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落雨

『4』

若是雲層離開，一切就能夠燦然明了，那麽是不是就不會再有所掙紮了？

只可惜內心所想百分之99不會發生，而那些發生了的又總是出乎意料因而內心不再平靜如水。

沁潇在校園裏逛了一下，又到街上稍微走了一圈，在書店買了本小說又在路邊買了點手抓餅當午飯便回家了。繁華的城市，哪裏的繁華都相似，即使是從未到過的地域，也不免流于模式。而且以她的粗神經是不可能發現隐匿在衆多店家中的“寶地”的，甚至她住了十多年的家附近，她也未必了如指掌。到家時沒見唯炫，她便一個人在房間裏看了一下午的書。之後暮色降臨，客廳裏很安靜，連絲琪也沒有回來，已經到晚飯時間了。

她放下小說打開門，才驚覺唯炫房間的燈亮着，該是已經回來很久了吧。今天可是他值日，帶着這個理由，她理所應當地敲了敲門，卻在看到他後啞口無言，還沒來得及想以什麽開頭，對方卻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似的：“以後叫我唯炫就好。”

“唔。”明明張開了嘴卻一下子說不出話，“唯炫。”

“今天絲琪不回家，我以為就我一個人在，就沒打算燒飯。要不我們出去吃吧？”帶商妥口氣，卻磁性柔和至極，像，像是對小孩子說話一般。那時的她單純得只想到唯炫或許已把自己當妹妹對待。

而此時，她的氣息已經逐漸順暢：“你是什麽時候回家的？”

唯炫微怔，答道：“早上幫老師登記了一下資料，12點左右就回了。快走吧，餓死了。”

原來他回得竟比自己早，沁潇心中瞬間彌漫開歉意，想的卻是不能再打擾他的生活。

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唯炫帶着她在街上穿行，由于有些眼花缭亂，她只拙拙地跟着，小心不撞到任何人，唯炫拐了幾個彎，很快把她帶到一個小巷子裏，回頭笑道：“這裏的菜很好吃，又便宜。”

那家店卻只是一般的門面，裏面甚至還有些許簡陋，僅幾張折疊桌子，二十幾條凳子，但窗明幾淨。

“唯炫，好久沒來了吧。”他熟絡地點點頭，在沁潇的心目中，這樣的場景通常會發生在大大咧咧的人身上，而當真實發生在唯炫身上時，他卻還能淡然微笑如常：“嗯，是啊。”

他正忙着點單，老板娘湊過來問她“你是他女朋友麽？之前我只見他帶過一個女孩子來這。上一次……”老板娘一臉笑意，唯炫卻猛地擡起頭正欲開口打斷，剎那間眼神之犀利前所未有。沁潇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忙說：“阿姨，我只是最近有事暫時借住在他家，不是他女朋友。”再去看他神情時已緩和了許多。

老板娘端上兩碗面，沁潇擡起筷子輕輕地攪動着湯汁裏的面：“絲琪怎麽不回家呢？”

“她啊，她去她男朋友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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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驚，手裏的面也随之掉落：“什麽？”

“有什麽好奇怪的？”唯炫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仿佛在意料之中。

“那你呢？”沁潇沒頭沒腦地冒出了這麽一句，剛說完自己也後悔了。

“……”唯炫笑了笑，夾了一口面，沁潇這才想到自己此前想好要對他說的話。

“今天謝謝了。我已經認得路了，明天就不麻煩你了。”她似乎見唯炫眼中光芒微微黯淡，卻又自嘲只是自己的YY而已。

“哦，也好，今天找你找了好久呢。”不經意的一句話，卻點燃了沁潇心中的歉意，因而愈加堅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

——有時我會覺得我們就這樣離開分開了。

——原本的交集因為我的一句話而瞬間分離。

——驟然失去了向心力，瞬間沿着切線飛出。

——從此我又回歸原來的生活。

之後他們各自埋頭吃面幾乎沒說話。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光了。她怔怔地望着唯炫“落寞”的背影，一下子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

剛走進教室時，沁潇環顧了一下四周，一片喧鬧，大家像是認識已久的故友一般各自說着話。不知所措之餘，卻見靠窗的角落裏坐着一名安靜的女生，她的眼光一直悠悠地飄向窗外，繼而回過頭似不經意看見她，眼裏的淡定與從容蒙彌漫開來，宛然一笑，靜谧平和。還有其他人陸續進來，卻偏偏只對她笑，像是認識她一樣。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确定自己周圍沒有其他人。正納悶着，教室裏驟然安靜下來，她回頭一看，班主任正推門進來。她忙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還不忘回頭再看那女生一眼。女生的笑容已經收斂了，面色沉靜，薄薄的齊劉海看起來很舒服。

班主任一看就是循規蹈矩的那種，40多歲的中年男子，一開始講了些長篇大論後便讓大家作自我介紹。

本來沁潇想好很多種臺詞的，都歸結于“我叫夏玮沁潇，來自清溪中學，喜歡羽毛球、發呆，希望在今後的三年裏能和大家好好相處。”說到“清溪中學”四個字時明顯聽到了竊竊私語聲，畢竟辰溪由于處于另一個城市，又不是寄宿學校，雖然升學率很高，這邊的學生也極少去那邊就讀，而更青睐于本地的“楚洛中學”，班裏大多數的人都是從楚洛初中部直接升上來的。這時，她詫然想到，絲琪是楚洛中學的，那唯炫初中也應當是在楚洛就讀——他們完全處于熟悉度不同的世界。既然如此，陌路是必然的。

那個叫葉子，全名伊涼葉子的女孩，竟在她班上，自我介紹得別出心裁，全班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不過她也沒認真聽。

她和唯炫氣場不同，卻同樣擁有複雜的小世界，如黑洞般吸納了周圍的物體。

之後有一段一直在走神，輪到那女孩時卻乍然回神，她的聲音竟空靈到如此極致，在她心目中，只有天使才有如此華音。可是名字已經錯過了，只聽清“來自荷田中學”幾個字。荷田中學位于該省的北端，沁潇也只是聽聞其名而對其一點也不了解。忍不住回頭看她，她的眼神隐藏在柔順的劉海下，看不分明。窗外雨絲飄飛，附在玻璃窗外，外面的景致已看不清，只剩一片灰蒙蒙的鈍綠。沁潇如癡如醉地凝視着窗外的朦胧，嘴角溢起諷刺的笑容。

——那寂寞的雨滴此時正遮蔽了看向外面的眼睛，也遮蔽了人們的心情，并且把人們孤立在一個不會受傷卻又極度悲哀的世界。

——我孤單地伫立于這個世界，看不見從前，也看不到未來。只是這一刻，遮蔽了一切。

——如果此生如此，也便無可悲傷；只是終究會從這樣的世界解脫出來，回到那個複雜的看似陽光燦爛的世界去。讨厭的落差感，卻是無可避免。

之後重新安排了一下座位，很奇跡的是，她坐在夢寐以求的窗邊，那女生正好坐在她後排，她不免心安了一些。下課以後她便一直趴在桌上看着窗外。

“這雨真好。我喜歡。”沁潇忽然聽到這麽一個聲音，飄渺空靈，是那女生，便轉過身。

“你是夏玮沁潇吧。”那女孩淡淡地說。

“你怎麽知道？”“我叫雨落淩萌。”

“聽說你也剛來這邊不久，而且跟唯炫住在一起。”

沁潇心裏暗驚，連她也認識唯炫麽？不應該啊。卻還是故作鎮靜：“嗯。不過我們接觸不多。”

“別亂想。”依然只是這樣淡淡地說，對沁潇付以一笑。笑容很淡，隐現出淺淺的酒窩，乍看無常，細看竟格外的迷人。

——下課總是那麽短，雨卻還沒有停的意思，反而一意孤行地越下越大，浸泡着人們的心靈。

——雨，是不是因為悲傷太重，才化成雨掉下來的？

——這種深深的孤獨感，一點點地侵蝕着我的心靈，侵蝕到某一處，就會習慣下來，并且像什麽也沒有的發生過一樣。

——可我自己做錯的事，卻深深烙印在我混沌的腦海中，萬劫不複。

——落雨的天氣，可惜再也無法靠近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加了很多情節，變得不像我原來寫的那一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