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這算是表白嗎?(3400字)

一班學生集體罷課不肯回到教室,不論馬主任如何苦口婆心,他們仍然不肯配合,直至把學校校長都給驚動,答應他們更換語文老師,這件事才就此作罷。

而整個一班也在全校震響了名聲,不論哪個年級都知道,這個班有多麽離經叛道,但……偶爾也會流露出羨慕的眼神,畢竟誰不想在青春轟轟烈烈一把呢?

新換的語文老師是個返聘的老教授,一穿着佝偻腰背、胡子花白的老頭,姓孟,叫孟懷章。

一班學生還保持着對新老師的警惕,卻沒想到這老頭走上講臺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讓他們打開教材,而是轉身在黑板上用粉筆寫下兩個揮毫潇灑的大字——“無用”。

“現在——”孟老頭背着手轉過身來,用寧靜而聰慧的眼神看着全班同學,微微笑着道,“請大家靜坐十分鐘,可以看看窗外風景,也可以看看身邊同學,然後想想這兩字的含義。”

全班學生都懵逼了,他們面面相觑看着彼此,不知道這其中有何用意。

“坐着吧。”孟老頭率先坐在了講臺的椅子上,然後打開了手中的保溫杯,“喝喝茶水,聽聽風聲。”

有的學生坐不住,在椅子上動來動去,也有的學生學着孟老頭的模樣,打開了自己的水杯。

這十分鐘,在一些人眼中簡直漫長若整整一個世紀,卻也短暫若彈指一揮間。

當時間到了後,孟老頭又揮了揮手,“這節課不講東西,大家就把剛剛十分鐘裏想的事情寫下來,随便寫寫,沒有要求。”

這樣的要求簡直是聞所未聞,學生們茫然而又無措地看着彼此,過了好半天才遲遲打開自己的筆記本。

等到下課鈴聲快要響起的時候,語文課代表在同學的催促之下,膽戰心驚地開口,“老師,要收麽?”

“嗯?”孟老頭仍然是笑眯眯的,“為什麽要收?”

“因為……”語文課代表不知道怎麽回答,“我們寫完了啊……”

孟老頭仍然微笑着,“寫完了就必須收上來麽?”

語文課代表簡直摸不到頭腦,幾乎是一頭霧水道,“那我們寫了……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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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孟老頭臉上的笑意更深,只聽他耐人尋味道,“若這個世界都為了‘有用’而活,那該是多麽無趣啊。”

在全班學生都還在愣神的時候,孟老頭背着手朝班級門外走去,而在他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下課鈴聲也随之響起。

而與此同時,班級內也嗡地響起對新老師的議論聲,江川在這時心髒怦怦跳動着看向身旁的任西洲,想知道他在那十分鐘當中都想了什麽,又寫下來什麽。

但是沒想到,他眼神剛轉過去,任西洲就忽然擡起手臂将自己桌面擋了個嚴嚴實實,并且諱莫如深地朝他看過來一眼。

“幹什麽?”江川沒想到他反應竟然這麽大,簡直和做賊沒什麽兩樣,更加激起他的好奇心了,壞笑着湊上前去,“你都寫了什麽?讓我看看?”

“沒什麽。”任西洲的耳垂有點發紅,但表情卻惡狠狠的,“別看我的,要看看你自己的去。”

江川當然沒有偷窺人隐私的想法,但就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任西洲,看他難得這麽面紅耳赤,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但他也知道分寸,不能将人逗得太過火,不然哄起來可就難了。只調戲了一會兒後,他就招呼着任西洲一起去學校便利店。

任西洲簡直是如蒙大赦,匆匆将自己的筆記本往書桌內一塞,起身就跟着他走。

杭又晴在這時轉身想要叫住江川幫自己帶東西,椅背卻不小心撞到了後面的桌子,“哎,學神——”

這時只聽咚的一聲,任西洲剛剛塞進去的那本筆記猝不及防掉落出來,而江川恰好在此時回頭,“啊?”

任西洲的瞳孔在這一瞬間睜大,立刻撲上去想要捂住江川的眼睛,但是已經晚了!

下一秒鐘,江川的眼神便落在了地面那本展開的筆記上,緊接着就如同被燙到一般猛然瑟縮,臉頰可恥地羞紅起來。

筆記本的空白頁上用清晰明了的筆觸勾勒出,少年趴在一人胸口緊閉眉眼的安睡模樣,雖然畫技不算出衆,但這一幕就好像在心中描繪了千百萬次,神韻意外得傳神生動。

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那熟睡的少年就是江川自己。

任西洲在這時緊張至極地吞咽一下口水,罕見地感覺自己可能要大禍臨頭,冷汗幾乎刷的一下浸透脊背,“……”

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當中,江川緩緩走上前去,撿起了那本筆記,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

然後他冷靜地朝任西洲看過來一眼,“你跟我過來。”

任西洲閉了閉眼,認命一般跟在他身後走出教室。

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來到了教學樓頂的天臺上,天氣風輕雲淡,無數雪白的鴿子環繞着鐘樓飛來飛去。

江川在這時轉身将那本筆記丢到了任西洲懷中,“解釋。”

任西洲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接住筆記,下意識将它倒扣在自己心口,沉默了好久才啓開唇齒,“下意識……就……”

其實江川臉上的冷靜全部都是裝出來的,此刻心髒怦怦亂跳,大腦也因為思維過載而嗡嗡作響。

他瘋狂思索着該說點什麽做點什麽,才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傻。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唯獨在任西洲面前,他只有強撐出一身銅牆鐵壁般的僞裝才不至于形色狼狽到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想……”任西洲在這時擡起眼看向他,喉結一滾,就說出口,“想畫你,很想,非常想。”

這一句直球可真是讓江川猝不及防,就感覺迎面噗嗤一箭射中自己的心髒。

他頓時手足無措地臉紅起來,下意識向後倒退一步,連責問的眼神都變得毫無殺傷力,“你……”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二位都算得上是高攻低防的典範。

現在的氛圍實在是太古怪,就好像連風都變得滾燙暧昧,似乎眼神稍一接觸便是在親吻彼此,搞得不管是誰都只能面紅耳赤地沉默下去。

也不知道是過去多久,江川才艱難發出點聲音,“你……你要告白麽……”

“告白”這個詞就仿佛是燙嘴一般,剛一出口,江川便後悔地想要扇自己一巴掌,怎麽說話就這麽不過腦,任西洲壓根就沒表現出這方面的意思,自己在這臆想什麽呢?

他通紅着臉頰,不怎麽高明地找補道,“那什麽……我不早戀……”

熟料任西洲卻目光古怪地看着他,視線明明熾熱滾燙卻仿佛夾含着什麽難言之隐。

也不知道是過去多長時間,江川甚至提心吊膽到以為自己就要猝死,只聽他沙啞着嗓音開口道,“我還沒有能力給你想要的未來……”

江川心髒猛然一痛,他下意識走上前,用猶如蚊吶的小聲顫抖道,“我……我吃的不多……也、也不怎麽花錢……”

“再等等我吧。”任西洲想要擁抱他,然而此時卻也僅僅只是克制地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神黑沉而又深邃,“不用等很久……如果……”

他在這時低垂下眼眸,聲音冰冷而又深沉,“如果讓你等很久……說明我也配不上你這份喜歡。”

江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天臺上面走下來的,大腦好像自動摒除了這一段記憶,天臺上的那一番話就好像是只有他們二人才知曉的秘密。

他只知道因為懷揣着這個幾乎滾燙的秘密,從此他再也不敢直視任西洲的眼。

他也幾乎在這瞬間理解了那句經典至極的——友情以上,愛人未滿。

那一整個下午,江川身體僵硬地坐在任西洲身邊寫作業,大腦紛繁而又複雜,壓根什麽心思都沒放在學習上,一心只想着……好想戀愛啊。

這份僵硬和尴尬,直至晚上回寝室的時候,才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噴發一般上升到了頂點。

在宿舍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江川立刻站住不動了。

他看着前不久剛被自己親手拼到一起的兩張床,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

今晚到底該怎麽睡啊……

一起睡的話,明顯不太合适,但把這兩張床分開的話,又太欲蓋彌彰,簡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該他媽的怎麽辦啊!!!

“我——”江川這張臉幾乎是熟透了,他匆匆放下書包,抱起換洗衣物風一般沖入浴室,“我先洗澡!”

他唯恐自己跑慢一點,就被任西洲聽見自己砰砰跳動的心音。

這一個澡簡直被他洗到無可再洗,就差把頭發一根根擦幹淨,終于磨蹭到宿舍熄燈鈴聲響起,他才慢吞吞地從浴室當中走出來。

沒想到任西洲壓根沒躺下睡覺,就坐在那兩張拼在一起的床上打游戲,聽見浴室的響動才擡頭看來。

什麽嘛……江川假裝冷硬着一張臉,端着牙杯匆匆從他面前經過,其實心中早已經沸反盈天——憑什麽!憑什麽他竟然一點都不尴尬!

難道說假裝告白這種把戲他已經對不少人都玩過了麽!

江川實在是不敢細想下去,胸腔幾乎是要被氣炸了,砰的一聲把牙杯放在了自己桌子上,正想着晚上要去哪裏睡覺,這時滾燙而又結實的胸膛猝不及防從後貼上了他的脊背。

下一秒鐘毛巾便蓋在了他頭頂,任西洲的低沉嗓音在頭頂響起,“不吹頭?”

江川想說不要你管,但又因為任西洲雙手不斷揉捏着發絲而感到十分舒服,索性……就抿緊嘴唇不說話了。

當頭發擦到半幹後,任西洲又拿來吹風機對着他的腦袋一通吹,溫度風速掌控得剛剛好,吹幹了之後再塗抹一層護發精油。

當做完這一切後,他忽然開口,“江川。”

江川的脊背狠狠一抖,“幹……幹什麽……”

“我想說……”任西洲在這時蹲下身體,平視着他的雙眼,聲音低沉而又溫柔,“現在是我在追求你,你不必因此而産生任何緊張或者擔心,應該緊張擔心的人是我才對。”

他抓起江川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認真凝視着他,“你是足以照亮我一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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