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你也怪我嗎

陳爸爸的手纂的緊緊的。

吐出那幾個字之後，他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光了似的。

甚至，在這一刻，聽着背後陳墨言呵的一聲輕笑。

陳爸爸覺得自己的老臉通紅。

燒的。滾燙的那種。

他連頭都不敢回，更是不敢看陳墨言。

偏他旁邊的陳媽媽不知道陳爸爸心裏頭這些彎彎繞呀，正一心的心疼躺在床上嗚嗚大哭的陳敏，陳墨言父女兩人的話她多少也聽到了心裏頭，不過聽了陳墨言的報警之後，和陳爸爸第一時間為着陳敏着想，覺得這事兒不宜大肆聲張的心思不同，陳媽媽這會兒想的卻只是出了這口的惡氣！

“報警，報，一定讓警察把那個王八糕子好好的收拾收拾。”

“得把他關起來，關個十年八年的，不行，敢欺負我的敏敏，得讓警察把他給槍斃！”

陳媽媽發着狠的詛咒着。

陳爸爸卻是扭頭看向她，眼神帶着厲色，“你胡說什麽，什麽報警，這事兒就這麽完了，以後誰也不準再提。”他扭頭看了眼陳敏，眼神帶着憐惜，“你也別多想，我剛才去問過王家的那個人，他們說了，那孩子只是想從你口袋裏拿糖，他是個腦子有問題的，沒別的心思……”

“什麽叫沒別的心思，難道說真的要欺負了咱們敏敏才算嗎？”

陳媽媽一聽這話立馬就炸了起來。

手幾乎指到陳爸爸的鼻子上，“你是怎麽當人爸的啊，姓陳的，你瞎眼了啊，現在躺在床上的被人欺負了的是你親女兒，你竟然說什麽就這樣算了？我告訴你，這事兒你不出頭我出頭，他們姓王的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非把他們家鬧個底翻天不可。”

站在門口的陳墨言冷眼旁觀着。

看着自己的爸媽當着自己的面兒，為着因為算計自己不成而反被算計的妹妹争執，吵架。

Advertisement

但不可否認的，不管是陳媽媽的堅持，還是陳爸爸嘴裏說的算了。

他們對于床上陳敏的心。

那都是滿滿的一顆慈父慈母心吶。

裝滿了愛呢。

陳墨言勾了下唇，輕輕的垂下了眸子。

這事兒，她該做點什麽呢？

等到陳墨言回了西屋，陳爸爸看了眼還躺在床上只掉眼淚的陳敏，又安慰了幾句，強行把陳媽媽拽了出來。

“有什麽話咱們出去外頭說，別吵了敏敏休息。”

“哎，哎你拽我做什麽，我還得看着敏敏呢，這孩子受了那麽大的委屈，我不看着她不放心，她……”

“行了，你給我閉嘴，讓敏敏自己休息。”

隔着窗子傳來父母的吵架，争執聲。

躺在床上的陳敏霍的睜開了雙眼。

眼水滑出來。

她睜着通紅的雙眼，看着空蕩蕩的屋頂，眼裏頭全是恨意。

陳墨言！

肯定是她害的自己！

她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絕不。

屋子外頭，陳媽媽和陳爸爸兩個人還在吵架。

眼看着自己左說右說的都說不通，陳爸爸也先惱了起來，他幾乎是發着狠，一字字的從牙縫裏碰出來的話砸向陳媽媽，“你讓我去報警？讓人家警察把王家的那個混蛋抓進去？好啊，不說他是個傻的警察會不會抓，咱們就說說咱們家的事兒，說說你的事兒吧。”

“我，我怎麽了，我又沒做啥。”

陳媽媽有着一瞬間的驚慌過後，她在陳爸爸憤怒的眼神中立馬就理直氣壯了起來，“你看我做什麽，這次我真的沒做啥呀，我我就是在路上碰到了王家的人，她，她拉着我說話一邊走路的，我我怎麽想到那麽多的事情？”

這話陳媽媽說的噶崩脆呀。

而且，還特意的提高了幾分的聲音。

她是真的不知道呀。

所以，她怕啥？

陳爸爸看着她這個樣子擰了下眉，“你真的事先不知道？”

“我哪裏會知道啊，我要是知道這事兒，我我不殺了那個小王八蛋。”

陳媽媽指天劃地的罵，又賭咒發誓的說自己不知道。

最後，陳爸爸也是半信半疑的。

表面上倒也是相信了陳媽媽。

“這事兒我剛才和你說了，不能報警，一報警這事兒一調查，敏敏還能上學嗎，以後她還有什麽好前程？”

陳媽媽聽了這話一下子瞪圓了雙眼，“這事兒和咱們敏敏有什麽關系？她又沒做啥……”

雖然話是這樣說。

但陳媽媽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沒有了聲音。

好半響。

她看着陳爸爸一臉的不甘心，“那咱們這事兒就真的這樣算了？”

“你先別嚷嚷，這兩天好好的照顧敏敏，別老是在她跟前咋咋乎乎的，孩子心裏頭本來就難過傷心，你再這樣的喊着鬧着，她怕是連門都不敢出了，真這樣的話，以後這一輩子可就真的毀了。”

陳爸爸語重心長的看着陳媽媽，“你也不想敏敏這一輩子就這樣，和咱們一樣在田地裏頭一輩子吧？”

聽着這話，陳媽媽的腦海裏浮起一副畫面――

陳墨言考上了大學，找了份好工作。

十裏八鄉風風光光的。

而她最疼的陳敏呢？

面朝黃土背朝天。

到了差不多的年齡嫁一個同樣在田地裏頭刨食的男人……

和她現在的這個樣子有什麽區別？

重複她的一生？

陳媽媽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否了這個念頭。

不行！

她的女兒一定要上大學，要有一個風風光光的一輩子。

這麽想着的時侯，她便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行，這事兒我聽你的。”不過她這裏話音兒才一落，陳媽媽就又迫不及待的問起了下一件事兒，“咱不報警，可是王家那邊，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你先看着女兒，什麽事情都沒有孩子重要。”

陳爸爸揉着有些發疼的眉心，總算是把陳媽媽心裏頭的火氣哄散了一點，看着她主動去了竈間給陳敏煮東西，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一轉身，就看到站在西屋門口，朝着他淺淺一笑的陳墨言。

明明是自己的女兒。

又是大半下午的。

而且，頭頂上還有着大太陽呢。

陳爸爸看着陳墨言臉上的笑，卻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發冷。

好半響他才回過了神。

趕緊搖頭，用力的搖去那種詭谲的感覺。

他對着陳墨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言言呀，你怎麽站在那，多熱呀。”

“爸，你們兩個商量好了嗎？”

“什麽？哦，我和你媽說好了，咱們不報警。”陳爸爸看着陳默言，下意識的有幾分的心虛，這是一種本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是沒有發覺出來的東西，“言言呀，你妹和你媽心情不好，要是說了什麽難聽的話你別往心裏頭去，啊？”

陳墨言看着陳爸爸。

眼神平靜、疏遠、清澈如泉水。

半響，她突然就笑着點了頭，“好呀，我都聽爸您的。”

陳爸爸松了口氣，心裏頭仿佛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再看陳墨言時，他的眼裏多了抹欣慰，“言言，爸知道你是個懂事的，爸……”陳爸爸正想說點什麽，院門被人拍的噼哩啪啦的響，隔着院門，有女人尖銳的叫罵聲響起來，“死老娘們兒你給我滾出來，敢騙老娘是吧，給我滾出來，還錢，還有我兒子可是被你們家的死丫頭害的起不了床，你們得給我個說法。”

“開門開門，姓陳的王八犢子快點給我開門！”

陳爸爸的臉色一黑，還沒說什麽呢，陳媽媽箭一樣的竄了出去。

“王八蛋，我女兒受了欺負我還沒說啥呢，你們竟然還敢找到我們家來？你兒子生病，我女兒還病了呢，王八蛋，我非得打死你這死女人不行。”陳媽媽一邊跑一邊抄起門口的掃帚，一手打開門，看也不看朝着門外砸門的人身上臉上打過去，“我讓你家的王八蛋欺負我女兒，難怪你們家生個兒子是傻的，肯定是上輩子缺德事兒做多。”

“你家祖墳被人挖了吧，缺德帶冒煙的王家人……”

兩個人直接在陳家的門口就扭打在了一起。

陳爸爸想也不想的就要去拉架呀。

只是他走了兩步，眼角餘光瞥了眼陳墨言。

然後他就是微微一怔

自己這個女兒竟然就那麽站在那裏。

一動不動的看着。

念頭一閃而過，陳爸爸還是立馬趕過去強行把人給分了開來。

因為他拉架，陳媽媽身上多挨了幾腳。

連帶着陳爸爸臉上也被姓王的那個女人撓了好幾下。

沒辦法，人家的體格寬啊。

“行了，這位大嫂，有話好好說，你跑到我們家門口來打架的嗎？”

陳爸爸不顧臉上的疼，鐵青着臉把兩人給罵住，最後，他看着王家的那個女人嘆了口氣，“王家大嫂，咱們別站在門口讓人笑話了，有啥事進院子裏頭說吧。”陳爸爸都不敢看不遠處四周議論紛紛的鄰居村人！

這兩年的陳家呀。

簡直就是陳家村人眼裏頭的笑柄！

如果是別人時不時的鬧這麽一出，陳爸爸也能心平氣和的看着，笑着。

當成茶餘飯後的消遣。

可現在，成為別人眼裏笑資的是自己一家呀。

他心裏頭那個味道，別提了。

“不準讓她進，我的家才不要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進呢。”

陳媽媽站在一側跳着腳的罵。

“你說我不要臉？你才不要臉呢，我再不要臉我做啥了，有本事你說啊，你拿了我的錢，說把你家大姑娘許給我們家大寶，這話是你自己說的吧，後來又退，我們就想着吧，強扭的瓜不甜，可你個臭娘們兒，到現在還欠我十塊錢呢，我還沒空找你要呢，你竟然主動跑到我跟前來賣女兒，說什麽讓我再給你一百塊錢，這話是你說的吧？”

王家的那個女人胖手就差指到陳媽媽鼻子上。

“我告訴你，別想着出了事兒就推到我身上，老娘才不傻呢。”

劈頭蓋臉把陳媽媽罵了一頓，她扭頭看向陳爸爸，“你就是她的男人啊，我就沒見過你這樣蠢的男人，你是怎麽當人家爹的呀，自己的女兒被婆娘給賣了幾次都不知道？還是說這事兒根本就是你們兩口子算計出來的？你們是覺得我們家老王家有錢，覺得我們家人善好欺負是吧，姓陳的我告訴你，這事兒我啥也不想了，回去我就報警去。”

“我告你們女兒勾引、拐賣我兒子！”

王家的這個女人也是發了狠，看着陳爸爸兩口子，“反正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我兒子他就是個傻的，一顆糖都能哄了去，誰知道你們女兒哄了我兒子去做什麽不要臉的事兒，不要臉！”她說完這話之後扭頭對着陳媽媽狠狠的啐了一口，扭着有些肥胖的身子轉身就要走。

陳爸爸都被這一頓罵給整懵圈了。

他看看王家的這個女人，再扭頭看看陳媽媽。

眼神一點點的厲起來。

夫妻這麽多年，陳媽媽多熟悉他這個樣子呀。

心頭一跳，直接往後退了好幾步，“不是不是，她說的全是假的，我之前說的全都是真的，這件事情和我沒關系啊，真的沒關系……”她一邊說一邊又後退了好幾步，生怕陳爸爸突然出手暴打她，眼角餘光一下子瞥到那邊正和王家那個女人說話的陳墨言，陳媽媽心頭一跳，下意識的撲了過去，“死丫頭你要做什麽，啊，這個女人可是害了你妹妹的仇人，你和她說什麽話，你給我滾回屋子裏去。”

陳媽媽一邊說一邊伸手就要去拽陳墨言。

生怕她再說出點什麽不利她的話來。

陳墨言一側身避開她的手，順便還使了個巧妙的角度，讓陳媽媽朝着那個王家的女人撞了過去。

人家可不是陳墨言，礙于這是自己親媽的身份而下不了死手。

眼看着陳媽媽朝着自己撞過來。

王家的這個女人可是半點沒留手，擡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的朝着陳媽媽臉上甩了過去。

“啊，疼死我了……你個死八婆，老女人，我和你拼了……”

陳爸爸看着眼前這一幕，覺得自己的頭又疼了起來。

最後，這場架以陳媽媽落敗為結束。

王家的女人拍拍手，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想我和打架？想要打贏？老娘打遍我們全村沒對手！”

陳墨言，“……”

“王家大嫂，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能不能講清楚？”

陳爸爸也顧不得坐在地下疼的直哼哼的陳媽媽，追上王家女人的步子。

他執意問個清楚。

“什麽意思，講清楚？”

王家那個女人看着陳爸爸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她笑的前仰後合的。

看着陳爸爸的眼神如同看傻了似的。

“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女人做的這些事兒，你一點都不曉得？”

“王家大嫂！”

王家的女人收了笑，呵呵兩聲，“大兄弟，我就和你說實話吧，我家那個兒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腦子是前些年發燒燒壞的，我們這些年心心念念的就是想給他一個正常的家，想抱個腦袋瓜聰明的小孫子，旦凡是疼孩子的誰肯把女兒嫁過來？可就是你家的這個女人，她呀，當初拐彎末角的找上我，主動答應把你們家的大姑娘嫁進我們家，喏，當時她可是收了我們的聘禮呢。”

她看着陳爸爸笑了笑，“也是怪我們貪心，打聽過後覺得你們家丫頭是個腦子聰明的，要是以後成了親，我家孫子要是随了母，肯定腦子好使呀，可是沒想到，後來這事兒黃了……”

“再後來的事情也不必說，然後就是這次的事情。”

“就是這個女人主動找上我，說什麽這次只要讓我兒子和你大女兒在一起，然後我們帶着人讓大家看到，到時侯你家大丫頭不但讀不成書，可就非得嫁給我們家大寶了呢。哦，對了，”王家的女人似乎是才想起來，看着陳爸爸的眼神意味深長，“你覺得你家那個小丫頭是受了委屈，被我兒子欺負了的，是吧？”

“這事兒還能做得了假嗎？我家敏敏到現在還躺在屋子裏頭呢。”

王家女人呵了一聲，“那你知不知道，就是這個你眼裏頭覺得是受了我兒子欺負，受了無限委屈的小女兒，她主動找上我，主動哄了我兒子，并且還說什麽帶着她去找姐姐的？還有，我可是聽她的話，是說找人去把你這個大女兒也給诓過去呢，不過最後為什麽會是她自己躺在了那裏，這事兒你真的別問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

陳墨言在王家的女人說話的時侯一直站在旁邊聽着。

這會兒聽到王家女人的話，她輕輕一笑向前兩步，先是看了眼王家的女人，然後，她一臉平靜的看向陳爸爸，“陳敏讓人來找我，是個外村的人，說你在外頭做活出了事兒，我趕到一半碰到了大寶，不過他只和我要糖，你也知道大寶的，和我說了幾句就說了敏敏，我聽着不對勁兒便躺到了一邊……”

“後來，陳敏應該是不放心我，所以便也跟着跑了過去。”

“偏巧大寶手裏頭的糖沒了，看到陳敏就想起她來了，陳敏對着大寶大吼大叫的，讓他和我要糖，可大寶卻以為她是不給他，便把她推到了地下，後來……”陳墨言無視陳爸爸鐵青的臉，一攤手，笑的眉眼彎彎，“就是後頭你們看到的那樣啦，爸，如今你也知道了這事兒的前因後果，現在，你也怪我害了陳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