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66天
第39章 第366天
沒過多久,許晉江随身帶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
最後他幹脆就關了機。
柴立新看在眼裏,沒說什麽。
許老爺子過世,如今整個家族的擔子都落在許晉江身上,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他很忙。
柴立新這時的神色出賣了他,許晉江微微一笑,抱着他不肯撒手,低聲輕語:“小新,我不會讓他們打擾我們的。”
許晉江此時就像只黏人的貓,他貼着柴立新耳朵,嗓音清冷,柔軟的嘴唇時不時碰觸到他皮膚,讓柴立新不自覺縮起脖子,臉上有些發燙。
媽的。
又不是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臉紅個屁!
柴立新在心底唾棄自己,忍不住又推推許晉江,“喂,你大爺的……別貼……這麽緊!”
許晉江含糊答應了一聲,卻将他抱得更緊了。
“……!!”柴立新。
兩個人正黏黏糊糊,房門卻冷不防被敲響。
“許先生,”看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先生他在外面,說有急事找。”
許晉江眉頭微蹙,正要發作,柴立新卻按住他手掌,搖頭。
“別……耽誤……正事。”他聲音沙啞,态度卻很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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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清楚等在外頭的是王銳還是他的父親王富貴,但無論哪個,依照柴立新對父子倆的了解,他們口中的急事,那就一定是很要緊的事。
許晉江一臉不情願,但還是放開了他。
“小新,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我馬上回來。”
他向柴立新保證。
臨走前,許晉江又特地叫來看護李美萍,向她鄭重交代一遍,又将她介紹給柴立新,才匆匆離開了。
“柴先生,我來替你按摩吧?用特定手法刺激神經穴道,對你的恢複有好處。”把剛才弄亂的房間稍作收整,又喂柴立新吃了點東西,那位李看護洗幹淨雙手,這樣說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柴立新對着比年長一輩的人,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更何況比起躺在床上,像個廢人一樣動彈不能,柴立新更想能快點自己站起來走路。
李看護的手法相當專業,過程中她還會不停詢問柴立新感覺如何。經過一輪按摩,柴立新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腿部虛軟無力的情況好了很多。
當他想下地時,卻還是跌倒了。
從能跑能跳,身手敏捷,一下子變得比剛學走路的孩子還不如,落差太大,挫敗感讓柴立新焦躁不已。
出去了一會兒的看護李美萍推着輪椅進來,看見柴立新摔倒在地,連忙将他扶起來,嘴裏疊聲道:“柴先生,你別太心急了。醫生都說了,你能恢複得這麽快,已經是個奇跡。欲速則不達,千萬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柴立新陰着臉,不吭聲。
他明白她說的都對,心裏還是覺得不痛快。
莫名其妙從一年前到了一年後,變成這副鬼樣子不說,柴立新更擔心這個8月12日是否會和一年前的8月12日那樣不斷輪回往複,他是否再次被困住了?
如果真陷入了另一個24小時的無限循環裏,試問全世界還有比這更操蛋的事嗎?
他大爺的!
坐到輪椅上,柴立新做了幾個深呼吸,一直到激動的情緒平複。
他轉過頭,啞着嗓子,對身旁的看護李美萍說:“我想去……外面……看看。”
“柴先生……”面相和善的中年看護一臉為難,“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許先生交代過,不能讓你——”
柴立新搖搖頭,打斷她,又重複一遍:“我想……去外面。”
繼續待在房間裏,柴立新覺得自己要憋出毛病來了。
見他這樣固執,李看護左右為難,最終嘆了一聲。
“柴先生,要不這樣,我推你到外面的花園去逛逛?最近天氣太熱,花園裏好歹有蔭涼,順便也能看風景散散心,只要時間別太久。”
她出言謹慎,不敢輕易得罪了柴立新。
她被許晉江挑中,來照顧柴立新,時間也不算短了。平日裏将許晉江的舉止言行都看在眼裏,李美萍自然比誰都清楚,眼前這位在許家家主心目中,究竟占據了何等的分量。
只是去房間外的花園,時間也不長,應該沒問題的。
作為柴立新的私人看護,李美萍心知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保持情緒愉快,對他的健康都是有益無害的。
“那就半小時?”李美萍又以商量的語氣詢問。
柴立新點頭,“就……半小時。”
他只是憋壞了,不是真的想讓對方難做。
……
來到花園,眼見滿目蒼翠,視野開闊,蟬鳴與鳥叫聲混在一處,空氣裏花香浮動,柴立新本來郁悶的心情果然好轉不少。
上午的日頭還不是很曬,加上有頭頂樹蔭擋着,風吹在臉上,有點熱,但沒熱到讓人難過的程度,相反,倒有種生機盎然、充滿活力的感覺。
比在房間裏悶着舒服多了。
“柴先生,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拿水。”
柴立新搖搖頭。盡管知道李美萍是許晉江出錢雇的看護,但看她為自己忙前忙後,柴立新仍舊渾身別扭。他幼年失怙,自從老媽死後,就再沒接受過別的年長女性這樣細心的照顧。
剛想開口說不用,李美萍已經又說道:“你的聲帶被煙熏壞了,嗓子幹了更難受,多喝水能讓你舒服點。”
柴立新聽得一愣。
而李美萍在那一刻仿佛也自知失言,她眼裏流露出些許驚慌,急忙道:“柴先生,我去去就來!”
她目光閃躲,轉身就走了。
留下柴立新一個人莫名其妙,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視線從左至右環顧,花園裏高大的喬木與低矮灌木錯落有致,色彩缤紛的蔓生薔薇開得正好,淺粉、鵝黃、雪白的花朵點綴在深翠繁茂的葉片間,顯得既熱鬧,又不過分擁擠。
再往遠處,就是一大片池塘。
許家花園比潛龍城不少公園占地還要廣大,小時候,柴立新很喜歡到這兒來,趁着大人們都在忙,用自制魚竿釣些小魚小蝦王八烏龜什麽的。後來他身後多了許晉江這個纏人精,魚竿魚餌都要準備兩份。
想到過往點滴,柴立新不由眯起眼,神色更顯放松。
他又往身後看去——
來時路一如當年,兩旁樹影婆娑,陽光斑斑駁駁,仿佛金色印記般打在鵝卵石鋪就的路面上。柴立新此時的角度,只能從繁茂的枝葉間,望見遠處那幢白色洋房的一角。
柴立新剛才就是從那兒出來的。
洋房的位置十分僻靜,離開許家主宅尚有一段距離。人人都知許家太子爺愛清靜,具體時間柴立新已經記不清,只模糊地記得,大概從許晉江十多歲開始,他似乎就一直住在這裏了。
此時,風吹過樹頂發出沙沙聲,偶爾再傳來幾聲鳥叫和蟬鳴,除此之外,花園裏十分安靜。
不,是太安靜了。
之前一路上,除了他和看護李美萍,柴立新就再沒看到半個人影,清靜與毫無人氣,兩者間還是有微妙差別的。
心裏有了疑惑,柴立新再觀察周圍,很快發現樹上裝有許多探頭,每隔一段距離,還有紅外線探測器,位置都十分隐蔽。
柴立新深吸了一口氣。
看似平和安寧的花園裏,沒想到竟然這樣戒備重重,防範森嚴。
只是許晉江這麽小心謹慎的背後,他究竟在防備什麽,或者說,在防備誰?
“柴先生——”
正出神,柴立新就聽到招呼聲。
看護李美萍端着水壺和杯子,朝他走了過來。
趁着李美萍在一旁的小圓桌上準備茶水,柴立新遲疑片刻,還是把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一開始,李美萍連連擺手,顧左右而言其他。最後實在沒辦法,她才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對柴立新說了。
“柴先生,我只是個看護,知道的也不多。”
李美萍的聲音有些緊張。
“許先生不常跟我講他的事,他平時很忙,空閑下來的時候,他也全用來陪你了。柴先生,你不知道,許先生他每天都會和你說話,念書給你聽。有時對着你,他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見開口。
我聽說現在外面很亂,死了不少人。自從許老先生走後,這城裏的好幾家都不滿意小許先生,後來他們越來越過分,甚至放火燒了許家的鋪子和俱樂部,還有人想綁架許先生,老天保佑,幸虧沒能得逞!後來警方介入調查,那些人才收斂了一段時間。只是最近,為了一份什麽名單的,這潛龍城裏又開始不太平了。”
皺着眉頭說到這裏,李美萍又瞟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柴立新,神色唏噓,“唉,我想許先生他一定煩心得很。”
李美萍确實知道的不多。
但也足夠柴立新了解部分事情。
許晉江這混蛋又騙他,這高、蔣幾家的麻煩根本沒解決,而李美萍口中的名單,顯然是指許家保管的那份原石持有者名單。這一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柴立新不清楚,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名單仍在許家手上,而情報已經徹底洩漏。
明明在前一個8月12日,名單這事眼看已經要解決了。
等柴立新睜眼,時間卻他媽到了整整一年後,而且情況比之前還要更糟了。
許晉江倒好,在他面前撒謊都不帶眨眼。
他大爺的。
柴立新氣得牙癢癢。
說話的工夫,柴立新就聽到腳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
回頭一看,正是許晉江。
柴立新眉心皺起紋路,兩眼眯了起來。
而許晉江板着面孔,臉色比柴立新還差。
“許先生……”
看護李美萍見是他,立即有些慌神。畢竟她違背了許晉江的吩咐,擅作主張,把柴立新帶了出來。
聽見說話聲,許晉江才仿佛注意到她。
“李女士。”他客氣地朝李美萍點點頭,然後揮揮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等就剩他和柴立新兩個人時,許晉江上前幾步,一聲不吭,推着柴立新的輪椅,就開始往回走。
柴立新那叫一個氣。
“許晉江,你他媽……什麽意思啊?!”
就是監獄的囚犯還有放風時間呢,他又不是雪人,太陽一曬就化了,才出來不到半小時,許晉江的臉色用得着這麽差嗎?活像有人欠他八百萬一樣。
柴立新越想越憋屈。
他按住輪椅不讓再往前,許晉江也就停了下來。
他繞到前面,蹲下,面對面看着氣咻咻的柴立新,看着他那雙跳動着火焰光芒般的黑亮眼睛,一直盯到柴立新都感覺不自在了,許晉江才伸手,一把抱住他,将他整個扛在肩上。
柴立新徹底傻了眼。
就算是巅峰狀态,他和許晉江兩人打起來,也只能說勢均力敵,而眼下柴立新連走路都成問題,只能任人宰割,被許晉江像扛袋面粉一樣輕松扛走。
半分鐘後——
“許晉江,你大爺的……!”
一陣風吹過。
樹影婆娑,花枝搖曳,小鳥撲棱翅膀,夾雜着柴立新已經離遠的怒吼,回旋到半空,又慢慢流散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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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