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生日快樂

江川偏偏還一無所查,在這時眨巴着他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眸,奇怪地開口,“你怎麽突然不說話?”

不到片刻功夫,任西洲就已經是滿頭大汗,此時更是有口難言,“江川……你記不記得中午拍照的時候……”

他想确定當時江川手中有沒有瓶子,但還沒等把這話說出來,只聽背後傳來一聲怒吼,“你倆小子原來在這,其他同學都供出來了,中午游行就是你們搞出來的!”

馬主任斜挎着教鞭,氣勢洶洶走上前,就如同抓賊一般指着他們二人,“你倆知不知道鬧出事兒了?簡直膽大包天,你們——”

江川額頭全是冷汗,在這時連忙開口,“主任,你先聽我說……我們找到是誰丢下瓶子了!”

他伸手指向了背後的任西洲,“我們已經定位到事發地點,只要調取監控就能發現砸傷德育主任的真兇!”

任西洲表情猛然怔愣,大腦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你……”

馬主任也跟着一愣,“什麽玩意兒?”

但他看江川表情如此信誓旦旦,也不好妄下結論,頗有些猶豫地問道,“那你們……有什麽證據?”

江川一把從任西洲手中搶下電腦,迫不及待演示給馬主任看,“主任你看這裏,根據中午的風速風向以及重力,可以計算得出瓶子的下墜速度,再以下墜速度、教學樓層高為參數,套用加速度抛物模型,就可以反推出瓶子下墜地點……”

他一通操作猛如虎,當着馬主任的面兒将建模演示了一遍,并信誓旦旦地點頭,“經過模型推演,瓶子就是在這裏掉下來,現在主任你只要調取這條走廊的監控,就能知道到底是誰扔的瓶子。”

馬主任壓根沒聽懂,但是不耽誤他信服,哈哈幹笑了兩聲,“你們學霸就是有招兒啊。”

江川“害”了一聲,“不是我想出來的,這全都是任——”

任西洲卻忽然重重咳嗽了兩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全都是江川的功勞。”

江川表情微微一怔,下意識擡頭看向他,張了張嘴卻忘了自己本該要說出口的話。

任西洲在這時伸手攬着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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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主任壓根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細節,轉身氣勢洶洶沖向了監控室,一路上跟個戰鬥公雞似的嗷嗷着,“我非得把扔瓶子這人給揪出來然後全校通報批評不可!小小年紀什麽素質!!!”

在馬主任的背影消失之後,任西洲摩挲着自己下颌,轉頭看向江川頗為猶豫地開口,“江川,你中午手裏拿飲料瓶了麽?”

“啊?”江川眨巴了兩下眼睛。

“這裏……”任西洲表情不太自然,提醒他道,“是我們中午拍照的地方。”

“事發當時,我們就在現場。”

江川經他這麽一說,也猛然想起來了,小臉登時煞白,“我……”

然而他向來都是個馬大哈,根本就記不住這樣的小細節,但依稀有點印象,“我好像……還真喝了什麽……”

任西洲差點沒被嗆死,在這時用諱莫如深的眼神看向他,“你可真是……自投羅網啊。”

江川想到自己剛才竟然還上趕着給馬主任演示,現在簡直就跟個大傻叉一樣,這會兒眼淚都快飙出來了,“我、我……”

“是你也沒事。”任西洲攬着他抱了抱,出言寬慰道,“反正我身上的處分多一個少一個都沒什麽關系,大不了全校通報我呗。”

江川天生正義感爆棚,哪能容忍這樣作奸犯科的事兒,“那怎麽行,我——”

他倆這邊還沒掰扯出個章程,馬主任那邊都已經火速行動,開始抓人。

飲料瓶子确實是江川的飲料瓶子,他喝完了順手放在了走廊欄杆上,卻沒想到被随後的高三年級一混混給扔下去,趕巧就砸中了樓下的德育主任。

江川雖然不是主犯,但也因為随手亂放飲料瓶,被馬主任扣在辦公室裏足足教育了半小時。

任西洲雙手環抱胸前倚靠着主任辦公室的大門,聽着裏面江川跟個小學雞似的點頭應聲,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等江川被放出來的時候,他眼圈都是通紅的,小聲嘟囔,“我……我就是沒找到垃圾桶……”

任西洲伸手揉了揉他的後腦,“不怪你,走吧。”

他在這時彎起眉眼笑起來,“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江川雙眸瞬間瞪大,“什麽什麽……到底是什麽?!”

但是任西洲卻不開口告訴他究竟是什麽,只是牽着他一起肩并肩走出校門,來到學校後身他們最為熟悉的那個KTV。

還沒等走進去,任西洲忽然停下腳步,從兜裏抽出一條領帶,示意江川,“先閉上眼,等我說可以的時候你再睜開。”

江川其實心中已經隐隐有了預感,既激動又緊張,心髒因為這種刺激而怦怦跳動,眼神在這時閃閃發光,“是……是我想的那樣麽?”

任西洲不答只笑,“一會你就知道了。”

江川順從地閉上眼,任由任西洲在他臉上綁上領帶,随後便感覺到任西洲牽着自己往前走。

明明眼前一片黑暗,但其餘感官反倒是靈敏起來,江川心跳快到已經快從嗓子眼蹦出來,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急不可耐。

任西洲推開包廂房門,擡起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杭又晴、盛卓還有池楊和程洛他們,早早就被任西洲叫到這裏,一個個眼神晶亮發光,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麽。

江川這個時候呼吸發緊,感覺自己有些喘不上氣,緊張至極地抓了抓任西洲的袖口,“我、我……”

“別急。”任西洲轉身去角落取來了蛋糕。

可江川已經很難受了,不舒服地用手按壓胸口,“任西洲……”

今天是任西洲生日,他這個人從來都不過生日,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比垃圾還要輕賤,從他出生到這個世界上的那天起就遭受數不清的謾罵與羞辱。

但是如果要為這一天重新賦予意義,他希望能夠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之下——對江川表白。

如果血脈當中的污濁洗不掉,那麽……可不可以用“愛”來賦予他新生?

任西洲喉嚨發緊,甚至連點燃蠟燭的手都有些顫抖,今天是他二十歲生日,相當于人生重新洗牌,溶溶燭光給他的五官染上一層朦胧,唯獨一雙眼眸深沉而又晶亮。

他捧着蛋糕站在了江川面前,緊張到深呼吸一口氣,“江川……”

任西洲忽然有點踟躇,他想讓江川幫他吹蠟燭,但是捧着蛋糕的這個姿勢不方便他給江川解開臉上的領帶。

然而就在這片刻不到的功夫,意外突然發生——

江川竟然直接頭重腳輕地栽了下去,随後便昏迷不醒地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任西洲手中蛋糕瞬間打翻,摔在地面爛糊到看不出本來面目。

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少年抱住,同時不可自抑地瞪大雙眼,“江川——?!”

江川又昏迷了。

就跟他上次在演講當中突然昏倒一樣,信息素綜合征造成的器官衰竭,就如同跗骨幽魂一般随時随地都能索取他的性命。

杭又晴盛卓他們被吓到不知所措,“怎麽回事?!學神他——”

任西洲死死摟抱着暈倒過去的江川,在此時心知肚明,究竟是什麽導致江川病情惡化。

他活活出了一身的冷汗,強行壓抑着聲音的顫抖,“……叫救護車。”

醫院方面動作很快,任西洲拒絕了杭又晴他們的陪同,自己跟随着救護車一路趕往醫院。

在走廊當中他再一次見到了聞訊趕來的江天。

不過這一次江天并沒有像上次那般大打出手,反倒是用平靜到不能再平靜的眼神,冷冷凝視着他,“不要再聯系江川了。”

任西洲幾乎如同雕塑一般僵在原地,他緊咬住下唇,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他今天二十歲。

在一生的黃金時代,然而命運的大門卻好像當着他的面兒重重關上,讓他所有的奢望都戛然而止。

江天在這時面無表情地告訴他,“我已經給江川申請國外大學,他不會再參加高考了。”

這句話就如同重錘一般狠狠砸下, 任西洲幾乎是怆然地閉上眼睛,嗓子好似鐵鏽一般沙啞道,“知道了。”

……

等到江川再一次在重症監護室中睜開眼,也已經是一周之後的事情了。

他眼神怔愣地看着潔白無瑕的天花板,在此時心知肚明自己恐怕這輩子都無法離開這純白卻窒息的牢籠。

這時病房門口走入一道身影,緊接着幹燥溫暖的手掌便已經撫摸上他的臉頰。

江天熟悉的嗓音于他耳畔低沉響起,“這一次等你病好了,我安排你和江北一起出國。”

江川一開口便在呼吸面罩上蒙上白霧,他嗓音沙啞,卻滿是不甘,“哥……”

江天幾乎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神溫和卻又摻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

“求你,就聽一次大哥的話。”

不花錢的加更

江川是徹底不需要參加高考了,因為江天已經為他申請了世界QS排名前五的大學。

收到offer的那天,他恰好離開重症監護室,踟躇猶豫了半天才把offer截圖發給了任西洲。

卻沒想到這一條消息竟然如同石沉大海。

江川直到這個時候才隐約發現了一點不對勁,他連忙翻看聊天記錄,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整整半個月沒有收到任西洲的消息,哪怕連一星半點的問候都沒有。

江川仍然不死心,繼續查找群聊,在他們幾個人的小群當中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杭又晴吐槽這個,吐槽那個,說新來的班主任沒有顧青有水平,講課講的讓人沒有聽下去的欲望。

她不止一次地抱怨,說現在玩狼人殺都湊不齊人數,讓江川早點回來。

可能十幾歲的少男少女還無法真正理解“絕症”這個概念,他們依然天真地認為江川沒什麽大毛病,住幾天院,吃幾天藥就能再度重返校園,大家依然能夠快快樂樂玩耍。

但是從始至終,任西洲都沒有出面說過哪怕一句話。

他如同一滴水,在陽光之下蒸發不見了。

江川此時已經額頭見汗,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什麽,又或者……任西洲後悔了麽?

他緊緊攥住手機,曾經那股讓他強烈想要質問出一個答案的沖動,在這個時候驀然消散。

在數學語言當中,沒有解……往往意味着有且僅有唯一解。

也許,沒有答案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日歷就這麽一頁頁被撕去,真到了六月份的時候,才讓埋頭苦讀的學生恍然感覺,高考竟然就這麽近在眼前。

江川有時閑來無事會翻翻微信消息,杭又晴他們大概還不知道自己與任西洲之間的龃龉,頻頻在群裏艾特他,讓他好好管管任西洲,再這樣不學無術下去,他真的只能去垃圾場撿垃圾了。

江川看到這樣的消息不由得一笑,心想任西洲都已經是拿到ICK特等獎的人了,怎麽可能真的去撿垃圾。

他只是在等高考。

任西洲如明珠蒙塵般遮掩隐忍了整整十八年,只等高考的這一天來徹底證明自己。

想了想後,江川如此回複——

“不會的,我和他約好了。”

他們兩個早已經約好了,只是兩人心中約定的內容……大不相同罷了。

江川本身就是敏感體質,人工合成信息素與他的身體産生排異反應,每次注射過後都會産生強烈不适,需要服用安定才能緩解。

這也正是他遲遲沒有出國的原因,他目前的身體實在是不适合舟車勞頓。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江川剛打了一針,正昏昏沉沉的時候,卻突然聽見手機鈴聲響起。

剛接起來便聽電話那頭的杭又晴凄厲無比地哭喊道,“學神!大事不好了!”

江川猛然驚醒,而這時就聽她大聲哭道,“洲哥的高考志願被篡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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