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掉馬(二)
江川看見那道熟悉的背影,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幾乎是想都不想就撲過去,“你——”
然而就在同一時刻,面前那人在聽到呼喊後幾乎是下意識轉身,黑沉眼眸當中滿是不敢置信,喉結一滾,“江……”
下一秒鐘,他撲上前大聲道,“小心——!”
然而已經晚了!
江川只聽烈烈風聲響起,緊接着便被迎面劈了一鞭子,抽得他一個踉跄猛地後退幾步。
臉上火辣辣綻放着疼痛,他用手指輕輕觸碰一下,卻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嘶——”
現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臉上那道鮮血淋漓的鞭傷,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周藝軒沒想到自己竟然抽錯了人,更沒想到抽的還是江川,此時大腦完全陷入呆滞,半張着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任西洲在這時一把上前将江川摟抱住,看着他瓷白小臉橫亘的那道鞭傷,就恍若這一鞭子抽在自己心尖上,已經痛到無法呼吸。
周藝軒心髒在這時砰砰狂跳,但是這麽多人看着,他不能丢了臉面,幾乎是強撐着一口氣怒斥,“你這個賤種,他媽的竟然敢躲——”
他想都不想又抽出一鞭子,卻在半道被人啪的一聲攥住了手腕。
江川幾乎是面露猙獰地看着他,“你他媽罵誰呢?”
那道鞭正中鼻梁幾乎橫貫了整張臉,淋漓鮮血給此時的他平添了一股兇相,眸中凜冽寒光駭人可怖,讓周藝軒頭皮一麻,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但他下一秒鐘就刁蠻畢露,狠狠推了江川一把,“他媽的老子教訓賤種,跟你沒關系,讓開!”
江川直接一拳直接搗在了他的鼻梁上。
周藝軒捂住鼻梁慘叫着向後摔倒,當場就哭出來“你……你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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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在這時嘎嘣嘎嘣活動着手腕,冷笑一聲走上前來,就這麽居高臨下俯視着他,“你自己送上門來,可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周藝軒簡直怕了這個閻王,一邊崩潰大哭,一邊屁滾尿流地向後閃躲,“你……你別過來……我警告你……”
江川在這時咣當一腳将他踹倒,眼神就如同在看一灘爛泥。
他的視線忽然被周藝軒胸口那枚海藍寶胸針吸引,啪的一聲拽下來,放到陽光下仔細查看,“這是……”
這枚胸針與他胸口佩戴的那枚,不管是形制還是款式幾乎都一模一樣。
然而在如此近距離地比較之下,在場人只要長了眼睛,都能看出江川身上那枚不管是淨度還是純度都明顯更勝一籌。
江川捏着那枚胸針,在這時輕輕一瞥腳下的周藝軒,冷笑一聲,“我說……沒錢買寶石沒關系,但你也不能把玻璃戴在身上吧?”
這時他把胸針往地上一摔,緊接着踩上去狠狠碾壓,只聽咔嚓破碎聲響起,等他擡起腳後,那枚胸針已經四分五裂,甚至有部分已經被碾成齑粉。
現場嗡的一聲響起紛紛議論,而周圍鄙夷的眼神讓周藝軒滿臉漲紅,幾乎是羞憤欲死地咬緊自己的下唇,卻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江川從旁端起來一杯酒,就這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忽然嘩啦一聲傾倒下來。
被酒水淋了滿頭,甚至還濺進眼睛,周藝軒在這時崩潰大叫,擡起手不住擦拭臉頰,“江川,你——”
然而這時周圍的嗡嗡議論卻驟然高漲,周藝軒怔愣片刻之後,才猛然意識到什麽,連忙從兜裏掏出一枚小鏡查看自己視若珍寶的臉。
在他胡亂擦拭之下,精致的妝容早已經糊花一片,就如同被剝去畫皮一般露出下面的破棉爛絮。
江川在這時伸手抵着周藝軒眼尾那顆小痣狠狠一擦,紅色顏料當即被抹去,露出原本空無一物的皮膚。
他低頭看一眼手指上的紅顏料,又朝周藝軒輕輕瞥去一眼,聲音平淡到聽不出任何情緒,“自己長什麽樣就是什麽樣,有些東西再怎麽裝都是裝不來的。”
這場鬧劇發展到現在,基本上誰都看明白了,人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什麽嘛,一直說自己素顏,這他媽畫得都趕上整容了。”
“連眼尾那顆小痣都是假的,還說江家少爺處處學他,啧啧……”
“他是專門來丢臉的麽?都怎麽好意思說出那些話的啊?”
……
周圍看熱鬧的人裏三層外三層,此時的議論紛紛就仿佛是成千上萬的利刃,将周藝軒一直以來的高傲自尊給毀了個稀巴爛。
他發出崩潰的哭叫聲,不知道是從哪爆發出力氣,把江川猛地一推,然後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跑了。
一直目送着他身影消失,江川才終于收回視線,看向站在自己背後的任西洲。
任西洲正吩咐着侍者打掃現場,并出言安撫着在場賓客,他身上穿着從未見過的西裝革履,面料看上去光潤而又深沉,給原本就悍利挺拔的身姿增添一股高傲矜貴,舉手投足之間處處透着頂級alpha特有的蠻橫性感。
江川遲遲發現,自己竟然從未看清過他。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此時心情,連五味雜陳都無法用來形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先離開。
要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麽丢臉的事情。
任西洲只是稍微做了下善後,沒想到再一回頭,江川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
他四下環視都沒能找到熟悉的身影,連忙攔住過路的侍者,詢問之後匆匆朝着一個方向跑去。
這種火急火燎的時候,連身上的昂貴西裝都變成了令人無法施展的束縛,任西洲直接幹脆一扯,襯衫紐扣嘣散四落,他把領帶從脖頸上摘下來随手一丢,然後将外套拎在手中向前狂奔。
沿着林蔭小道一路向前,終于在沖出樹林的那刻他看見了坐在馬背上的江川,連忙開口大喊,“江川——”
熟料聽見聲音,江川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下一秒鐘便催動身下駿馬向前沖去。
任西洲一看不好,扭頭一看,剛好有馬術師牽馬路過,他想都不想就上前搶走缰繩,然後一躍上馬,駕的一聲追奔而去。
只剩下馬術師怔愣了一瞬,然後連忙大叫,“那匹馬沒馴呢,不能騎啊!”
這時候任西洲已經感受到身下這匹駿馬性格有多麽暴烈,左拐右拐根本不服管教,甚至不知道多少次揚蹄企圖把他從馬背上甩下來。
但是任西洲卻如同在與這畜生角鬥一般,死死拽着缰繩,手臂緊繃出道道青筋,企圖馴服這匹烈馬。
然而這馬感受到控制,卻更加肆無忌憚地發瘋,竟然載着他朝着一叢低矮樹林奔去。
而跑在前面的江川聽見背後傳來馬蹄聲,他伏在馬背上轉頭看去,卻沒想到一匹矯健黑馬正載着任西洲往樹林裏狂奔。
江川登時臉色煞白。
他連忙拽動缰繩調轉馬頭,催促着身下白馬追趕而去,萬一任西洲被樹杈從狂奔的馬背上掃下來,那可是非死即殘的下場!
白馬已經狂奔到極限,然而仍然追趕不上,江川看着與黑馬之間的距離,不由得狠狠咬緊牙關,雙腿夾緊馬腹更加用力地催馬,企圖與黑馬并排,好讓任西洲能夠從馬背上脫身。
然而眼瞅着就要追上,而這時白馬卻突然揚起四蹄猛地來了個急剎車,江川差點沒從馬背上晃下來,而黑馬已經載着任西洲沖入眼前樹林!
江川簡直是大驚失色,連忙從馬背上下來,用自己最快速度沖入樹林。
他以為會看見什麽血腥場面,胸腔當中心髒砰砰狂跳,卻沒想到撥開眼前灌木,竟然怔愣在原地。
不遠處的空地中,任西洲目露兇光地穩坐在馬背之上,雙手用力拉扯缰繩,竟然活活将黑馬上半身扯起,嘴裏嘶鳴着噴出血沫。
也不知道是對峙多長時間,他才松開缰繩,黑馬終于臣服着跪倒兩腿,趴在地面筋疲力盡般氣喘籲籲。
任西洲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用手背擦了擦臉上被灌木樹枝挂出來的鮮血,然後大步流星朝着江川走來。
他身上滿是兇煞之氣,讓江川下意識退後一步,四處張望想要找地方躲藏。
然而就在他轉身之際,胳膊卻猛地被人拽住,緊接着向後一拉,他便摔倒在一寬厚結實的胸膛上。
“你比馬都野麽?”任西洲此時黑沉着眼眸看他,“把人打完了就跑?”
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竟然是說這個,江川肺腑當中的火氣噌的一聲被點燃,他猛地掙脫任西洲的懷抱,然後把他狠狠一推,“我他媽還沒質問你呢!”
“怎麽,揍了你的便宜弟弟,你心疼了是吧?”江川幾乎是冷嘲熱諷地看着他,涼薄萬分地哼笑了一聲,“周家少爺。”
任西洲臉上表情明顯怔愣了一瞬。
而這時江川實在是不想多說,轉身就走,但又被攥住了手腕。
至此終于徹底惹惱了他,江川咬緊牙關,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任西洲的臉上,發出驚天動地般啪的一聲。
任西洲腦袋被打偏過去,臉頰上通紅的五指印清晰可見,在寂靜兩秒鐘後,他刷的一下轉頭緊盯着江川。
江川身體猛然瑟縮,下意識以為自己要挨打。
然而卻沒想到任西洲竟扯着他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頰上,幾乎是沙啞着嗓子沉聲說道,“打吧,打到你消氣為止。”
“只要……別用你消失這件事來懲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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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