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依長安看來,說出去的話便是潑出去的水,他這一輩子除了宰了混賬木匠、無可奈何地辜負了哲言的那一回,還從未出爾反爾過,何況他回憶那日場景,依稀記得自己是一點異議也沒有的。

然而細想起來,這一次比之以往又有不同,長安感覺自己從頭到尾都十分莫名其妙——全程是被華沂坑了,答應都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麽。

這該如何是好?

食言而肥不對,順水推舟好像也不對。

長安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為今之計,似乎唯有将罪魁禍首華沂抓過來,像對付“啊啊啊”一樣,也把也他打哭一回,才多少有些合情合理。

長安在一片熱鬧聲中,臉上依然是平靜得喜怒不形于色,安安穩穩地像個假人一樣坐在火堆旁邊,手捧一碗酒,發一會呆,喝一口酒,同時心裏思考着一片血流成河的事。

于是這事隔兩年的秋狩節,便以他們威武雄壯的首領被揍了作為完美結局。

華沂猜到了開頭,顯然沒猜到結尾,長安拿着一根不知從哪裏摸來的大棍子拍下來的時候,他出于本能地來了個三連蹦,險些一頭撞到大樹上。

長安慣用馬刀,與馬刀差不多長的大棍子也順手,讓他揮舞得雲谲波詭同時又虎虎生風。

長安負責他們這還沒有建成的“城”中防衛半年,打人的時候雖然知道不下死手,卻也從不手軟,因此他一動手,衆人的神經便先是一緊,乃至于他當衆毆打首領,竟然一時沒人反應過來,全都反射一般地給他讓出了場地。

華沂便是灌了一缸黃湯也醒了,縱身一躍,躲過一棒子,随後落到原地一滾,變成了巨獸的模樣,縮頭縮腦地拼着挨了幾下,終于千辛萬苦地湊到了長安面前,可憐巴巴地用爪子勾住了長安的衣服,恬不知恥地拿他的大腦袋往人身上亂蹭。

長安“咣當”一下将大棒子戳在旁邊,皺着眉,表情嚴峻地看着華沂,将自己的衣服用力往回一拽。

華沂忙松爪,以防利爪當場将長安的衣服撕開,讨好地又側頭蹭了一下長安的肩膀。

只見長安退後一步,義正言辭地指着他說道:“你不講道理。”

此言一出,周遭登時一片寂靜,仿佛連風吹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華沂平生第一回感覺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Advertisement

衆目睽睽,長安知道自己打兩下也差不多了,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再接再厲地砸首領的面子也實在不像話。然而他心裏依然是很生氣,感覺這件事華沂實在是做得大錯特錯。可惜再生氣,也說不出什麽來,過了好半晌,他實在憋不住,忍不住又質問華沂道:“你……你怎麽能這麽不講道理呢?”

說完,他便将棒子丢在一邊,陰沉着臉轉身走了。

衆人靜默了片刻,由索萊木領銜,一起來了個哄堂大笑。

索萊木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首領,那麽大的事,你連聲也不吭一聲,便默不作聲地把人家定下了,怎麽能這麽不講道理呢?”

卡佐東倒西歪地道:“首領,你這不是不講道理,分明是不厚道嘛!”

山溪喝多了,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搭住重新變成了人形的華沂的肩膀:“首領,你這樣不講道理,如今可怎麽收場?”

陸泉深思熟慮片刻,悶聲悶氣地來了個總結:“不錯,是很不講道理。”

鲛人湊到他面前,指手畫腳地比劃出他一同挨揍的同病相憐:“啊啊啊,啊啊啊。”

華沂一腳将他踹開:“滾,有你什麽事?再去我的人門口嚎喪,就把你開膛破肚穿上薄荷葉烤着吃。”

他思量了片刻,腦中突然靈光一閃,自顧自地道:“笑屁笑,都給我閉嘴!哎……我怎麽覺得這事有門呢?”

華沂說完,仿佛魔障一樣,擡腳便走,決斷利落得很。

他一路追到了長安的住處。

長安帳篷外面也是有個小院,不大,一圈半大小子高的院牆,石頭碼的,整整齊齊,裏面是高低不等的一圈木樁——這是長安練習基本功用的,在這一方面,他簡直就像個初學刀術的小孩子一樣,基本功乃是每日必修的功課,但凡他有空,便從不落下。

長安坐在小院牆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華沂試試探探地走過來,臉頰繃得緊緊的,一聲不吭。

華沂磨磨蹭蹭地一直走到他腳下才停住,突然出手如電地抓住了長安的腳踝,抓住了卻不見動作,只是用拇指在上面磨磨蹭蹭,看着他,輕聲問道:“怎麽說?”

長安眉頭擰起來,不說。

華沂便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膝蓋上,往前一步,像是要把頭都埋進他懷裏似的,繼續輕聲道:“要不你再打我一頓?”

長安:“你沒告訴過我掉毛是這個意思。”

“……”華沂道,“那不是掉的毛,是……”

是“揪下來的”仿佛也不大像話,他只好将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華沂嘆了口氣,将一臉不正不經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在月光下輕輕地捏住長安的手,說道:“跟了我吧——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麽?”

長安沉着臉點點頭。

華沂有些落寞地笑道:“你知道個屁——阿蘭怎麽好,她也已經沒了,活人是不能和死人過一輩子的。”

他展開長安修長的手指,有些愛憐地撫過他掌心與手指上的繭子。

長安低聲道:“我知道。”

華沂依然是搖頭:“你知道什麽是把一個人放在心裏麽?就是一日不見,便想得百爪撓心,就是看見對方和別人好,便恨不得把那人千刀萬剮了拖出去喂狗,就像……吉拉待阿芬那樣。”

“我把你放在我的心上。”華沂這一席話說得極低極緩,仿佛是在說一件萬分重要嚴肅的事,至此,他停頓了一會,擡頭看進長安的眼睛裏,幾乎一字一頓地道,“你若是把那根發帶丢回到我的臉上,便是往我心上插了一刀。那滋味……才是疼得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覺得這樣痛快,便盡管丢來。”

長安卻說道:“應了的事,怎麽能又吞回去?”

華沂沒料到得到一個這樣理所當然的答案,登時一哽。

長安沉默了片刻,竟然也學着他的模樣嘆了口氣,萬分滄桑地說道:“我師父說,娶妻花費很多,他是個窮光蛋,因此打了一輩子光棍,我要花費什麽?要是沒有可怎麽辦?”

他說着說着,心裏便開始盤算起自己有什麽,一邊盤算,一邊覺得華沂簡直太不是東西了,連蒙帶騙地便給他找了這麽大的一個事。

華沂還沒有從纏綿的花前月下中回過神來,立刻被他的深謀遠慮折服得險些膝蓋一軟,忙結結巴巴地道:“不……不用那麽麻煩……”

長安想了想,忽然低下頭,将脖子上的小骨牌摘了下來,遞給了華沂,說道:“刀不能給你,我就這個了,給了你吧。”

華沂忙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來,那舊得連字跡都有些模糊的骨牌上還帶着長安身上的體溫,仿佛還帶着他身上特有的幹淨的味道,華沂捧在手裏,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怎麽的,被那幾乎是臆想出來的“味道”刺激得鼻子一熱,竟然猝不及防地忽然流下鼻血來。

長安吓了一跳:“哎,你怎麽流血了?我剛才打着你鼻子了麽?”

華沂果斷覺得,自己還是先溜走緩一緩比較好。

秋狩節之後,天氣便開始轉涼了,人們方才度過那樣一個要了命的冬天,再到這個季節,一開始簡直是如臨大敵。

然而他們的首領卻依然是每日春風得意招搖過市,他甚至動手将那骨牌的紅線剪了一截,剛好讓那刻着長安名字的小牌子吊在自己的鎖骨上,唯恐別人看不見一般。

而城牆與城樓便在這個冬天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初步完工了。

第一場大雪過後,城牆迎來了它的第一波敵人。

那日正好是陸泉帶人在城樓上守衛,才過了中午,便瞧見遠方荒原的雪地裏有一排黑影,冒着寒風行動極快,是一群獸人的模樣,正往這邊走。

陸泉飛快地派人通知了華沂,自己站在高高的城樓上遠眺起來。

寒冷的恐懼依然根植在人們心裏,他吃不準這些人誤打誤撞地道了他們的地盤上,到底是打算為敵,還是為友。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