下,“烘幹機?你買那個幹什麽?”
“馬上就是冬天了。”任西洲在這時凝視着視頻當中的他,目光相當認真,“想讓你随時都有熱乎乎的衣服穿。”
江川感覺耳朵眼中噌的一聲開始冒熱氣,他害羞至極地将腦袋埋在柔軟枕頭中,臉紅的幾乎能滴出血來。
真是奇怪……明明烘幹機這種東西,家裏有更高級更先進的,早已經不是什麽新鮮東西。
但他現在卻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看看任西洲買的那個烘幹機是什麽樣好不好用。
“臉紅什麽?”任西洲這時狐疑地皺起眉頭,“發燒了?”
“嗯……”江川說不出實話,只能在這個時候默認,他抱着枕頭蜷縮起身體,通紅着一張臉不敢與任西洲對視,“有……有點難受……”
“吃點阿司匹林。”任西洲看着他道,“多喝熱水。”
什麽多喝熱水……江川這時候心裏開始嘀咕,就不能多說點好聽的話麽?怎麽這麽直男啊,明明自己都生病了……
但是下一秒鐘,他就猛然警醒,自己怎麽不由自主冒出這樣的想法?
他尴尬地連腳趾都蜷縮在一起,心裏忍不住吐槽,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幼稚啊……
都不像他了……
此時的他大概是不知道,這種懵懵懂懂又如同小鹿般砰砰跳動的心緒,叫做年少的歡喜……亦是因為他此時注視着的是喜歡的少年。
江川就這麽在自己床上翻來滾去,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姿勢,一直在跟任西洲聊有的沒的,這時候連天上的雲、街邊的樹、牆角的貓都變得妙趣橫生,一直到敲門聲響起——
管家在門外說道,“少爺,江先生回來了。”
江川幾乎是陡然一驚,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在這個家裏有且只有一位江先生,就連他大哥江天都沒有資格被稱為江先生。
因為他爸早年碼頭打零工的,經常被人呼來喝去,所以相當讨厭低三下四喊老爺的那一套舊規矩,在家中所有人都得喊他先生。
但這掩蓋不掉骨子裏的粗鄙。
“我……”江川滾動兩下喉結,明明還沒有見到父親,冷汗已經遍布額頭,“我先挂了……”
任西洲那雙黑沉的眼眸此時正凝視着他,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一會記得發個消息給我。”
挂斷視頻之後,江川匆匆穿上拖鞋就要出門,然而剛打開門,一道充滿威壓的高大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江暨年逾五十,但卻精強力壯,将一身西裝撐得筆挺而又飽滿,此時正目光凜凜地俯視着自己的小兒子。
江川膽怯地滾動一下喉結,“爸……”
但卻沒想到,下一秒鐘江暨就狠狠扇過來一巴掌,直接将他給扇飛出去,咚的一聲摔在了地板上。
江川被扇得七葷八素,耳道當中嗡鳴作響,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嘴角血跡,驚恐而又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父親。
這時只聽江暨沉沉開口,“曹申凱那小子什麽都跟我說了。”
江川瞳孔驟然放大,在這一瞬間如墜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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