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辦事你放心
懶三兒猝然經受一驚一吓只覺得在這寒冬臘月裏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被松開繩子後連滾帶爬的就跑了。前後屋的距離,懶三兒愣是覺得那麽漫長,怎麽也跑不到姐姐家門口。
朱丫自打兒子死後就沒睡好覺。
院子裏一響她就醒了,懶三兒做賊 心虛剛一插上門就看見一個幹巴巴的披散着頭發的女鬼,他吓得尖叫。
朱丫毫無生氣,眼皮子也沒擡,跟個死人一樣,“你叫啥,慶陽還活着的時候就是被你帶壞了。抽煙喝酒,現在為啥你活着,我們家慶陽死了。”
大半夜的,懶三兒硬是被吓出來一身冷汗。
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丁,兩個姐姐沒出嫁的時候都是在家伺候他的,即使出嫁了有什麽好東西也是帶回娘家給他。
如今懶三兒在支家被那麽一吓,現在回來把氣全撒在姐姐身上。
他一把推倒了朱丫,朱丫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懶三兒硌得手疼,他手上被支家院牆的碎片劃傷了現在還流血呢。
朱丫被推倒在地,一下子倒在大雪裏,瘦瘦小小一團窩在那裏看着可憐巴巴,她仿佛沒有任何知覺,動也不動。
懶三兒啐了一口,“他奶奶的,我看你個婆娘是瘋了。你兒子死了是你活該,你沒服氣,你居然敢怪老子。虧老子還好心陪你。”
朱家老兩口今年年初相繼去世了,朱大寶沒個正經工作也不會種地,打那時候就住在劉慶陽家裏了。
偏生那個混不吝的外甥打跑了媳婦,倒是和這個舅舅臭味相投,允許他住在家裏還時不時約着一起去喝酒。
礦場出事兒那天就是朱大寶約的劉慶陽,他說上午喝一杯賽過活神仙,喝一杯再下礦正好。可是當天他臨時被狐朋狗友叫走了,劉慶陽就只能拉着來打牙祭的青河崖兄弟倆喝酒。
朱丫自打兒子死了以後就渾渾噩噩的,劉慶陽活着的時候就沒攢下什麽錢。打跑了媳婦,後來還迷上賭博。
原本錢都在朱丫那裏,但是都被劉慶陽拿去賭了,朱丫不給他就揮舞着拳頭打親娘。
原本朱丫是想一死了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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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誰也沒想到兒子先死了,朱丫一輩子聽天由命,男人打她她受着,兒子打她她受着。
她娘對她傳下來的話就是女人是不能反抗的,男人打女人這不是常事兒嘛。
她已經默默的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可兒子死了她就沒有盼頭,原本就很瘦弱的朱丫更是吃不下飯去。
她渾渾噩噩的,最後還是蘭翠花點醒了她,兒子死的冤枉。
這一定是江賀衍的詭計。
世界上哪有好心人,男人都是一個德行。
說什麽看自己可憐給自己錢,兒子要不是他害死的,他怎麽會給錢。
朱丫的仇恨有了發洩的地方,這股仇恨支撐着她。
懶三兒在姐姐家比在自己家還随便,外甥的死仿佛是個可有可無的事。
死了倒也好,死了朱丫這房子朱丫的錢就是自己的了。
屋門“嘭”的一聲關上,懶三兒點起油燈哼着歌兒。
女人就是傻,還真相信了自己的話,她把自己給放了到時候再去警察局告自己又有誰信呢,他大可以反咬一口說是污蔑嘛。
懶三兒心情極好的躺在床上晃着腳,話說起來支嬌嬌那娘們是真漂亮啊。懶三兒擦了擦口水,那小細腰那大長腿。
忽然間他靈光一閃,江賀衍那死相不是說他犯了流氓罪嗎。
但沒人證沒物證的,可他江賀衍睡在支嬌嬌的房裏可是改不了的。
他要是明天一早就帶人堵上門去。
懶三兒想着就笑出了聲,正好訛傻大款一筆。
外面朱丫倒在雪地裏像是凍死了,她的臉上皺巴巴的,不像活人倒是像幹屍。眼珠子渾濁,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一口氣。
看着屋裏的亮光喃喃道,“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朱大寶,江賀衍,一個都別想跑。
都去給她的兒子賠命吧。
支嬌嬌躺在床上猛地睜開眼,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身邊的支榮榮翻了個身,擡起腿來搭在支嬌嬌身上,支嬌嬌動了動幫小胖子調整好睡姿。
她又做夢了,夢裏她終于看清送窮神上被砍死的是誰了,是朱大寶。
而兇手她還是沒看清,就在她想要仔細看的時候夢就醒了,不過這次她看清了,兇手的手上有個疤,從食指和中指指縫之間蜿蜒而下,貫穿整個手掌。
再一次經歷血腥的夢支嬌嬌是怎麽也睡不着了。
外面天已經蒙蒙亮,院子裏傳來唰唰的聲音。
她悄悄的穿好衣服下床,打開屋門就看見門口被掃出了一條小路。
院子裏還堆了個小雪人,不過材料簡陋,只有兩個石子做眼睛。
大掃把被立在牆邊,江賀衍正扒着牆頭做什麽,支嬌嬌看着他問道,“你怎麽起這麽早。”
江賀衍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手下一哆嗦。
支嬌嬌眼尖,“你留血了。”
原來他在弄昨天把懶三兒割破了的牆頭上的碎瓷片,支嬌嬌本來想今天自己弄的,結果江賀衍先她一步。
“我尋思着東西沾了血,就想把它拔了。我今天去找些瓶子給你弄個新的。”
支嬌嬌掏出手絹來給江賀衍包了包傷口,傷的不深,再過兩分鐘就愈合了。
江賀衍左手托着右手,他的目光落在那塊熟悉的手帕上了。
“怎麽了?”支嬌嬌看他有些入神。
江賀衍看着手帕笑了笑,“這個又回到我手裏了。”
支嬌嬌這才想起來手帕的來歷,這不是江賀衍跟自己第一次見面送給自己擦臉的那塊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洗幹淨了,都忘了還你。還有圍巾,你看我這腦子。”
江賀衍大度的很,“沒關系。”
“對了,我還得恭喜你。”
支嬌嬌這下是真的迷惑了,“你恭喜我什麽?”
“恭喜你要進歌舞團了,我前天進城聽我舅媽說他們團長指名要你。”
支嬌嬌費勁巴拉的從記憶深處搜索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那時候高考成績剛下來,支嬌嬌沒學上,高子明也沒學上。于是她就拉着支嬌嬌去參加歌舞團報名了,高子明當時跳了一段,沒有任何基礎的支嬌嬌站在臺上因為什麽也不會就跑了。
支嬌嬌不禁想豎個手指,就那樣都能入選,鬼才信呢。
江賀衍見她不信繼續說道,“不過我舅媽不同意,聽說你沒有表演才藝。高子翔還在飯桌上說你什麽也不會……”
支嬌嬌眉頭一皺,“等等,你剛才說是你舅媽說的,高子翔怎麽會出現在你舅媽的飯桌上。”
“你聽說過廣撒網多捕魚嗎?”
支嬌嬌倒吸一口涼氣。
“我舅舅家的女兒,賀媛,跟你們是同學。”江賀衍無異是平地扔驚雷。
賀媛!又是個死對頭。
書裏寫着高子翔在上學期間有一個愛慕者就是這個大小姐賀媛,但是高子翔好色選了支嬌嬌。從此支嬌嬌一天能羞辱賀媛八百遍,她們一個宿舍賀媛沒少被支嬌嬌針對。
支嬌嬌不僅閉上了雙眼,為什麽原主造的孽要讓我來承受。
她終于捋清了關系,深吸一口氣道,“所以說,賀媛的爸爸是你舅舅,賀媛的媽媽是你舅媽。賀媛是你妹妹。你舅媽是歌舞團的。高子翔還想娶賀媛。”
江賀衍點了點頭,“全對。我舅媽似乎很不看好你,因為賀媛和高子翔對你很不看好,并且直言你并不會唱歌跳舞。”
支嬌嬌翻了個白眼,原主的确是不會,但是請你看清楚你眼前是娛樂圈十八線,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女明星支嬌嬌好不好。只要她努力,明年就能憑借才藝成為十七線的那種。
不過這種沙雕宣言支嬌嬌沒說,因為怕江賀衍覺得自己有病。
支嬌嬌眉頭一皺,“這種大事,你怎麽昨天沒和我說呢。你這不是早就知道消息了?”
江賀衍把支嬌嬌的話奉還,“我覺得我可能是腦子不好使了,老忘事。”
支嬌嬌氣鼓鼓的沖進自己的屋子裏,床上的被褥已經被折疊整齊了。她從老媽傳給她的将來裝嫁妝的大箱子裏翻出來江賀衍的圍脖。
她壞心眼的将圍脖在江賀衍的脖子上繞了幾圈,差點兒給他繞出白眼來,“給給給,小氣死了。”
江賀衍搗了搗她的肩膀,支嬌嬌惡狠狠的瞪着他,“幹什麽。”
“我舅媽看樣子很不想讓你進團,一方面是賀媛好像有意見,另一方面是她對于工作很嚴謹,所以說你到底會不會跳舞。”
支嬌嬌聞言踮起腳尖亮了個相,“我跳起舞來吓死你。”
江賀衍拍着胸脯假裝自己真的被吓到了,“這樣啊,那後天的考驗一定沒問題了。那就由你去‘吓死’我舅媽吧。”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舅媽決定重新考核你,只要你能夠征服她,那你就能進歌舞團。”
支嬌嬌有些不信,她坦誠道,“我跟你妹妹是有那麽點兒小恩怨了,你舅媽真的能讓我進?”
“只要你足夠優秀,我舅媽是個很公正的人。”
原本還覺得無所謂的支嬌嬌瞬間被激發起了鬥志,正好她還沒有想到自己能在這個世界幹什麽呢,既然如此那就幹回老本行吧。
“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會讓她折服的。”
江賀衍剛想點頭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懶三兒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嬌嬌,開門啊,我有消息跟你說。”
村長一大早就被懶三兒拉來了,他說支家出大事了。村長被吓了一跳忙不疊的就來了,結果人家還沒開門。
村長狐疑的看着懶三兒,“支家有啥大事兒,你沒事可別瞎扯了。”
他剛要離開懶三兒就扯住了他的袖子,懶三兒嬉皮笑臉的,“別啊,別走啊,等我叫開門再說,我今早看見好像有賊翻進他們家了。這不是不放心嗎。”
懶三兒不敢直接說自己看見江賀衍了,只能找個借口。
村長果然被留住了,懶三兒還把附近起早兒的叔叔嬸子大爺大娘都叫過來了,“父老鄉親們,我叫朱大寶,今天早上我看見支家好像進賊了。我們一起叫門吧,叫門進去看看。”
這點兒小九九支嬌嬌早就想到了,她和江賀衍對視一眼,這時候走肯定是不可能的。
懶三兒肯定找人在周圍守着了,江賀衍敢跑就證明他心虛,懶三兒就有發揮的餘地了。
支嬌嬌冷靜的看了江賀衍一眼,“我去叫我爸媽了,一會兒他們鬧起來,你就說我爸媽認你做幹兒子了。”
哥哥妹妹能幹什麽,認了幹兒子住在家裏是理所應該的,任誰都沒話說。
外面懶三兒已經帶着人喊起來了“支大叔,開門啊。”“支秦,快醒醒,你家進賊了。”
支秦和趙薇雅被吵醒,支嬌嬌稍微說了幾句他們就明白了。
支秦怒不可遏,“昨天就不應該放了他。”
支嬌嬌倒是沒覺得,“這樣正好,讓他得意一會兒,一會兒才會更有意思。”
一家人瞬間就被安撫妥帖了,他們不慌不忙的穿衣服。
支嬌嬌先出去等着,不過她發現好像有什麽不對,院子裏有一塊雪化了,她詫異的看着江賀衍,“你用冷水洗臉了?”
江賀衍支支吾吾的,“嗯……啊。”
支嬌嬌仔細觀察着,好像洗了臉是帥了一點,但是好像有什麽不對。
門外的叫喊聲越來越大,支秦走出來拉開門。
懶三兒毫無防備一下子趴了進來摔了個狗啃泥。
支秦看都沒看他,只是望着鄉親們,“這大清早的來我家有何貴幹。”
村長指着地上的懶三兒,“他說你家進賊了,我們不放心就來看看。”
懶三兒噗的吐出一顆帶血的牙,他的門牙都被磕掉了。即便如此他還盡職盡責的擡起頭來指着江賀衍,“似李,李就四辣個賊。李說,李□□似不似想對幺幺耍牛芒。”
江賀衍嗤笑一聲,“耍牛芒?我還耍螞蟥呢。”
懶三兒想的很好,誣賴江賀衍對支嬌嬌做了壞事,這樣江賀衍能被抓起來,支嬌嬌壞了名聲無人敢娶,自己就能撿漏了。
可惜天不随他願。
江賀衍站在院子裏看見人群外停下來一輛小汽車,那熟悉的車型讓他皺了皺眉。
車上下來的那個穿着西服套裝的女人更是讓他黑了臉。
他爸的得力幹将,永遠是火力十足的模樣。
江賀衍不屑的嗤笑一聲。
懶三兒以為這是在嘲諷他,于是瞬間就急了,“李騷什麽,李似不似饞紫嬌嬌森子。”
“大家快奶看,江腦版耍牛芒了,他犯了牛芒罪,快把他抓起來。”
高跟鞋吧嗒吧嗒的格外明顯,支嬌嬌的眼睛一亮,好一個女強人打扮。高跟鞋,她都多久沒穿過了,她如今只有笨重的大棉鞋。
那女人似乎自帶氣場,大家下意識的給她讓開一條路。
岳麗娜看着這個小混混模樣的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戲,他想通過流氓罪來整倒江賀衍。
江賀衍此時也冷冷的看着她,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要幹什麽。只要跟着懶三兒一塊整死自己,以後她再生一個孩子江家就都是她的了。
岳秘書和江賀衍四目相對,他們确信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彼此的渴望。
江賀衍——岳麗娜要趕盡殺絕。
岳麗娜——便宜兒子脆弱求助。
他們堅信自己看到的是最正确的,江賀衍低着頭想跟支嬌嬌彙報這個意外的變數,或許她的出現會破壞他們的計劃。
村長看着這個和村子格格不入的女人,“那個,請問您是……”
岳麗娜從袖子裏甩出一份禮品單,“我是江總的秘書,來提親的。”
江賀衍和支嬌嬌同時受到了巨大的驚吓,岳麗娜沉穩的點了點頭,用口型說道“我辦事,您放心”。
江賀衍怕是不能放心了。
支嬌嬌驚恐的看着他,她懷疑自己被仙人跳了,在旭日的照耀下,江賀衍的頭頂閃閃發光。支嬌嬌頗有些不合時宜的想到,淦,我發現他的不同了。江賀衍起床時的雞窩頭變成了大油頭,頭發絲成了一簇簇冰柱,感情剛才支支吾吾的是做造型去了。
支嬌嬌忽然有了有一種想叛變隊友的心思,她是不是該從賊船上下來,怎麽感覺要把自己搭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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