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外患

北方大陸的四季非常分明,過了漫長而炎熱的夏天和初秋,樹的葉子就會開始往下掉,深秋便悄然而至。

這段日子并不好過,馬上就要進入寒冬,地底下的涼氣慢慢地浮到地面,空氣開始變得幹燥,時而陽光普照,時而秋風蕭瑟。

在山上,每年的這個時候,長安都會減少自己的活動,秋冬換季,他即使靜靜地坐在那裏什麽也不動,胸口都會發悶,要是再趕上陰雨天氣,便更難捱,一口氣總是吸不到胸中似的,輕飄飄地在喉嚨裏打了個轉,又會自己飄走,總是覺得憋得慌。

華沂站在索萊木的樹神面前,默默地擡起頭,又默默地低下頭,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片被利器刮得只剩下葉脈的樹葉,眼皮突突地抽了一會,終于無奈。

只見地面上的葉子被人收攏了起來,還在上面插了根香,大概是索萊木在憑吊這位今年禿得格外早的樹神閣下。

原本說今日要到的其他部落使者的人影子也沒看到一個,華沂派出了幾個人沿途查看,以防有什麽變故,接着他心事重重地遛到了這裏,本期望能在這裏等到長安,好跟那小崽子說說,讓他練刀換個地方,不要可着一個軟柿子捏。

可是他等了很長時間,長安也沒來。

對于長安而言,似乎除了吃、睡、練刀是第一等重要的事,其他都可有可無,這些日子在巨山部落住着,練刀可謂是風雨無阻,華沂不知道是什麽玩意絆住了他的腳步,便決定親自移駕去看看這件稀奇事。

長安屋裏飄來一股甘草的香氣,他從來不關門,因此華沂掀了帳子便直接走了進去。

小奴隸不在,長安坐在一個精致的小爐子面前。那是華沂看到天快要冷了,弄到他這裏的一個小火爐。小火爐是個好東西,可以抱進被窩裏,裏面燒的是特殊的炭,叫被子蓋住了也能着,不熏人,仔細聞,其中還有股香味,據說可以連着燒上兩天兩宿都不滅,不像屋裏的地竈坑,滅了的話還要半夜爬起來重新點。

這些東西都是散布的流浪行商們兜售的,要價很高,裏面的炭火也非常珍貴。

華沂進了屋,便眼睜睜地看着這難得的珍貴小火爐,眼下便被長安這個分不出好壞的倒黴孩子給架在桌子上,煮湯喝了。

長安見他進來,連頭也沒擡,依然非常專注地削着一只洗幹淨了的芋蛋果。芋蛋果的皮已經細致地刮去了,長安用一把不過食指長的小刀片将芋蛋果的肉往下削,每一刀下去都削下均勻的一片,薄如蟬翼,他的動作不慢,芋蛋果一片一片地從他的手縫中往下掉,很快便堆滿了一個盤子。

華沂忍不住伸手捏了一片,然而那片實在太薄,沒等他拿起來,便在半途被他不小心捏碎了。

他忍不住問道:“這是要吃的?”

長安點了一下頭。

Advertisement

大家吃芋蛋果都是剝皮就往地竈坑裏一扔,随便用撥火棍撥弄幾下,拿出來灑上粗鹽就能直接啃,華沂聞所未聞這種吃法,脫口道:“你吃飽了撐得麽?”

“我練手,練完的順便留着吃,省得浪費。”

長安這話說完時,手快得叫人看不清,已經将一個滾圓的芋蛋果削完了,他輕車熟路地拿起了第二個,雪片一樣薄得不可思議的芋蛋果便接着在他手中紛紛落下。

不知道教給他刀術的是哪一位世外高人,怎麽樣獵奇的練習方法都有,華沂将目光放在了那讓他後槽牙疼得小爐上,指着那上面煮着的一碗綠不綠黃不黃的湯,問道:“這又是什麽玩意?殺蟲子的?”

“草藥。”長安說道,“我喝的。”

華沂聞言吃了一驚,正色下來,擡手捏住了長安的下巴,湊近了仔細打量他的臉色,可是長安的臉色幾十年如一日,總像是帶着一點大病初愈的孱弱似的,時間長了,便也瞧不出有什麽不同。他便有些憂心地問道:“你什麽病?”

長安的視線被迫轉移,可小刀像是活的一樣,從他的手指間穿梭而過,刀背滾過他的食指和中指,落入到人手上最不靈活的四指和小指之間,那芋蛋果在他手心上轉了起來,眨眼間便被刮下了整整三圈的層皮,一氣呵成,別說是斷點,便是一點轉折凝滞也瞧不出來。

長安這才撲棱了一下腦袋,把華沂的手甩下去,然後把那個脆弱的芋蛋長條用小刀卷着放進了盤子裏,說道:“我師父說是天生的,阿媽那裏帶來的。”

娘胎裏帶來的病都是大毛病,治不好的,華沂吓了一跳,問道:“有什麽症狀?”

他本想建議長安去找阿葉看一看,誰知長安瞄着草藥似乎煮得差不多了,便端了起來,一飲而盡,喝完以後,他把嘴邊青青綠綠一片抹掉,砸吧了兩下嘴,皺着眉對火爐贈與者抱怨道:“也沒什麽症狀——你這破玩意不好用,煮了一下午,也沒煮熟,裏面還是涼的。”

沒煮熟……草藥沫子和着涼水,半生不熟地就被他這麽兩口給喝完了,華沂無話可說地看了他一會,便知道了,這家夥屁事也沒有。

“因為‘那玩意’是暖被窩的,不是給你煮草渣子湯的。”華沂幽幽地說道,“你這個專門糟蹋好東西的土包子。”

然而土包子長安跟他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用長杆的小棍,從小爐子中夾出了一塊炭火,往上吹了兩口氣,吹出了晃晃悠悠的小火苗,幽香濃郁了些,長安捏住鼻子,扭頭打了個噴嚏,然後他不滿地從旁邊挖了一坨油,把這塊“嬌貴的炭火”粗暴地裹在了裏面,嬌弱的火苗遇到油,立刻變得膀大腰圓起來,将固體的油融化成灼熱的油滴,落到片得極薄的芋蛋果上,它們立刻被燙得卷曲了起來,發出了一股細微的香味。

但長安很快沒了耐心,一松手把整個炭火全給丢在了盤子裏,“轟”一下激起了一簇火花,過了片刻,油給燒完了,火才終于熄了,長安便重新把那奄奄一息的高貴的小炭火夾起來,在桌子邊上随便甩了甩,擦了兩下,又随手丢回了那中看不中用的爐子裏。

盤子裏便剩下了連燒再烤,焦黑打卷的芋蛋果——着實叫華沂開了一番眼。

長安客氣地把盤子往前推了推,問華沂道:“你吃不吃?”

華沂看着這一大堆黑呼呼、面目可憎的東西,只得木然地搖了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

長安沒等他把這個頭搖完,便唯恐他改變主意似的,把盤子拖了回來,直接用手捏着開吃了,他吃得飛快,嘴邊很快浮起一層黑灰,好像長了一圈小胡子,還挺津津有味。

華沂的心于是放下了——他以前見過洛桐的兒子,記得那個小家夥以前的模樣,那才是真娘胎裏帶病的,就像個小紙人,什麽都拿不得、碰不得,別人在他旁邊說話不能大聲,否則風一吹就要給他吹破了。

跟這幅牲口模樣哪有一點相像?

華沂的好色叫他實在看不下去,長安把自己弄成這幅尊容,于是伸出手,動作粗魯、下手卻輕柔地把長安臉上的灰給抹下去了,心裏惋惜地想道:“白瞎了一張美人皮。”

就在這時候,三個人突然一起地從外面闖了進來,口中說道:“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是……”

說話的人正是索萊木,他乍一闖進來,正好撞見華沂一只手捧着長安的臉,用拇指在上面抹什麽的模樣,仿佛被人捏斷了脖子,“哎喲”一聲,賊眉鼠眼地轉着眼珠,擡腳便往外走,口中打着哈哈道:“沒事沒事,沒什麽大事,不忙,哈哈哈,不忙,我不打擾了,這就滾——你們倆還不跟我一起滾,戳在這幹什麽?”

他身後兩個人,一個正是那說話跟打悶雷一樣的陸泉,另一個是個瘦高的男人——他一條胳膊暴露在外面,竟是個有獸紋的獸人,可是獸人長成了這麽一副竹竿似的随風打晃的模樣,也實在非常神奇,顯然便是陸泉的兄弟,山溪了。

華沂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動作叫人看起來不大像話,于是他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縮回了手,正襟危坐,還欲蓋彌彰地張口罵索萊木道:“你給我滾回來!擦個臉也能叫你想出好多龌龊事來,你那堆比破樹葉子還多的神靈怎麽就沒有一個顯個靈,淨化一下你肮髒的靈魂呢?”

索萊木涎着臉笑,不反駁,整個人閃爍着猥瑣的光暈。

華沂問道:“回來的人怎麽說?”

“山口那邊出事了。”索萊木這回簡短直抒胸臆了,只聽他說道,“前些日子來了一次小地震,我們這邊沒感覺到什麽,那邊按理也不應該怎樣,可誰知就這麽一個小晃悠,叫山崩了一塊,山上的水沖着大石頭往下滾,幾個部落都遭了災,其他的惴惴不安還來不及,正活動着打算遷徙,沒工夫來惹我們的麻煩了。”

部落遷徙是大事,森林密布的大陸上,找一個地方紮根哪是那麽容易的事?惡劣的地方活不下去,沃土又有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着,等着要搶,哪有這麽一點雞毛蒜皮的小災便要走的道理?

華沂正色下來,問道:“怎麽回事?”

山溪插話進來,慢吞吞地說道:“我聽說白翼部落的大長老會看天象,他看到了無數星辰隕落的景象,得出了這片平原馬上要被災禍籠罩的結論——這裏不能再住下去了。”

華沂嗤道:“扯淡,十二天神都死光光了,哪又輪得到天上的星星管地上的事了?你給我說人話。”

山溪不以為忤,繼續慢條斯理地說道:“除此之外,大長老還會聽地音,他說有什麽成群的東西,至少有成千上萬那麽多,正往山口那裏奔去,不出十天半月便能到白翼部落,那樣的動靜,絕不是什麽小東西,而且來者不善,恐怕是能把整個白翼部落都給踩在腳底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