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成年人的事兒
江川的手指就如同小蛇一般蜿蜒着向上攀附,啓開衣領這道防線,直奔後頸腺體。
然而就在即将碰到的時候,手掌卻啪的一聲被攥住,任西洲眼神清明地看着他,在這時開口道,“看來江總的夜生活當真是頹靡,天都還沒黑呢,就開始想着’做‘點什麽。”
江川看着他瞳孔倒映出的自己,簡直比發情了還要難堪,當即臉頰通紅說不出半個字句,“我……”
任西洲撒開了他的手掌,轉頭去忙自己的事情,“好好吃飯。”
江川頓了頓後,捧着飯盒在他對面坐下,一邊看着他一邊吃飯。
吧唧吧唧的咀嚼聲實在是擾人,任西洲颦蹙起眉頭,想問他到底要幹什麽,卻沒想到這一擡頭正中江川下懷。
“都說食色性也,我是凡夫俗子、酒肉之徒。”江川堂而皇之地看着他一笑道,“借教授的容貌佐餐,教授應該不介意吧?”
任西洲觑着他,忽然哼笑一聲,“該不會八年的本事都長在嘴上了吧?”
“或許也長在別的地方。”江川不以為意道,“可能得教授自己好好檢查。”
兩人整整八年王不見王,如今算是棋逢對手。
高原蒼穹明澈,等到繁星初上後,浩瀚銀河鮮明而又壯闊地出現在頭頂,江川就坐在帳篷門口,幾乎要看呆了。
背後忽然響起腳步聲,“好看麽?”
江川笑了一下後回答,“好看,但卻少了點意思。”
任西洲完成了工作,在他身邊同樣坐下,手裏捏着一盒香煙用眼神示意。
江川動作純熟地拿起一根叼在唇間,挑起眉梢詢問,“有火麽?”
任西洲明明自己就在吸煙,态度卻如同回避,“篝火還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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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又低低笑了一聲,忽然挑起鬓邊發絲,俯身湊上前,兩人身影猛然重疊,似乎舊日時光蹁跹而返。
柔軟發絲細密掃着脖頸臉頰泛起陣陣漣漪,任西洲怔愣間只來得及聞見一縷清甜花香,但俶爾又消失不見。
江川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嘴唇含着已經點燃的香煙,深吸一口。
任西洲兩指夾着香煙,湊在唇邊卻不吸,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忽然道,“我曾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與抽煙喝酒沾染上聯系。”
“我也這樣以為……”江川此時看着頭頂蒼穹,悠然吐出一口濃白煙霧,“可畢竟都是以為,算不得數的。”
任西洲盯着他看,“那什麽算得上數?”
他眸中閃動凜凜光芒,不似嗔怒倒像是認真發問,“人情似紙終究脆弱,這世間終究有什麽能夠永恒?”
江川聽了沉默好半天,忽然一笑道,“你這樣問,讓我開始後悔沒去學哲學。”
他掐滅了煙頭,嘴角笑容淡淡,“如果我當初出國了……或許現在就能夠回答你。”
彼此試探來試探去,終究還是談到了最致命的問題。
他們就這麽四目相對,最終還是江川率先敗下陣來,他低垂着腦袋聲音啞然,“抱歉,我不該提。”
任西洲冷硬地轉移開目光,繼續抽自己的煙,“你确實應該說抱歉。”
江川現在五髒六腑都在歉疚,以至于手背都在繃緊顫抖,他傷任西洲至深,如今卻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更不知道他還稀不稀罕自己的彌補……
一根煙抽完,他們又起身回到了帳篷。
學生們都已經歇息躺下,江川看出任西洲這帳篷是單人的,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于是轉身往吉普車那走,“我去車裏……”
“回來。”任西洲卻喊叫住他。
他冷冷說道,“現在零下二十度的氣溫,你要是不想被速凍成幹屍,最好就別打這主意。”
“那……”江川又陷入了赧然當中。
任西洲指着自己的睡袋,“只能委屈江總。”
地面就只有一個睡袋,而且還不是雙人的,江川通紅着臉頰擡起頭看他,“那你……”
“主随客便。”任西洲就這麽堂而皇之地率先躺進去。
睡袋能有多大點地方,放個屁恐怕都能嘣着彼此,江川站在原地天人交戰了許久,才好不容易往前邁了一步。
他實在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又幹出什麽丢人的蠢事來。
說來也真是奇怪,他明明用八年時間修煉出一副面面俱到、完美無缺且喜怒不形于色的皮囊,但卻在看見任西洲的第一時間就從內而外地分崩離析。
大概……是因為他們見過彼此最為狼狽又無能為力的模樣。
江川用盡自己的控制能力小心翼翼地鑽進睡袋,背對着任西洲生怕跟他挨上一星半點,然而不成想還不等閉上眼,一條結實有力的胳膊忽然攬住他的腰肢向後一帶。
江川吓了一跳,瞬間感覺貼上一寬厚溫熱的胸膛,這股子暖意竄進心窩簡直就如同燒起一場燎原大火。
而任西洲還怪振振有詞,“你離得太遠,漏風。”
江川頓時動不敢動,只能僵硬笑笑,“那我去睡吉普車不是更好?”
“麻煩。”任西洲淡淡道,“不想給你收屍。”
這一晚上是徹底別想睡了,江川簡直是羞憤欲死地閉上眼,心想明天早上要是跟任西洲一起鑽出帳篷,學生們究竟該怎麽看……
他這邊在無欲無求地修禪,偏偏身後的人不安生,寂靜片刻後低沉的嗓音忽然響起,“在想什麽?”
“在想……”江川的手指緊緊攥着枕頭,聲音差點都繃不住,“該怎麽挽救教授你的清譽。”
任西洲沉默一會忽然道,“這東西可能本來就不存在。”
江川猛地睜開眼,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然而這時候就聽任西洲悠悠開口道,“與資本家同床共枕,大概是這輩子都洗不去銅臭。”
“是是是。”江川心髒酸楚得難受,又往外縮了縮不想要挨着他,“委屈教授 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辭行。”
然而這回任西洲卻斬釘截鐵,“不行。”
江川簡直就納悶,他到底是要搞哪一出,然而還不等他開口,任西洲便說道,“你明天要跟我一起進山。”
“為什麽?”江川簡直是匪夷所思,昨天不還說他拖後腿麽?
“經費緊張。”任西洲說得倒是坦然,“需要挖資本家牆角。”
江川聽了後不由得幹笑兩聲,“任教授倒是好定力,竟然忍到深更半夜才開口。”
“其實定力不足。”任西洲在這時睜開眼幽幽看向他,“至于深更半夜開口……這不是你們資本家的潛規則麽?”
江川足足反應了好半天,才發現這家夥竟然将自薦枕席說得這麽委婉清高,簡直是聞所未聞。
“任教授……”江川的嗓音不自覺就沙啞下去,竟然透着一股情難自禁,“你我都是成年人……”
任西洲淡淡提醒他,“如果是未成年人那叫做犯罪。”
他在這時猛一翻身,把江川強行壓在身下,主動伸出手掌開始丈量他的腰腹,竟然沒比少年時寬多少,仍然纖薄窄瘦、不盈一握。
江川呼吸已經開始又亂又急,他實在是繃不住,但不想再這麽稀裏糊塗。
他啪的一聲攥緊了腰間作亂的手掌,目光灼灼緊盯着任西洲,“先說好……這到底算什麽?”
任西洲倒顯得不疾不徐,“什麽?”
江川額角已經被逼出了汗,他咬緊牙關顫抖道,“總得……總得有個說法……”
“江總年少聰慧,應該知道……”任西洲在這時低笑了一聲,“在數學語言當中……無解往往意味着有且只有唯一解。”
“我如今在商言商……”江川仍然不肯讓步,他必定要讨到一個說法,“凡事講究一紙契約,再不濟也得……”
任西洲忽然俯身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那你就當做是發洩。”
聽到這話,江川瞳孔深處的光芒頓時渙散,整顆心也如墜冰窖,但是下一秒鐘便聽見任西洲低沉地哼笑一聲,“發洩過……便再也不生你的氣。”
當真是天地為廬,星辰為鑒,紅塵翻滾,一晌貪歡。
江川後半夜基本沒撈着睡覺,還不得不趕在學生起床之前爬起來鑽出睡袋,洗漱的時候都左搖右晃,腳步虛浮,卻被任西洲殘忍至極地塞入隊伍,跟着一同進山科考。
好在任西洲沒讓他背裝備,保住江川這一條小命,他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山溝當中,狠狠瞪着前方男人背影,心想着該不會是讀書讀成大直男了吧?!
隊伍一路行進很慢,時不時扒開草叢探查路邊苔藓,看樣子就在尋找什麽。
江川想起那女生說的“上蒼禮物”,心想什麽花啊草啊能重要到被稱之為上蒼給予人類的禮物?
就算真的是禮物,為什麽會長在這樣鳥不拉屎的亂石溝裏?
江川不懂科考,一路上只當做尋花看景,也不知道是過去多長時間,只聽任西洲忽然喊道,“這邊。”
學生們一窩蜂鑽過去,江川剛走過去便被任西洲拉着一同趴下。
只見在他們面前的樹根苔藓當中生長着一簇簇晶瑩剔透的白色小花,整體花型如同鈴铛一般卻又是重瓣,湊近了能夠聞見一股清冽幹淨,微涼沁爽的甜美花香。
這味道實在是太過熟悉,讓江川驚訝至極地瞪大了瞳孔,“這——”
任西洲拿出攝影機調準焦距咔嚓一拍,在這時低笑着問他,“熟悉麽?”
“你當年胡謅八道的’雨時茉莉‘,如今被我真正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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