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卡塔西斯已經數百多年沒有冬天了。
大雪飄了六天, 直到第七天才轉成小雪,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尤莉裹着貂皮鬥篷從屋裏出來的時候, 喬托正在神殿裏指揮大家鏟雪除冰。
“……還好這場雪終于快停了, 再這麽下下去,我擔心這雪會把地裏的蔬菜瓜果全都凍死。”
喬托一邊說着, 一邊仔細打量尤莉的臉色。
還好,除了臉色仍然比平時慘白一點, 眼睛也有點腫, 看上去……
好吧。
似乎不管怎麽看都有點喪眉耷眼的。
少女的臉上看上去沒什麽表情, 一點也沒有往日的活潑勁, 但喬托和艾比他們都覺得,尤莉能保持這樣的狀态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畢竟與光明教廷的大戰才過去幾天, 那位魔龍大人也……發生了這麽大的事,誰都覺得有點難以接受。
“……女王殿下。”艾比前幾天就和大家一起改了對尤莉的稱呼,“您怎麽起得這麽早?昨晚四點時我還見您的房間裏亮着光……是餓了嗎?您想吃什麽, 我給您準備?”
“我不餓。”
尤莉的鼻尖被凍得通紅,她搖搖頭, 四周看了看, 就在主神殿外的階梯上坐下。
“這麽除冰太慢了, 喬喬, 你讓人搬幾桶海鹽灑在上面, 等冰融了以後再鏟。”
喬托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融雪方法, 這片大陸以卡塔西斯為中心, 離得越近的地方氣候越溫和,除了極北的地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這些漂亮卻又帶來了一些麻煩的雪花。
而尤莉雖然生在南方也沒見過雪, 但這種起碼的除雪知識她是知道的。
“好,我馬上讓人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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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之後,喬托再回頭,就見尤莉抱着不知從哪裏掏出來的羊皮紙和碳筆,正認認真真地坐在臺階上畫畫。
一開始喬托還詫異尤莉哪來的這種閑情逸致,湊近了一看,他才發現尤莉并不是在寫生。
“這是什麽?”喬托好奇問。
鼻尖泛紅的尤莉吸了吸鼻子,她膚色雪白,被外面的寒風一吹,臉頰和鼻尖都通紅通紅,看上去可憐巴巴。
“蔬菜大棚。”
她嗓子好像有點啞,和喬托解釋的時候,說話也慢吞吞的。
“這裏的蔬菜不耐寒,你讓水系神術師按照這個樣子,搭一個大棚出來,外層用薄冰,确保陽光能夠照進來,裏面讓火系神術師升溫,達到蔬菜生長的要求。”
喬托一邊認真地聽着,一邊觀察尤莉的狀态。
“還有,空氣也很重要。”尤莉低頭認真在旁邊寫批注,“大棚裏面空氣不流通,溫度也高,容易産生一些有害的氣體,還需要風系神術師弄一個類似新風系統的……總之就是注意通風。”
“那個……殿下啊。”
喬托小聲打斷她。
“雖然凍壞了一些蔬菜,不過因為之前的豐收,我們的食物儲備也很充足,還在供應其他國家呢,您可以休息一下,不用這麽着急。”
帶着雪花的涼風往脖子裏鑽,尤莉帶上了帽子,顯得她的臉小了一圈。
“休息什麽?”
少女湛藍色的眸子很平靜。
“這不是……這段時間看您太忙了嗎哈哈哈……您放心,我們棉花和桑蠶絲的儲備量都很可觀,現在城中所有的紡車都在加班加點忙碌,馬上禦寒的衣服被褥也能供應上了。”
喬托撓了撓臉,打着哈哈敷衍過去。
“對了,我之前還想着冬裝做好了先給您送來,沒想到艾比跟我說,城中最好的裁縫師已經給您送來了一批冬裝,足夠您穿好幾個月不重樣的,您怎麽這麽有先見之明……”
話還沒說完,喬托就被一個雪球砸了個正着。
“咦?”
被尤莉砸得滿臉茫然的喬托眨眨眼。
“怎、怎麽突然砸……”
“就砸你!”
氣鼓鼓的尤莉也不解釋自己為什麽生氣,她蹲在雪地裏又捏了一個更大的雪球,一路小跑着追着喬托扔。
“不許跑!你還跑!!”
“等、等等……不是我要跑!您總得告訴我說錯什麽了吧!!”
喬托哭喪着臉,像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就不說就不說!”
正好梅露從騎士營裏回來,因為前幾天的弑神之戰,黑暗神殿最大的靠山被封印在了光明神殿的基石下,沒了魔龍震懾,周圍有些國家開始蠢蠢欲動,她得提前做好準備。
但她沒想到自己滿懷沉重心事的回來,就見兩個幼稚鬼正追着打雪仗。
說是打雪仗也有些不準确,因為喬托基本是單方面被尤莉毆打。
“梅寧根騎士!”
抱頭鼠竄的年輕領主可憐巴巴地向她求助。
尤莉抱着懷裏剛捏好的一堆雪球,大喊:
“一有事你就讓梅露保護你,喬喬你真沒出息!”
“梅、梅露!?梅寧根騎士果然是女、女性??”
“廢話!”
又一個雪球砸到了喬托的後脖頸上,碎冰順着他衣領往裏滑,喬托被冰得原地蹦跶。
他還不滿道:
“你們都知道,就瞞着我嗎?”
梅露見尤莉扔雪球的時候,看起來好像比前幾天心情好些,哪怕是一點點,她也覺得稍稍安心。
于是她不僅不幫忙勸住尤莉,還捧起一堆雪對尤莉道:
“您手裏的雪球不夠了吧,我給您捏。”
喬托吓得聲音都提高八個度:
“梅寧根騎士!你那是雪球嗎!你那是冰塊才對!!”
“只要是女王殿下的命令,讓我扔刀子我也會扔的,所以待會兒請喬托大人務必跑快一點。”
“!!!”
尤莉抱着雪球,看着喬托被梅露追得四處狂奔,剛想要露出一點笑意。
但下一秒,笑容又停住了。
——想看雪嗎?
——就這麽喜歡下雪?
身上披着的貂皮鬥篷沉甸甸的,披上去的瞬間,就能将外界所有的寒風與冰雪隔絕在外。
尤莉攏了攏身上的鬥篷。
——包括冬天的衣服,也要準備。
——總會用上的。
尤莉扁了扁嘴,打雪仗帶來的那一點輕松,頓時變成厚重積雪,沉沉壓在心上。
……男人果然都是滿口謊話的大豬蹄子!
洗完澡的尤莉回到房間,裏面沒有點燈,只有一點壁爐的火光。
臨時修建的壁爐裏燃着木柴,除了噼裏啪啦的聲響之外再沒有別的動靜。
……才怪。
尤莉面無表情地掀開被子,看着裏面躺着的人時,她知道待會兒還得叫人來換一套床單。
“你還敢來這裏。”
躺在大床上的黑暗神很不拿自己當外人,他翹着腿,仿佛這裏是他的地盤一樣從容。
當尤莉把被子掀開的時候,他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我為什麽不敢來?”
黑暗神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掃了尤莉一眼。
“別用那種想要殺人的眼神看着我,小女孩,盡管你擁有了神格,在我面前也是個年齡不過區區兩位數的新手神,更何況,你似乎搞錯了什麽,這裏是黑暗神殿,本就是我的巢穴。”
“在我的神殿,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尤莉:……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相似的臉和相似的口吻,但眼前的人說出來,她只想将他摁在地上痛揍一頓。
“誰說這裏是你的神殿了。”
尤莉擡擡下颌,輕蔑一笑。
“現在這裏是我的神殿,你的信徒也變成了我的信徒,你連信徒都沒有,少擺架子了。”
說完尤莉還補刀:
“明天我就給這裏改名!叫卡塔西斯辦公大樓!”
黑暗神:……
看他表情大概被有被氣到。
“你倒是心态不錯。”黑暗神靠坐着,手臂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尤莉,“看來你對父神的愛,就如同夜晚花瓣上的露水一樣,只隔一夜,被拂曉的日光一照就蒸發了。”
“那你想看我怎樣?”
尤莉覺得黑暗神真的很像一個嘴欠的叛逆期少年。
“如果你想看我整日以淚洗面,一蹶不振,那你不如做夢吧,我不僅會該吃吃,該喝喝,我還會帶着我的思想,侵蝕你們的信徒,讓他們放棄對神的虔誠,成為一群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黑暗神:?
他盯着眼前這個捉摸不透的少女,仿佛像要在她身上看出一個窟窿。
“很有趣的想法。”
“但年輕的小女王啊,你真的做得到嗎?”
話音剛落,尤莉就感覺到自己腳下有一股力量從下往上的将她兜住,她下意識想要掙脫,但那泛着黑霧的網卻并沒有那麽容易被她掙脫。
“人都是慕強的,只要有神明存世一天,愚昧的人類就會永遠将希望寄托在人類身上”
他赤着腳,緩緩走到被網捆住的尤莉面前。
“你說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我的信徒,但我并沒有消失,反而還能困住你。”
尤莉被這個神術都無法撕裂的破網氣得要命,只能嘴上罵他:
“你也就欺負我這樣剛剛成神的了,你這麽厲害,你怎麽不去欺負光明神!你和光明神不是死對頭嗎?你們兩個逆子封印了卡厄斯之後,不清算一下你們的仇怨?”
黑暗神伸向尤莉的手指頓住。
他當然想,光明神也必然是這麽想的。
但他們誰都沒有料到,弑神之戰的那一天,表面上看他們是成功封印了父神,實際上,聖地布裏德靈頓的精靈王并沒有如約開啓基石的封印,而極東學城的那塊基石,也被伊萊亞斯動了手腳。
從萬無一失的四角封印,變成了三角,又變成了兩角,最後竟然只有光明神殿的基石是完全啓動的。
這封印根本不牢靠,創世神還會再蘇醒。
或許是三百年、四百年,這段時間對于人類而言很長,但對神來說,不過是睡一覺的功夫。
更讓他和光明神意外的是,他們根本無法融合創世神的神格,不僅不能融合,當他們為了融合神格而觸碰到封印下的創世神時,反而像是被那股意識所裹挾,力量像沙漏一樣,一點一點地,向他滲透而去。
這樣下去唯一的結果,就是創世神蘇醒的那一天,他們也将會被徹底融合。
原本的計劃全被推翻。
他和光明神,還不能立刻撕破臉皮。
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的尤莉還在掙紮,少女蜷縮在網兜裏,像一只可憐又可愛的小貓咪,她仿佛不明白為什麽卡厄斯施加在她身上的祝福沒有将這個破網撕得粉碎。
“創世神的祝福只能防禦致命的神術。”
黑暗神看出尤莉的疑惑,好心為她解釋。
“我只是把你困住,并沒有傷害你,你在這裏面,連一根頭發都不會掉。”
尤莉聞言,立刻拔下一根頭發。
“掉頭發了!他害我掉了一根寶貴的頭發!頭可斷血可流頭發不能少!這還不算致命傷嗎!!!”
黑暗神:……
他那位父神,究竟是為什麽會喜歡她呢?
對此十分不解的黑暗神,決定用實踐來體會這其中的奧秘。
“……你幹什麽?”
剛剛還被吊在半空中的尤莉,下一秒忽然飄到了床上。
黑暗神的手指冰涼,貼在她的臉頰,像一片雪花。
“你說呢?當然是體驗一下父神的快樂了。”
尤莉:“……我說你把手拿開,給我滾下去。”
她的話語一出,黑暗神的指尖頓時停住了。
……這言靈的力量竟然還在嗎!??
黑暗神還沒來得及露出詫異的神色,他的身體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帶動着,不僅收回了僭越的手指,還自動從床上滾到了地上。
黑暗神:???
就離譜。
都在封印下沉睡了,還這麽聽她的話嗎??
尤莉也沒想到她的話對黑暗神還有影響,她以為随着卡厄斯的沉睡,言靈也會随之失效。
不過當尤莉還要在繼續命令她離開神殿的時候,言靈的力量并沒有使黑暗神順利離開她的房間。
……看來言靈只能使黑暗神不侵犯自己,卻并不能讓他言聽計從。
“菜雞,略。”
雖然被困在網兜裏,但也能躺在柔軟床上睡覺的尤莉對黑暗神嘲諷道。
黑暗神:“……你以為這樣就能趕走我?愚蠢。”
黑暗神并沒有就此離開的打算,他起身憑着模糊的記憶,在衣櫃裏翻找出了一套替換的被褥。
一回頭,他看着床上被裹成一團的少女,扯了扯嘴角:
“晚安,小女王,希望你今夜有個好夢。”
尤莉:……她遲早替卡厄斯鯊了這個逆子。
黑暗神真的一扔被褥就随意躺了上去,對環境并不挑剔。
這一點倒是和挑三揀四,甚至還有些潔癖的卡厄斯并不相同。
尤莉想,或許卡厄斯将他的這部分特質,賦予給了那位只見過一面的光明神。
自從那天在光明神殿短暫的見了一面之後,卡厄斯被封印,尤莉就被梅露帶回了卡塔西斯。
至于光明神的下落,她隐約聽梅露提了幾句,光明神已經回到光明神殿,法裏斯蘭已經有數百年未見神降,聽說光明神重歸,那些虔誠的信徒們很不得一步一叩首的跪到光明神殿,去親吻光明神的鞋底。
想到這裏,尤莉心裏又開始難受了。
陰暗的小尤莉舉着惡魔的叉戟,在她耳邊不停念叨:
等她牛逼了,她就把這些逆子統統都吞掉,嗷嗚一口!
于是這一晚的夢裏,尤莉便是幻想着自己左手一只黑暗神,右手一只光明神,兩位了不得的神明被她捏在手裏,叽哩哇啦地求饒,而她左看看右看看,決定把他們裹一點面包糠放進油鍋裏炸炸,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可惜的是這個夢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很快,尤莉覺得自己的夢做得越來越清醒。
Q版的黑暗神和光明神不見了,油鍋和面包糠也不見了。
她穿着一身自己剛剛來到卡塔西斯時的那一件白金禮服,走在柔軟的雲朵之上,有着金色透明翅膀的小精靈在她周圍飛舞,他們一路嬉笑着、歌唱着,飛向那視線盡頭的恢弘宮殿。
尤莉來過這裏。
是在黑暗神的神域裏,他呈現給她看的神國。
尤莉一開始還恍惚以為,這是光明神也來找她,把她拉入了自己的神域裏了。
但很快她又覺得不太對勁。
因為這裏實在是太真實了,不同于黑暗神上次呈現給她看的記憶,這一次尤莉能感覺到,她腳踩的雲朵觸感是柔軟的,空氣裏散發的花香與植物氣味是清晰的,就連她走梯子的神宮,所看到的那些步履優雅的神官神使們,她都能看清他們根根分明的睫毛。
可沒有人分給她一個眼神,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這太奇怪了。
尤莉被一股無形中的力量牽引,漂浮着,游蕩着進入了神宮的中樞,她不明白這是什麽情況,但既然沒辦法反抗,尤莉也只能放平心态,當自己是個跟團旅游的游客,欣賞這神宮的風景。
神宮比她想象的要熱鬧許多,那些看起來就嚴苛冷漠的,應該是神宮的神官,他們帶着神使穿梭在神宮中,那些玩樂笑鬧的聖靈們都會在他們路過時屈膝問候,以示尊敬。
等到神官們離開以後,聖靈們又笑鬧成一團。
這些聖靈們無論男女,都有着美麗得毫無瑕疵的容貌,他們穿着只用別針或者腰帶固定的長袍,寬松長袍沒有任何剪裁,也不需要考慮保暖和蔽體,對聖靈們而言那只是個裝飾物。
尤莉經過的時候,還見許多聖靈們不着一物地躺在床榻上與旁人說話。
難怪卡厄斯最開始跟他說,在他的眼裏,一切肉體都和樹木石頭一樣沒有任何區別,要是天天對着這些開放的聖靈們,尤莉覺得她可能也忍不住放飛自我。
尤莉還被牽引着,欣賞了煙霧缭繞的聖池水,一眼望不到頂的古籍卷軸庫,百花盛開永不衰敗的花園……
最後,她被牽引着,來到了一條長得望不見盡頭的銀色螺旋臺階前面。
神宮已經建在了雲端。
但那一階一階無限向上延伸的臺階,卻淩駕在神的宮殿之上,難以想象在那上面所看到的會是怎樣睥睨萬物的風景。
尤莉忽然有一種直覺。
說不定……卡厄斯會在那裏……
這個念頭一出現,尤莉立刻沖向那不遠處的階梯,她說不清楚自己這時是思念多一點,還是怒氣多一點,也分不清這裏是現實還是回憶。
但反正沖就完事了!
可是,當尤莉的腳踩到第一級臺階之時,原本實實在在的臺階卻憑空消失。
尤莉詫異地看着空蕩蕩的腳下。
她不信邪,擡腳又要往上一級踩。
又消失了。
……尤莉的拳頭硬了。
她幹脆不踩臺階,憑借自己的神力漂浮起來,朝着頭頂的臺階盡頭飛去。
這時她忽然又發現,遠處還能看到盡頭的臺階,在她往上飛的過程中,好像變成了一個無限向上延伸的黑洞,不管她怎麽飛,離目标的距離都沒有拉近一寸。
尤莉起碼折騰了一個小時。
她都快産生幻覺,覺得這個花園悠閑飛舞的小蝴蝶,都在對着她唱“怎麽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
……煩死了,世界毀滅吧。
放棄折騰的尤莉站在花叢裏,昂着頭看着那遙不可及的臺階盡頭,視線又再次模糊了。
騙子。
男人都是騙人的臭傻逼。
尤莉想起了在樹林裏遇襲的那一次,驚魂未定的她被扣在青年的懷抱裏,那個懷抱有着淡淡的植物香味,和令人安心的氣息。
他的嗓音撫平她的一切慌亂不安,低低響在她耳畔。
——無論在什麽地方,什麽時候。
——讓我聽見。
——我永遠會回應你的呼喚。
尤莉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都是騙人的。
要是真的,為什麽這一次他不出現呢?
“此為神的寝宮,沒人告訴你不能闖入這裏嗎?”
熟悉的聲音。
就響在她的身後。
尤莉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緩緩回頭。
站在她身後的青年長發如銀色月輝,流淌而下,墜在他身上的銀白長袍上,聖潔又虛幻。
他那灰藍色的眼眸漠然注視着她,裏面倒映着山川日月與人間萬物,但卻并沒有盛放任何屬于人類的情感。
他如山巅銀焰,冰冷的燃燒着。
“我不記得我有創造過你這樣的存在,你是誰?”
尤莉望着這個突然變了發色,又完全不記得她的男朋友。
她愣愣地張了張嘴。
“……我是你祖宗。”
創世神卡厄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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