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野馬

長安小的時候,讓哲言給養成了一個喜歡整天往山頭上跑的野孩子。以哲言的尴尬身份,部落裏即便有什麽活動,大家也都會自動忘記他們的。後來又跟着北釋,北釋喝多了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更不用提什麽三節五日二十四時令之類的事。

因此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還有“生人禮”這麽個東西,并且頗為隆重。

有時候,人死得多了,人命就顯得不值錢起來,卻原來在他們剛出生的時候,也曾經受到過整個部落集體慶祝的待遇。

人們圍坐成一圈,胖胳膊胖腿的小孩被光溜溜地放在一個大托盤裏,在長安看來,這個形象就像是盤烤乳豬,由孩子的阿爹吉拉平平穩穩地捧着,捧到每一個人面前來。

托盤的另一邊放着一小碗水,每個人都要用拇指蘸着水,在嬰兒的額頭上按一個印,代表祝福,水碗旁邊有一個小油燈,上面點着一個豆大的小火苗,虛虛地架着一個東搖西擺的小鐵棒,鐵棒的末端拴着一截極短的線,系着一個鈴铛,但小鐵棒總是亂動,火苗幾次三番險些燎過系着鈴铛的線,可是都沒能把它燒斷。

但就在吉拉把他的兒子端到長安面前的時候,小嬰兒不耐煩地蹬了蹬腿,剛好踢到了水碗,小東西腳勁還挺大,把小水碗碰得往旁邊傾斜了一下,剛好撞到了拴着鐵棒的地方,鐵棒嘎吱地傾斜,不偏不斜地卡在了火苗上,繩子一下子被燒斷了,小鈴铛掉進了水碗裏,發出了一聲脆響,水珠濺到了長安的眼角上。

一時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長安擡起的手指懸在了水碗外面,莫名其妙,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華沂第一個大笑了起來,指着長安的大馬刀對吉拉說道:“看見沒有?照那樣的,趕緊給你兒子打一個,等他長大了用。”

山溪也笑道:“好啊,吉拉,也許你兒子将來會長成一個一身桃花的小夥子,那你就不用擔心他讨不着老婆啦,到時候說不定也會有漂亮大姑娘站在你家外面逼婚的。”

他說完,後腦勺被一塊石頭砸了個正着——阿蘭幹的。

山溪“哎喲”一聲,卻并不生氣,擠眉弄眼地把阿蘭氣得要跑過來掐他,兩人雞飛狗跳地在山洞裏追打起來,華沂不動聲色地一伸腳,把山溪絆了個跟頭,阿蘭像一頭潑辣的小豹子似的,撲過來使勁掐他的胳膊後背。

華沂對長安說道:“鈴铛斷在了你那裏,說明這孩子将來會像你,要認你做幹爹的,只是不知道像哪點——傻小子,你還不快抱抱人家。”

吉拉很高興——即使長安是個亞獸,可人家是一個有本事的亞獸,對于強者,哪怕他是從水溝裏出生的,都值得別人敬重。

他喜形于色地轉頭問索萊木道:“那麽水濺到眼角上,是個什麽兆頭呢?”

索萊木淡淡地笑了笑:“眼睛是珍而重之的地方,水濺到眼角,自然是好兆頭,說明你兒子将來長大了會耳聰目明。”

這解釋要多牽強有多牽強,然而吉拉卻覺得沒有比這個更真理的了,更加美得不知東南西北,別說此時只是噴了噴地火、下了一場雨,便是大地跟天空翻了個個兒,也不能阻止他一門心思想要傻笑的願望。

Advertisement

長安在一群人的起哄中只好站了起來,勉為其難地伸出了兩條硬邦邦的胳膊。及至吉拉把寶貝兒子放在他懷裏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已經成了一具石頭一樣的僵屍,華沂懷疑他扭一扭脖子,都能發出嘎啦嘎啦的動靜。

随後,孩子的阿媽阿芬終于趕來,接過了兒子,解救了一大一小兩個人。

小嬰兒晃動着胳膊,勾住了長安的頭發,他還不會抓東西,頭發很快從他胖乎乎的胳膊上掉了下去,小家夥“啵”地吐了個泡泡出來,一股奶味。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衆人一起唱起了慶生的歌,長安小心地伸出手,蹭了蹭小嬰兒的臉,也跟着笑了起來。

索萊木卻在這歡快的歌聲中扭過了頭去,憂心忡忡地望着山洞外面的大雨,心裏想道,哪能是好兆頭呢?

長安的手就在碗口上,濺出來的水花卻沒有一滴沾上,好死不死地非要落在眼角上,眼角哪裏是什麽好地方啊。索萊木看得清楚,那一滴水在長安愕然擡頭的時候便順着他的臉流了下來,看起來……可不就像淚水一樣麽?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也沒停下來。

人們熱鬧了一天,終于各自找到一個山洞的角落散落在四處休息去了。

長安睡到半夜,卻被吵得睡不着了。

山洞裏有一大塊平地,還有很多拐角和分叉的小路,他本來窩在一個分叉口凹進去的地方,正好夠他放刀,誰知一對睡在小岔路裏的小“夫妻”此時仗着有些遮擋,竟然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做起那事來,聲音全都順着山洞裏的小微風灌進了長安的耳朵裏。

北方大陸民風彪悍,逢年過節的時候酒灌多了,鬧起來當衆野合也有人叫好,可惜長安一點也不想當這個聽衆。

他對這些事其實一知半解,卻總覺得自己其實很明白——生娃娃而已嘛,可即使他已經這樣“明白”了,依然不可抑制地十分好奇。

那麽大的一個娃娃,要從哪才能塞進肚子裏呢?難道是要把肚子剖開麽?

長安漫無邊際地想到這裏,居然毫無預兆地把自己想出了幾分寒意。

然而這個血淋淋的問題并沒有占用他多長的時間,很快,一個人低啞而甜膩的聲音便不可抑制地飄進了他的耳朵,似乎很痛苦,又……好像不是剖腸挖肚的那種痛苦。

長安一愣,身上火速蹿起一層雞皮疙瘩,不知為什麽,耳根有些發熱。

他終于偷偷地往黑乎乎的小過道裏面看了一眼,然而山洞裏太黑,他只是模模糊糊地看了個大概,那竟然還不是一男一女,他看見一個白日裏見過的獸人正壓在一個亞獸男人身上,疊在一起,手腳仿佛變成了蛇,互相糾纏着。

長安的眼神飄了一圈,沒找到“小娃娃”究竟在哪,也不知道他們這是進行到了哪個步驟,只好一頭霧水地縮回了頭。

他重新閉上眼睛,想接着睡,可那聲音卻像是長了腿,專門往他耳朵裏鑽,吵得他心浮氣躁,身上好像有一小團火,四處亂竄,長安想伸手撓一撓,卻不知道該從哪下手。

終于,他忍無可忍,清醒得睡不着了。

長安在原地坐了片刻,決定去把守夜的人替下來,于是輕手輕腳地爬起來,伸手去摸他的刀。

還沒摸到,便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華沂貼着他的耳朵問道:“你不老實睡覺,要幹嘛去?”

長安也小聲道:“替守夜的人。”

華沂的聲音裏仿佛是含着睡意,有些低啞,他懶洋洋地道:“總共一個破洞口,前半宿一個後半宿一個,倆人看着足夠了,輪不到你呢,給我老實睡覺。”

長安沉默了片刻,老老實實地說道:“睡不着。”

華沂當然心照不宣地知道他為什麽睡不着,于是賤兮兮地低笑起來。

黑暗中,任華沂眼力好,也只能看見長安一個大概的輪廓,唯有眼睛反光,顯得很亮,看得十分清楚——長安目光閃動,似乎有些他自己都說不清來由的尴尬以及不知所措。

長安問道:“你笑什麽?”

華沂搖頭嘆道:“都這麽大了,怎麽什麽都不懂?誰告訴你他們那樣便是生娃娃的?你幾時聽過男人能生娃娃?”

長安怔怔地道:“我師父。”

華沂感興趣地問道:“你師父還說什麽了?”

長安絞盡腦汁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沒什麽了,他說反正我又不會生,讓我少廢話,打聽那麽多幹什麽?”

華沂憋住一口氣,唯恐聲氣大了打擾了那對偷偷摸摸的野鴛鴦……野鴛鴛,悶着聲音笑倒在了長安的肩膀上,好半晌,才緩過一口氣來,說道:“你師父可真是個怪胎。”

長安大奇:“你怎麽知道?”

華沂那口才上來的氣又險些漏了回去。

他裝模作樣嘆息了一會,鼻尖蹭在長安身上,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便不禁又開始心猿意馬起來。

這不行,我得改邪歸正——華沂先是用力拉扯着心裏那匹野馬,然而很快,他又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這是人生大事,這傻小子都這麽大的人了,就說是身體不好,比別人都開竅晚些,可也不該一竅不通,否則以後可怎麽辦?得好好告訴他才算夠兄弟,又不是要幹什麽龌龊的事,心虛個什麽?

于是華沂拍了拍長安的手背,咬着他的耳朵低聲說道:“他們是在做一件非常快活的事,若是男人和女人這樣做了,有的時候便能生出娃娃來——當然也不是每次都行,就好比月亮不是天天都是圓的,至于男人和男人麽……則是令一種快活法。”

長安虛心地聽着,華沂的話音卻到此戛然而止。

那邊的動靜越發激烈起來,他這樣一沉默,那聲音便顯得分外明顯了起來。

華沂呼吸一滞。

他喉頭動了一下,手掌不自覺地順着長安的肩膀滑了下去,撫過他的後背,又從後面繞了過來,挑逗似的擦過他的小腹,一路往下走去,口中胡亂說道:“這事說也說不清楚,非得你自己體會一番才……”

長安卻突然捏住了華沂的手腕,攔住了他的動作。

華沂只聽到他煞風景地說道:“我師父說了,尿尿的地方若是給人碰了,要娶人家做老婆,負責一輩子的。”

華沂:“……”

長安唯恐自己又被北釋蒙了,于是嚴肅正經地質疑道:“他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華沂覺得自己是點頭也不對,搖頭也不對。

長安等了片刻,沒等到答案,于是将他的手丢到了一邊,頗為失望地說道:“原來你也不知道啊。”

說完,他便麻利地爬起來,拎起他的刀,跑到洞口去替換守夜了。

華沂嘴裏發幹,忍不住舔了舔,繼而洩氣地往回一躺,這回翻來覆去睡不着的變成他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